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斩魔手本已雄浑无比,搭配上虎啸龙吟功,更是威势惊人,直要逼得萧冠
玉窒息。他忖思自己纵武功已臻化境,在气力上也敌不过正当壮年的李戒,当下不敢出
掌硬接,双掌划弧护身,飘身一退,躲至散落的碎砾后方,双足飞出,将两块大石踢向
李戒。
但听“砰!”的一声轰响,李戒那一掌威力比想像中还要强上数倍,迳将两块巨石
震成了数块,飞石宛如满天暗器,射入五湖盟人群中,顿时哀号声连连。
萧冠玉这回上山目的是为立威,如今不但被多路高手搅局,与李戒这位前任帮主较
量,才第一招便落了下风,倘若再不反攻,这篡位得来的盟主之名,往后在江湖上便要
成了天大的笑话,于是叫道:“小子,老子见你是晚辈才让你一招,可别得意忘形了!”
呼呼呼呼五掌抢拍而出,掌风及至丈外,欲逼李戒闪避让步。
殊不知金刚斩魔手要旨便是“只进不退”,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要屠魔斩
妖,惟有报著舍身入地狱的决心,斩魔手一招既发,后着便如同滚滚黄河源泻不断,只
求伤敌,不求御己,方能显出金刚神威。
只见李戒举步一跨,迳纵入般若掌掌力范围内,左手五指半曲,宛如龙爪一般扣拿
萧冠玉前臂;右手犹如开山巨斧,往他肘关节斩落下来。萧冠玉即要惨遭断臂危机,不
暇细想,右掌从底下穿上来,拇指陡然突出,戳向李戒腕脉。李戒当即右掌一偏,切向
萧冠玉虎口。不料萧冠玉变招奇速,拇指缩回,翻掌向上,以一招“须弥芥子”接下李
戒的金刚斩魔手。
萧冠玉的般若掌刚柔互济,搭上数十年的混元无极功,威力亦不容小觑。两人对了一掌
,各自停顿半晌,蓦地双方各自发啸,宛如两头争夺地盘的雄狮,呼呼轰轰扑斗在一起,掌
劈指戮、拳打脚踢,四臂分分合合,长攻短打,尽显毕生绝艺。
此天时近傍晚,正午的雾气已消散了十之八九,萧冠玉与李戒互错之身影尽现,众
人人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一招一式,大多数人眉头微锁,似是不明白个中奥妙,或是为二
人安危感到担忧,尤其过了两百招后,掌拳相击声宛如风雷交迸,稍有疏忽立会血溅当
场。但见二人虽屡屡遇险,却能以更精妙的招式化险为夷,对于在场的习武人士而言 ,
无异是一场惊心动魄,又赏心悦目的视觉飨宴。
一旁展翼与高飞正带头九天鹰爪帮众为李戒高声助威,秦千霜则低声与范晓晨讨论
:“晨哥,早知李师叔的武功如此高强,我们也不必巴著脸将希望寄托在铁浩风身上了。
”
范晓晨叹道:“是阿,如今九大派已为夏金川洗脑,我只道天下英雄唯有他能托付,
但若与师叔相比,鹿死谁手恐怕也难下定论,果真是天下英雄出我辈阿。”
只见范晓晨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欣慰,却又慢慢的变成哀愁,秦千霜见他目光落
在残废的双腿上,不禁伸臂揽住了他,头轻靠在他脸颊上,温声道:“晨哥,别再想那些
不开心的事了,专心看师叔比武吧。”
范晓晨“嗯”了一声,目光却移向铁摩诃,只见他也没专注在场上的战况,愁眉苦
脸,抓耳挠腮,一下走近慈芸,一下又后退几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不禁苦笑了出来,心道:“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家伙不管失忆前还是失
忆后,从来不会为大局着想,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只懂得关心自己的私事。”
范晓晨想法正是切中了铁摩诃心事,打自慈芸出现后,铁摩诃一颗心全系在了她身
上,脑海中反复思索著:“她到底还认不认我作徒弟?”“我向她道歉,她肯原谅我吗?
”“不如老实告诉她这其实是师伯的主意吧!”
他沉吟良久,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了慈芸身边,道:“师父,其实....”话声未毕
,慈芸忽道:“摩诃,你一定要记得,为人处世必须留有余地,动武过招亦如是,出手发
劲必须留三分力,即使对手再如何穷凶恶极,也得留给人一条活路。”
铁摩诃为她这突如起来的教导感到意外,怔了怔,方道:“我明白的,师父。”
只听慈芸又道:“不单是留给人活路,倘若一味蛮打到底,余势必衰,届时敌人便不
用吹灰之力便能将你击倒,唯有为自己保留余力,后着生生不息,方是御敌保命之道,
此乃水月庵武功宗旨,你要好好记着。”
慈芸越是解识武学要领,铁摩诃越不解她心中的想法,只见她慢慢的走向激斗正烈
的战圈,忽然高宣一声佛号,道:“哥哥莫怪,小妹得罪了!”跃至二人中间,双袖鼓起
,分拍向往两边。
李戒与萧冠玉此时正斗到酣处,身上真气蓬勃,宛如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药,慈芸
这突如其来插手,教他如何收势的住,雷霆万钧般的掌力直接劈于慈芸肩上。他心中顿
时凉了半截,当下连忙将慈芸抱起,只见地上留下了两枚深坑。他随即提气一纵,直奔上峡
谷侧峰,寻了个隐蔽处,将她身子置靠在一株树干上,细探着她伤势。
只见慈芸柳眉微蹙,脸色忽红忽青,李戒只道她已真气涣散、经脉错乱,赶紧伸手
与她两掌相贴,将真气送入她体内,助她内息导通。
然而,不到须臾时光,他发现慈芸体内经脉不但通行无阻,丹田中似有片汪洋大海
,自己的真气不过是一条潺潺小溪,流入海中一样波澜不惊。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
:“水月庵内功如大海般广纳百川,阿芸果然已得慧妙神尼的真传。”
慈芸缓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道:“大哥,下回出手能别这么重么?”慢慢的抬起
脚来,只见两双布鞋均已踏烂,正是她以无量光明诀之“转移”手法,金刚斩魔掌力尽
数转至脚底所致。
李戒嗔道:“傻瓜,我从小不是常告诉妳,看到人家在打架,第一件事便是闪的远远
的,最忌介入充当和事佬,以免自己没来由的遭殃。”
慈芸道:“我怎么不记得,但你不妨回想,你小时候每一次回在外头跟野孩子打架,
若没有我出来劝和,回家后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餐桌上吃晚饭么?娘不将你屁股打成红
柿子才怪,现在娘与爹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大嫂及两个儿子,你的责任更重,难道要
让他们因你一时出手不慎,而介入江湖纷争吗?”
李戒蓦然惊觉,心想自己倘若当真将萧冠玉毙于掌底,往后恐怕当真无法再过上平
静的日子,不禁庆幸还好有慈芸出手,阻拦自己再打下去。
他正想向慈芸道歉 ,却见她脸色一变,仿佛想起一件不妙的事,叫道:“不好了!我
徒儿有危险!”
李戒奇道:“什么危险?”
慈芸没回应,脱下烂鞋,飞身纵下山坡。李戒见她如此惊惶,便知事态严重,于是
也跟着她奔下崖去。
原来慈芸想起适才自己明明是两手同使无量光明诀,却只有转移到李戒的掌力,萧
冠玉那头的攻击却无影无踪,又想起当时似有条黑影快速的从她身畔飞过,此人恐怕不
是别人,便是铁摩诃。
此时谷底竟乱成一团,只听得九天鹰爪帮弟子与五湖盟弟子群情噪动,宛如鸟兽散
般,纷纷叫嚷道:“快追回来,别让老怪跑了”“大伙儿一齐下山去,不能让副帮主遭遇
不测!”“这萧老怪武功太高,连天外魔龙也非其敌手,咱们两帮当须同心协力。”
慈芸不见铁摩诃踪影,越想越不妙,蓦地瞥见定如与定禾在混乱的人群中哇哇大哭
著,赶紧上去将二人抱了出来,问道:“有没有看见妳们师弟?”
定如哽咽道:“师弟....师弟被那姓萧的坏人抓走了....师父,您一定要把师弟救回
来阿!”
慈芸不禁错愕,见定如已泣不成声,向定禾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殊不知定禾亦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指著不远处那张翻倒的轮椅,道:“师父,您一
定要救回师弟以及....以及范大哥,萧老怪一定会杀死他们的....”
慈芸顿时心乱如麻,没想到自己不过才离去不到半刻时光,谷底的局势竟起了如此
变动,教她完全措手不及。
紊乱的心情令她感到万般无助,看着两位哇哇大哭的徒儿,自己的眼泪几乎也要夺
目而出,但眼前局势如此混乱,她身为人师,更要保持临危不乱,将定如与定禾搂入怀
中,宛如慈祥的母亲安抚道:“别哭,别哭,师父一定会找回妳们师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