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魔途振剑录 526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9-08-15 03:39:34
  第七十一章 让权 1 非师非父
  
  
  
  司倚真心思细腻,一问便问中了要害,她在震惊之余难以理清思绪,却
模模糊糊地知道:事情的关窍是今秋之约。她心中恐惧,上前一步,伸手想
拉江璟的袍袖,江璟一挥手,向簷外走了两步。
  雨水打在江璟前额、衣襟,他浑无所觉,隔了片刻,淡淡说道:
  “上年八月十九的二更,‘翻疑庄’上下人等熟睡之时,殷迟前来下战
书,约定一年之后再次前来,为父报仇。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问清楚了他和
妳殷叔叔、双缇婶婶的关系,当时……我只恨他不早些来。”
  司倚真回思当日,悚然叫道:“那夜我在家里的!他……他清晨在山脚
毒发,是我救了他起来,原来……原来是那夜,原来他是上山到翻疑庄生事
……”
  江璟叹道:“他跟我动手,想试探我武功的底细,看上去心境十分紊乱
,想是如此震动了真元,诱发了体内的断霞池之毒。”
  司倚真悔恨无已,切齿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救他。不,我就应该
趁他在旷野中毒发难熬之时,一剑了结他性命便是。”
  江璟猛地转身,怒问:“妳说什么?”
  司倚真道:“难道我错了么?我若非一时慈念,便不会让他与我和侍桐
长路同行,平白教侍桐暗自忧伤。更加不会让他……”当日荆南河岸、春郊
垂柳,殷迟长歌致意,露骨地表白爱慕,这件事却无论如何难以启齿,改口
道:“情爱是小事,倒也罢了;死生却是大事,若不是我授他以隙,他焉有
尔后作恶的机会?更没有什么见鬼的八月十九之约!”
  江璟表情复杂,凝视司倚真激愤的面容,良久方道:“妳是长大了,有
了自己的心思。妳的心思够狠、够毒,或者……是我教错了妳。”
  司倚真背脊一股凉意透了下去,自她记事以来,师父从不曾说过这样的
重话,更绝不曾对她表露如此心灰意冷的神色。她身子发抖,俯首不敢直视
师父,口气也软了:“不,师父没有教错我,师父教我防备他人的恶意,又
教我种种机变之道,真儿一生受用。师父,你别吓真儿啊。”
  江璟涩然道:“我教妳乱世保身的心计,却不是让妳将心计用在有恩有
义的朋友身上。”
  司倚真一股气直冲,抬起头道:“殷迟那魔头算什么朋友?他杀过康大
哥的朋友,害苦侍桐一世,而今更想刺杀我师父。我与他之间岂有恩义可言
?难道只凭他对我有非份之想,便认他是朋友?”
  她所言句句属实,纵是辩才甚高之人,恐怕也不易反驳,何况是江璟?
但在江璟心中,殷迟是他生平两位至亲至爱之人的骨肉,而自己对那二人的
愧疚,一死不足以抹煞。因之,他对殷迟回护照顾尚且不及,怎能如司倚真
所言那般主动加害?然而他见事又极为透彻,何尝不知殷迟迷途已深,自己
全然是一厢情愿?
  他过不去的关卡,不外这“一厢情愿”的执拗而已--心底深处,他早
已不止一次想过,倘使殷迟所中之毒果真无解,寿限将至,任这少年就此离
开人世的无边苦楚,只怕是最好的回护与照顾。
  翻疑庄里,风露中宵,独立山林之时,他隐隐已想到:“你不愿殷迟早
夭,不单为了他是二宝和阿缇的孩子,你是自己死志不坚,盼望借殷迟之手
自杀,好让你向阿缇妹妹交待。江璟啊江璟,你何等自私!”
  他背向司倚真,夜雨泼面清凉,他胸中却如有一块烙红的铁,不知一腔
愤惫该向何处宣泄。蓦地里,司倚真异样颤抖的语音在背后响起:“师父,
我心思狠毒,是不是因为我是奸恶之人的后代?”
  江璟凛然回神,第一个念头便是:“她查到自己身世了。”问道:“妳
说什么?师父不明白。”
  司倚真的声音变得有些远,显是她退开了好几步,躲到长廊另一边:“
师父叫我自己在北霆门中觅寻身世的线索,我是找到了不少,可是……我不
想查下去了,我知道查下去一定只有忧恨。师父,你说,你把真相都说出来
罢!”
  江璟缓缓回过身来。长廊那头,爱徒的身影在雨雾中似十分弱小。
  司倚真凄然一笑,青派别院里盗录的北霆门赏罚谱,一字一句流过眼前
,她再不想自欺,取而代之的是自伤自厌之情,说道:“我和康大哥……前
途多艰,师父早都知道的,是不是?师父怕这往事揭穿,我和康大哥难以共
对,便一直暗暗盼望我跟殷迟在一起,是不是?可惜,就算因为我的父母与
康大哥的爹娘是死敌,我嫁不了康大哥,就算殷迟不是如斯罪大恶极,我和
他也不能在一起。”
  江璟心中一酸。司倚真名为徒儿,实为爱女,他想轻拍她的头,温言安
抚,让她别太沮丧,司倚真却固执地站在远处。
  司倚真道:“就算殷迟人品端方清白,无宁门少主又怎能和翻疑庄的女
儿在一起?”
  江璟道:“这事毋须再提……”
  司倚真凄然冷笑:“我放在心里的少年,他爹和我爹娘有门户大仇;而
我师父虽想把我许给故人之子,却与故人恩怨牵缠。两头都是血海之恨,却
叫我一个人撞上了。我司倚真何德何能?”
  师徒之间隔着淅沥沥的雨幕。江璟道:“妳怪师父了?师父该死的时候
便死,决不连累妳。”
  司倚真一咬牙,大声说:“我怪你收养了我!”
  这句话如一根荆棘,陡然刺入江璟心胸,烧起一股抑郁之火。他口齿本
已笨拙,这刻更不计及后果,喝道:“很好,我本来想也没想过收养什么徒
弟。当年我独往独来,好端端地,半途见到妳降生,妳生母又伤重去世……”
  司倚真截口问:“我生母是谁?姓韦,闺名岱儿,是不是?她是北霆门
弟子,跟我父司远曦联手背叛冷云痴,是不是?”
  江璟不答,迳自道:“那晚我遭西旌九名好手围攻,西旌之人在客店纵
火,我甫脱险境,本来大可以一走了之,只因不忍妳丧生火场,救了妳出来
。妳刚才说不该对殷迟有慈念,当年我在那客店,何尝不是一念之仁,致有
今日之事!”
  司倚真首次听见这段往事,心情激荡难抑,大声道:“不错,何不让我
烧死罢啦。”
  江璟摇头道:“师父在西旌虽然害过不少人,但又何忍眼睁睁看着一个
初生婴儿烧死?我救了妳,自己却须西行一趟,本想将妳送去农家--”
  司倚真又道:“便是北霆门外那户农家罢?若得让我在那农家成长,便
不会有这许多愁烦!”她平日虽活泼精怪,但江璟教养甚严,她于尊卑礼节
守得极好,决不会打断尊长的说话。此时心乱如麻,言行失据,竟接连大声
截断师父的言语。
  江璟怒道:“妳道我不想么?妳道我起初便想收养妳、授妳武艺、教妳
读书么?我身无牵挂,何等自在,后来……妳殷叔叔因我而死,我本可一死
以谢,全是……是他叫我回头收养妳,我是被他遗言所迫。我是……受人之
托……我亦是为他所欺!他叫我养妳成人,只为了阻止我殉义!”
  他狂怒之际,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偏偏他不善饰词,这番实情本可委
婉道出,他说来却是句句尖锐刺耳。他顿了顿,喃喃地又道:“我教错了妳
,是我不好,然而……自从遂宁公主薨逝,我早绝了家室之想、儿女之望。
我从西旌出走、挑了宝凤山的盗寨,隐居自乐,也没想过收徒立派。妳听好
了:我从来就不曾想做谁的师父、谁的阿爹。我这师父做得不好,只因我起
初便不想做。”
  司倚真浑身冰冷,陡然只觉无比孤寂,暗想:“师父从来不是真心想要
一个徒儿,他一直都在懊悔,一直怨殷叔叔骗得他有这十余年教养之累,他
终于说了出来。”
  她总算懂了:自己行走江湖,天不怕地不怕,敢与韩浊宜、吕长楼等成
名奸雄周旋,因为师父在背后撑著自己,前路又有康大哥相携相持;这刹那
突然明白,自己只是师父的负累,未来又与康大哥无望结合。当此骤失依靠
之时,平素千伶百俐的她僵立如一尊塑像,只怔怔盯着院中的雨丝。
  江璟话已出口,难以转圜,心头的愤郁却也消了不少。他斜目望去,知
道已重重伤了徒儿之心,但自己多说只有令局面更僵,默然拂袖进了屋,将
司倚真一人留在长廊。
  次日上午,江璟步出店房,却见大堂那边两名商贾携著箱笼转入来,进
了司倚真所住的邻房。到柜上一问,店伙答称,那间房一位头戴大帽、绿衣
绿裙的姑娘,天刚放光时便走了,房内只扔下一个小包袱。
  江璟打开一看,见是自己为司倚真假扮少年书僮的易容物事。她心寒之
际,宁可以本来的粗糙改装,踏入外边险恶世界。包袱内别无他物,她竟未
留下只字词组。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19-08-16 01:55:00
大狗太护短殷迟....难怪阿真也生气了 这下(路途)分道扬镳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9-08-17 01:43:00
大狗可以无牵挂的去死了 阿真可以成长了皆大欢喜(?)
作者: ghed (ghed)   2019-08-17 14:24:00
她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大狗亲生的了(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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