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摩诃曾在夏家堡待过一个月,大略清楚房舍的布局,自己更是范晓婷的闺院的常
客,且都是在这种夜深人静时分,当下便游刃有余躲过巡夜的家丁,来到那座花园外,
纵身跃了进去。
却见房间里还亮着烛灯,好巧不巧,房门忽然打了开来,他连忙闪身躲到假山背后
,偷偷窥视。
夏玉树从屋里退了出来,他一脸死灰,双眉紧蹙,双脚甫一跨出门槛,房门立刻大
力关上,显然又是吃了妻子的闭门羹。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便离开了苑子。
房里这时传来哼哼哭泣声,冯摩诃忽然想到初时来夏家堡与范晓婷认识的情景,那
时自己只是贪图人家的美色,只想与她春宵一夜,感情远不及与花大芳相处那两个月来
得真切。
他确认夏玉树走远后,便从假山跃出,走到房门外,轻轻敲了一下。
“不是叫你走了吗?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眼!”范晓婷的声音愤怒兼带失望。
冯摩诃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娣姐,是我。”
“啊!”范晓婷没想到是冯摩诃,吃惊叫了一声,顿时不知该怎么办,过了一会,
道:“你....你来作什么?”
冯摩诃顿了顿,道:“我听了宝生说你们的事,特地过来救妳们出去。”
范晓婷道:“宝生....你遇到了宝生,他过的怎么样,人在哪儿?”
冯摩诃道:“这些话咱们现在不忙说,等咱们顺利出去后,我自会带妳去见他。”
范晓婷沉默了一会,幽幽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难道你不恨我吗?”
冯摩诃道:“我原本是恨妳的,但我后来知道真相后,才知道妳只是为他人所骗,错
不在妳。”
范晓婷诧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又被谁骗了?”
冯摩诃道:“这些事情现在不好说,总之妳先出来,出去后我会将真相一五一十的告
诉妳。”
过了半晌,房里没传出声音,他急道:“娣姐,妳快点出来吧,咱们时间不多了,我
等等还得去救妳娘呢!”
范晓婷嗯了一声,道:“你进来吧。”
冯摩诃眉头一皱,当下轻轻推开门,不料门缝一露,三道疾风立刻袭到门面,来得
突如其快。但觉脸上微微一刺,叮叮叮三声,三件物事落到地面,低头一看,却是三枚
凤尾针。
范晓婷吃惊的望着他,支吾道:“你的脸怎....怎么....”
冯摩诃面色凝重,走进屋里,道:“妳不相信我?”
范晓婷不答话,忽然往左一闪,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轻叱一声,剑尖直刺向他胸
膛。
冯摩诃不避不让,任由剑尖刺到身上,却发出“鎗!”的一响。
范晓婷目瞪口呆,不知道冯摩诃另有奇遇,练成神功,全身肌肉有如铜墙铁壁,这
一剑刺上去,竟无法贯破皮肉,剑身凹成了一个弧形。
冯摩诃叹了一口气,伸指往剑刃一弹。范晓婷顿时虎口一麻,长剑脱手飞出。
她怔了怔,闭上眼睛,恨恨说道:“你杀了我吧。”
冯摩诃知道她还不相信自己,认为自己是杀父仇人,但此时此刻,又没那么多时间
与她解释来龙去脉,思吟了半晌,忽道:“范晓晨还活着。”
范晓婷睁开眼睛,道:“你....你说什么?”
冯摩诃正要说明,蓦听屋外传来一声音:“弟妹,妳睡了吗?”却是夏宇轩的声音。
冯摩诃一凛,转头一望,正想从窗户逃走,却听范晓婷故意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说
道:“二叔,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竟似没有要供出他的意思。
夏宇轩道:“真是抱歉,刚刚我看三弟脸色不好,所以来代他向妳求个情,夫妻床头
吵床尾和,别再跟他赌气啦!咦,妳门怎么开着,我能进来吗?”
范晓婷连忙道:“不行!我还没穿好衣服....最近天气热,开着门有风吹入,比较好
睡。”
夏宇轩顿了顿,问道:“弟妹,妳真的没事吧?妳房里该不会....”
范晓婷佯怒道:“二伯,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夏宇轩连忙道:“不,不,弟妹妳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妳。我本来是想问,萍儿有
没有在妳房里?”
范晓婷心道:“萍儿早让你给禁足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便道:“我不知道啊,
她没在房里睡觉吗?”
夏宇轩道:“我适才经过她房间,看到房门也是开的,便走进去望望,却见她不在房
里,我有点儿担心,以为她跑来这跟妳睡,便想来关心一下。”
范晓婷心中暗骂:“你身为人家伯父,三更半夜乱闯女孩闺房,成什么体统?萍儿有
没有跟我睡,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道:“这小丫头半夜不睡,不知又跑哪去鬼混了,待会让我找到,得好好
修理她一顿。”
夏宇轩道:“现在这么晚了,夏家堡如此之大,不如让我陪妳一块找吧。”
范晓婷有点不耐道:“不用了,我的女儿让我自己来找。二伯您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听玉树说,明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爹和你们兄弟要一起讨论。”
夏宇轩似乎察觉到她口气微些不悦,倘若再纠缠下去,只会自讨没趣,便道:“好吧
,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便是。”说完,便讪讪然的走了。
范晓婷不禁吁了一口气,立刻上前关上门,转过身,脸上重新摆回严肃的神情,向
冯摩诃问道:“你把萍儿藏去哪了?”
冯摩诃道:“她现在应该在马厩里,等待我们过去会合。”当下便将自己救援的计画
告诉了范晓婷。
范晓婷顿了顿,道:“你刚刚说我弟弟还活着,是怎么一回事?”
冯摩诃道:“还记得那天我们到南京朱家庄时,萍儿不是让一个怪人掳去一夜吗?那
个怪人其实就是范晓晨,当年他并没有死,而是流落海外,到东瀛学习武术,十五年后
方才回来。”
范晓婷问道:“如果他当真没死,为什么又不来与我跟娘相见?”
冯摩诃道:“因为他必须查明当出当年的凶手,所以必须跟妳们一样隐性埋名,况且
他也是直到遇见萍儿后,才知道原来妳们住在夏家堡里。”
范晓婷犹似不信,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冯摩诃叹道:“我现在没办法证明,但妳唯一能知道一件事,就是如果我刚才有害妳
的念头,妳现在就不会站着跟我说话了。”
范晓婷想起刚才对冯摩诃连发二次袭击,他连挡架都没有,就只是站着承受下来,
事后却一点伤也没有,不禁问道:“你恢复武功了?”
冯摩诃道:“我能恢复武功,其实也要归功于妳弟弟。”
范晓婷听他语气俨然,神情不似作伪,心里顿时不上不下的。
冯摩诃又道:“只要妳们顺利跟我出去,我保证一定让妳们姐弟重遇。如果我有任何
虚言,剩下来这一手一腿也让妳砍了便是。”
范晓婷听他提起手脚的事,心里油然生起一丝歉疚,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我
先跟你一起去救娘出来。”
冯摩诃见她终于相信了自己,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道:“那咱们得快一点,我担心
萍儿一个人会害怕。”
范晓婷淡淡一笑,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萍儿,萍儿也很喜欢你。”
冯摩诃一怔,心道:“她怎么还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范晓婷换好衣服,将长剑配上,忽然走靠近冯摩诃,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
冯摩诃再次闻到了这股熟悉的芬芳,心神不禁禁一荡,连忙甩了两下头,道:“什么
事?”
范晓婷道:“假如我们计画失败了,你无论如何,就算是牺牲我的性命,也一定要救
萍儿出去。”
冯摩诃不禁道:“妳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何况我已经答应萍儿,一定将
妳们祖孙三女平安无事救出去的。”
范晓婷摇了摇头,道:“你不答应我,我便不跟你走。”
冯摩诃眉头一皱,无可奈何,道:“好吧,我答应妳。”
范晓婷露出一副释怀的模样,突然叹道:“他们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冯摩诃问道:“谁?”
范晓婷道:“你自己去窗户看看吧。”
冯摩诃丈二摸不清头脑,走到窗边,往外一看,顿时如受雷轰,整个人僵住,呆立
当场。
原本冷冷清清的小花园,此时已聚满夏家子弟,当然包括夏家四兄弟,连堡主夏金
川都到了,大家均已长剑在手,在这漆黑的夜里,外头一片银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