[创作]新桃源风云-2-胡灵犀

楼主: a101400085 (小纬哥)   2020-10-16 20:23:36
  哒哒、哒哒、哒哒….
  
  蹄声由远而近,骡子拖着老迈的身躯,于一条为狗尾草覆掩的小道上奔驰著,牠忠
于自己最后的使命,将背上的少女带到安全之处。
  
  “阿毛,阿毛,你快停下来,不能将爹一人丢在那!”胡灵犀双手紧勒著骡颈,试
图要让牠停下来,她自幼眼盲,鲜受外在花花世界所扰,十五年来与老道士过著平淡如
水的生活,原以为终其一生俱是如此,没想到短短一个晚上,便为她的人生带来重大改
变。
  
  此时她的内心慌乱无比,仿佛暴雨中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无情的浪涛吞噬,不
知何时方能停岸。然而,她天性坚毅,即使恐惧、焦虑几乎占满了内心,一想到相依为
命的老父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不安的情绪立刻抛诸脑后,即使自己不会半点武功,面对
的又是天下百姓闻之色变的东厂杀手,她依旧要折返,与义父生死与共。
  
  但无论她如何叫喊,那头骡子便是不肯听话,仿佛知道后方桃花林是一条不归路,
死命的往前急奔。胡灵犀见骡子不愿停下,于是双手一松,直接从骡背上跌了下来,摔
落余势甚猛,让她在地上不停翻滚,路上的碎石子犹如刀山一般,割破了她的衣服,划
伤了她的脸蛋。虽然感到疼痛不已,但她始终没发出任何哀号声。
  
  她缓缓地爬起身子,只听蹄声已远,四周只有稀疏的虫鸣,一个十五岁少女抱着狼
狈的身子,独自站在这片荒郊,教她如何能不害怕,身体不自觉发抖起来。
  
  “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了?听那些人说,爹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不还他们,但他们要
找的人明明性古,爹姓胡,凭什么一直咬着他不放?”胡灵犀缓下心情后,不禁开始回
想适才东厂与义父的对话,只觉这之间一定牵涉到某件重要的大事,但她涉世未深,连
表里来龙去脉都不清楚,细节就更别谈了。
  
  她沿原路折返,伤口的疼痛逐渐麻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一想到义父可能
正在浴血奋战,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指甲钳入身上的伤口,利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月影西移,老天爷仿佛为胡灵犀的决心打动,好心的将云层拨开,满天星斗宛如千
百双眼睛,照看着这位在荒道上踽踽独行的十五岁少女。胡灵犀虽目不视物,但凭著嗅
觉,闻到了一股淡淡花香,便知桃花林就在不远,当下加紧脚步,蓦地一股浓厚血腥气
冲入鼻中,飘自身旁草丛,她不由得一惊,颤声道:“爹....爹,是你么?”
  
  草丛里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灵犀,我的....的乖女儿,不是叫妳快….快走
了么,怎么还....还待在这,阿毛呢?”
  
   胡灵犀一听竟是义父,当下眼泪如溃堤般滑落,叫道:“爹,爹,真的是您么?我
让阿毛先走了,您受伤严重么?您老人家要是死了,叫女儿如何活下去啊!”
  
  老道士轻叹一声,道:“都怪我不好,过往的恩怨牵扯到了妳身上,妳...妳快过来
,我受伤太重,已经命不久矣,临终前想再见妳一面。”
  
  “爹!”胡灵犀循声奔进草丛,只闻得血腥气愈来愈重,便知老道士身上的伤委实
不轻,心急如焚之下,奔跑更急,却没发现底下有根断掉的灌木,脚底一绊,踉踉跄跄
的往前跌倒。她正叫不好,蓦地一只湿漉漉的手臂自旁伸出,将她的身子轻轻勾了回来

 
  “灵犀,怎地如此不小心,走路也不看路。”
  
  胡灵犀一听果然是老道士,心情激动之下,便要张臂相拥,突然心念电转:“爹明
知我自幼双目失明,怎么还对我说‘走路也不看路’这种话?”言念同时,忽然闻到一
股不一样的气味参杂在血气之中,当下不禁问道:“爹,你身上怎地有股奇怪的香味?

  
  老道长咳嗽了两声,道:“灵犀妳….妳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我双腿被人砍伤,走
动不了,妳走近一点好么﹖”
  
  胡灵犀没有回应,专注在老道长身上散发的那股奇异香气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后退一步,叫道:“你不是我爹,你是….你是适才在桃花林里向我爹讨东西的坏人!”
  
  那人沉默了一阵,忽地格格一笑,道:“嘿嘿,没想到你眼睛看不见东西,嗅觉倒
是灵敏,简直就像头小母狗。”
  
  胡灵犀听他羞辱自己,不禁有气,嗔道:“哼,明明自己也是女人,干什么讲话这
么难听?”
  
  蒙面人失声道:“妳说什么?”
  
  胡灵犀道:“妳身上的香味,是女人天生俱来的体香,一个男人身上绝不可能有这
种气味,就算是擦香粉也不可能。是了,妳一定担心体味泄漏身分,才故意用血气来掩
盖,可惜的是,我也是女人,对于女人身上的味道再熟悉不过,这种作法不过是欲盖弥
彰罢了。”
  
  她又道:“不过,妳模仿我爹的声音倒是惟妙惟肖,连我也被骗了。”
  
  那蒙面女人道:“小姑娘,我也挺佩服你的,在这种局面下,妳还能冷静地说这些
话,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胡灵犀听她改口称呼自己为姑娘,对她的坏印象稍减一些,道:“听妳的声音,好
像也大不了我几岁,叫我‘小姑娘’似乎言过其实了。喂,我爹明明没拿妳们的东西,
为什么还硬要诬赖他?东厂始终是朝廷机关,现在却不按王法办事,不怕被降罪么?”
  
  蒙面女人呵呵笑道:“看不出来妳这个小小村女,居然还懂得明辨事理。妳说的不
错,东厂虽然权高位重,却也不能不按王法办事,但这天下却有一个人不为王法所制,
妳可知道是谁?”
  
  胡灵犀不假思索道:“不就是皇帝么?”
  
  蒙面女人道:“不错,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乃
九五至尊,天选之子,王法既是他定的,他爱如何写便如何写,爱怎么改变怎么改,无
论你是开国功臣、皇亲国戚还是当朝宰相,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棋子,只
要他心里不高兴,要谁死谁便得死,什么王法、律令都没用。”
  
  胡灵犀不屑道:“所以当皇帝便能为所欲为么?好没道理!”
  
  蒙面女道:“妳喜欢讲道理么?好,现在有一个人,因剿匪、打仗、缉私有功,获
皇上封为大内三千禁卫军首领,享有一般人十辈子都无法得到的权位与财富,然而他依
旧不满足,在欲望驱使之下,偷了皇帝的东西,也是本朝最重要的东西,私自带离出宫
。胡姑娘,妳认为这人有没有错?”
  胡灵犀迟疑了半晌,道:“是有不对。”
  蒙面女人接着说下去:“那人在宫里有许多好朋友、好兄弟,因为他做出了这种大
逆不道之事,不幸受到了牵连,关系轻者全家发配边疆,一辈子受人齿冷;关系深者被
诛尽九族,尸体挂在玄武门上整整一个月,受尽百姓唾骂。而他自己呢,躲在一个与世
隔绝的小村落里十五年,对外界不闻不问,仿佛当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妳认为这
种人该不该死?”
  
  胡灵犀仿佛喉头被一块鸡骨头卡住,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过了好一会,方道:“
这种人自然该死,但绝对不可能是我爹。”
  蒙面女道:“妳只认识你爹十五年,但你爹可不只有十五岁。妳不妨想想,你爹可
是一位会在棺材里藏着暗器,将三十名武功高强的太监杀得手足无措的人么?或是不经
意地发出一声轻啸,便能盖下森林所有声响,这种内力望遍天下,不出十人能做到。那
个与妳自幼相依为命的父亲,拖着一副驼背身躯的老道长,真的是这种人吗?”
  
  胡灵犀哑口无言,那女人所说的,是今晚确切发生的事,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
事。她的内心不禁动摇,突然觉得义父变得有点陌生,脑海中不停的思考:“难道她所
说的都是真的?她刚才所说的那些坏事,当真是爹以前做的么?爹如果是这么坏的人,
当年为什么又会收养我这个被遗弃在路边,失明的小女孩?而且十五年来不离不弃,难
道他是另有图谋么?”突然心念一转,暗道:“这女人懂得血气遮掩体香,又懂得模仿
别人的嗓音,可见她平常一定擅于骗人,刚才她所说的那些事,要不三分真,七分假,
要不全是假的,爹纵有些我不知道的过去,但这十五年来他对我的关爱与照料,是确确
实实存在的。我真傻,差点就要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蒙面女见胡灵犀神情郁郁,于是温言道:“胡姑娘,每个人都有过去,过去的事既
已发生,再追究也没有用。东厂今天来,主要目的是请妳爹交还皇上的东西,并非故意
为难。偷东西是不对的,妳若真明辨事理,应该好好劝你爹将东西交给我们,让我们回
去好向皇上覆命,大家互相帮忙,岂不甚好?”
  
  胡灵犀侧着头思量一阵,嗯了一声,问道:“你能保证,倘若我爹将东西交还,从
今以后便不来为难我们父女么?”
  
  蒙面女道:“这个自然,咱们拿了东西,便立即走人,我以东厂之名发誓。”
  
  胡灵犀吁了一口气,道:“那咱们这就走吧,但愿我爹现在没事。”
  
  “那是妳没见到,你爹刚才的模样可吓人哩,十头老虎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对不
起,我不是讥刺妳有眼疾。”蒙面女见胡灵犀肯妥协,不禁心下一喜,跟在她后头,一
同走回桃花林。却见胡灵犀突然唉哟一声,人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脚,叫道:“
刚才我那一跌,站着还没事,一走却发现腿扭伤了,这可走不动了。”
  蒙面女暗怨:“捣什么东西?”蹲下去看胡灵犀伤势,只见左脚脚踝处袜子果然肿
了一大包,不疑有他,说道:“不打紧,我揹妳吧。”迳将胡灵犀负上背。胡灵犀道:
“有劳姊姊了,还未请教姐姐芳名。”
  蒙面女见胡灵犀似已卸下心防,便道:“我跟妳一样,自幼便是孤儿,九岁以前是
个没名没姓的小叫化子,后来蒙得东厂潘公公收留,才获赐‘吴喜儿’这个既像外号,
又像真名的名字。”
  “吴喜儿,听起来好秀气啊,真像大户人家儿女的闺名。”胡灵犀一边说,一边将
袜子拉开,偷偷拿出刚才藏在里面的尖石。
  吴喜儿道:“哪里,哪里,妳的名字才好听呢,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真是难得古大人为妳取了如此诗意的名字。天快亮了,咱们快点。”突然间,她双臂
往后一抓,抓住胡灵犀的双腿,将她往前抛了出去。
  原来,她早就透过地上的影子,看到胡灵犀高举一颗宛如匕首般的尖石,正要往自
己头顶插落。
  虽然及时逃过一劫,吴喜儿仍又惊又怒,飞步纵上前,一脚踏上胡灵犀胸口,骂道
:“小贱人,枉费我难得要对妳们父女法外开恩,没想到妳竟想暗算于我,信不信我把
妳卖到天底下最污秽的妓院,生不如死一辈子!”脚上不禁施加力道。
  胡灵犀只觉胸闷难当,一口气也喘不过来。她脸上却故意挤出轻蔑的笑容,道:“
天底下最污秽的妓院在哪,只有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妓女才清楚,小贱人是谁还不知道呢
!”
  吴喜儿柳眉一轩,道:“老天爷只让妳变成瞎子,没让妳成为哑巴真是失策。不要
紧,我现在就先割下你的舌头,再拔下你的牙齿,接着用刀在你的嘴里搅个十七八次,
看妳还能不能伶牙俐嘴!”刷得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她要胡灵犀感受到恐惧,于是将匕首贴在胡灵犀嘴颊上。没想到胡灵犀连发抖也
没有,冷冷道:“妳真是个可悲的女人,明明不敢当真下手,只能用这种方式吓唬别人
,其实妳才是那个真正软弱,真正害怕的胆小鬼。”
吴喜儿不由得一怔,没想到这女孩年纪比自己还小,在危难当前却能如此硬气
,似乎也被她说中了心事,在东厂任职这几年, 她总是认为杀人要比严刑拷打容易的多
,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事后还能安慰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杀得都是该杀之人,心里不
会有任何负担。但折磨可就不同了,犯人狰狞的表情、痛苦的哀嚎,都让她宛如置身地
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拷打被折磨的人。
  她永远记得,有回潘公公要她逼供一位受文字狱牵连的大臣,那个大臣已经八十岁
,全身上下被剥的赤条条,倒挂在刑台上,那干瘪的四肢,肋骨嶙峋的肚子,几乎就跟
一具骷髅相差无几,却还要将他身上那薄如蝉翼般的皮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吴喜儿记得
第一刀切入他皮肉里的那种感觉,跟切一块豆皮没有分别。
  
  而那老臣在受了极大的痛苦后时,嘴里仍兀自骂着皇帝,骂着那些陷害他的贪官污
吏,甚至连潘公公也骂上了。于是,潘公公为了让他尝尝当太监的滋味,竟直接将他的
下体割下来,并要他当场吞入肚里。吴喜儿记得,当时那人下体还泊泊留着血,嘴里被
塞得鼓鼓的,神情却是一脸木然,仿佛已经失去了人类所有的情感。当时她肚腹间忽然
涌上一股恶心,当场大吐了起来,几乎将三天内所吃的东西全部排出了体外,后来还整
整病了一个月,身子总是时不时的发抖。
如今胡灵犀的态度,让她又想起了那个老臣的惨状,明明生杀大权操之在手,
畏惧怯懦的却是自己,握住匕首的手开始竟不自主发颤。她心中既愤怒,又是害怕,恨
自己为何不够心狠,又害怕自己若一直无法克服,往后在东厂必无立足之地。
  就在吴喜儿内心天人交战时,三点寒星悄无声无息从斜后树丛间射出,直打向她后
背。一道鞭影忽从天外飞来,铛铛铛三声,将这三枚暗器击落,一人从林中窜出,闪身
到吴喜儿身边,破口骂道:“妳到底在想什么,被偷袭了还没查觉!”正是紫痣男罗玉
玉。
  吴喜儿低头一看,只见是三枚烂银梅花镖,这时身侧忽然吹过一缕清风,伴随着淡
淡芬芳,她转头一看,当下不禁愣住,只见躺在地上的胡灵犀已经到了七丈之外,身后
还站着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
那男子的脸简直是神的杰作,脸上肌肤犹如白纸般滑顺,大小适中的五官,摆放
在脸上最合适的位置,宛如是一幅秀丽的山水图,任何女子看到,肯定不只心动一次,
如此完美无瑕的脸,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张。
吴喜儿也是女子,一见到这张完美无缺的脸,一股热气不自觉升上胸口,任何有
关男女间最禁忌的旖念一股脑儿的浮出脑海。她连忙撇过头去,道:“你....你是谁,
好大胆子,竟....竟敢插手东厂的事。”口气却是十分软弱无力,好似喝醉酒了一样。
白衣男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冷冷道:“你们这些专门残害忠良的奸官,也配来
问我姓名?”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20-10-22 20:07:00
海老人(误)
楼主: a101400085 (小纬哥)   2020-10-22 20:43:00
海公公?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20-10-22 22:57:00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20-10-29 00:13:00
吴喜儿 怎么会像是出顾茅庐 出任务...感觉没什么经验
楼主: a101400085 (小纬哥)   2020-10-29 12:31:00
她擅长的是谈判还有隐匿侦查,这种直接参与追缉行动的经验比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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