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沉的钟声唤醒了慧妙，她起身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空室内，地上摆着一个蒲团
，外头不断传来密集的“豆、豆、豆”声音，这声音她十分熟悉，只要住在佛寺里，一定
不会忘记这木鱼声。她心里雪亮，自己正在少林寺里。
起身活动筋骨后，慧妙正想出去，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和尚端了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进来，
说
道:“师太喝完粥后，便能去大雄宝殿见方丈了。”语毕将粥交给慧妙，阖门退出。
慧妙一闻到粥香，腹中立刻饥肠辘辘，举起汤匙大口吃了起来，不到一会儿，风卷云残的吃
的一滴也不剩，只觉浑身充满精神，身子也热了起来，她打坐运了几遍功后，理理仪容走了
出去。
少林寺虽然占地甚大，里头的僧人也为数不少，每走几步路就会遇到两三个。慧妙虽然是第
一次到这佛门殿堂，也不至迷路，沿路问了几个人，拐过几处廊角，不一会儿便到了大雄
宝殿。
她一踏入殿上，立刻被一股肃穆庄重的气势所震慑，七旬老僧一字排在大佛雕像前，
各个肩披锦斓袈裟、眼光烁烁，脸上隐带庄严之色，显然不但佛法高深，武功也奇高；左首
则是一群髻发道士，年纪六十到三十岁皆有，约莫二十来个，各个手拿拂尘、背揹长剑；右
首则是一群穿着靛袍的人，男女皆有，为首的是一个削瘦的老汉，脸上有病容，似乎刚受伤
不久；站在下首的是各式个样的人，从高到瘦、从矮到胖通通有之，约莫有四五十来人，他
们的共通点是各个身怀武功，只是不是同一个门派。
慧妙没想过这里竟会那么多武学之士，自己似乎闯进了一座武学殿堂，四处都是崇高的巨山
，而自己犹如一块小石子，心下大是胆怯，默默的走到了下首人群之中。
忽然一个慈祥的声音说道:“慧妙师太，可否借一步说话?”这句话也不如何响亮，但在
慧妙耳中却如响个霹雳，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大殿上百余人的目光纷纷朝她看来，慧妙不禁面红耳斥，低着头小错步走了出去，双掌合十
一拜，结结巴巴道:“慧....慧妙拜...拜见....见师父。”
她从没在如此庄严的场合说过话，脑袋一片空白，登时将少林方丈念成了师父，有些人纷纷
笑了出来，让她倍加的尴尬，头低的更下了。
为首的那名老僧走到她面前，轻声道:“乖孩子，别紧张，老纳法号昙空。听说妳在普陀山
水月庵出家，静月师太最近可好?”说话同时，右袖拂起，一股柔和的内力传到慧妙身上。
慧妙只觉内心逐渐平定，才慢慢的抬起头，只见那老僧正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无
限慈爱，让她不禁想起了师父，眼框逐渐红了起来，忽然想起自己是来求医的，连忙忍住
眼泪，顿一顿道:“家师身子十分安健，多谢方丈挂怀。晚辈这次贸然前来，乃是有个不情
之请...”
她话还没说完，其中一名老僧忽然道:“听说妳是来为师弟求医的，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 慧妙愣了一下，道:“师弟身子不便，现在寄居在山腰一户樵夫家里。”
那老僧继续问道:“贫僧有件事不大明白，为何尼姑庵会有和尚出家，这事有违常理阿!”
慧妙一阵错愕，问道:“晚辈不...不太明白大师的意思...尼姑庵不可有和尚出家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刻众议纷纷，那老僧也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仿佛被问了
一个举世最难回答的问题。
昙空微笑道:“昙天师弟你别吓着人家了，世上之事森罗万象，无奇不有，咱们虽然活到了
这一大把年纪，对世上道理仍是以管窥豹，岂能以己之视野度他人之常理?只要心中有佛，
无处不是佛，在哪里出家，又有何分别呢？”
昙天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兄教训的是，是我目光太过短浅，才口出妄语，希望慧妙
师太见谅。” 慧妙连忙道:“不敢...不敢，这..这其实我也不懂，敝师弟从小便与我们生
活在一起，是故我们也不觉奇怪。”
昙空继续问道:“请问令师弟是得了什么病，需要师太这般千里迢迢的光降敝寺?”
慧妙道:“敝师弟中的是至尊真言门的‘幽冥鬼爪’，全身血液会在一个月内受寒气凝结。
一位大夫曾告诉贫尼，敝寺的‘洗髓经’能化去其体内的寒气，是故才会这般不请自来
求医，还望大师大发慈悲，救敝师弟一命。”
所有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尤其是听到至尊真言门时，人群中更是不时传来几声惊呼。昙
空也眉头一皱，仿佛遇见一件极大的难题，他转身向那群老僧问道:“此事有可能影响本寺
声誉，但人命关天，老纳实在难以决定，不知众位师弟有何看法?”
昙天首先道:“学佛首为济世救人，名誉为身之物，现在有人向咱们求救，岂能秀手旁观?”
另一名叫昙云的老僧却道:“小师太刚来求医，南少林便送来挑战书，此事未免太过凑巧?不
得不深思熟虑。”
他身边老僧昙光也道:“‘洗髓经’与‘易筋经’自古以来不传外人，如今岂能为了一对不
相干的师姐弟而破坏了祖宗礼法?而且倘若要传授‘洗髓经’，势必要展开‘金刚四阵’，
届时众位师兄大耗内力，势必花上好几个月恢复，锦衣衞倘若趁火打劫，不但将造成生灵涂
炭，咱们这千百年的基业也要毁于一旦，还望掌门师兄三思。”
众僧讨论良久，始终没有结果，昙空忽然道:“现在这里众多武林人士齐聚一堂，不如咱们
将此事公告于众，让大家集思广义，说不定能找出好方法。”众僧均觉这法子可行，分别答
应。
昙空朗声道:“眼下咱们少林遇上了两大难题，想请各位朋友集思广议，想出两全其美好方
法。第一，洗髓经与易筋经为敝寺两大绝学，素来不传外人，但此事涉及人命，不知是否该
因此破例?第二，众所皆知，南少林已在半年前归顺朝廷，而前天法劫师兄稍来信息，将在
隔年端午领寺中好手上门讨教武艺，此番到来，恐怕是来意不善。倘若咱们要将‘洗髓经’
传授这位小师太，势必要让她通过‘金刚四阵’的考验，老衲必须与其他三位师弟大耗内力
，如此一来便无法即时抵御外袭，将陷众位与敝寺僧人于水深火热之中，此事事关重大，老
衲不才，实在难以决定，还请众位朋友不吝赐教。”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有人赞成，有人不赞成，慧妙脑海十分慌乱，心想:“原来我来求医竟
然造成人家这么大困扰，真是罪过，但师弟的病医不好怎么办?现在揹他回去吴大夫那还来
得及吗?我怎么那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言念及此，忍不住滴下眼泪，她担心被众人看
到，连忙用袖子掩住脸。
过了一会儿，右首那病奄奄的老汉走出，向昙空问道:“敢问少林的金刚四阵除了方丈之外
，余下三人是哪几位？” 昙空道:“分别是昙光师弟、昙天师弟、昙云师弟” 那老汉露出
微笑，道:“那请问在下的功夫，跟昙天大师比起来，孰高孰低阿?” 昙天笑道:“楚老弟见
笑了，老纳的武功哪及的上‘西岳剑神’，顶多算半斤八两。”
那老汉捏捏胡子，道:“既然如此，老夫斗胆向昙天老弟买个人情，让我代替你上场。”昙
天一愣，突然拍手笑道:“好阿，好阿 !这方法亏你想的出，真不愧是华山派掌门。”那老
汉笑道:“寄人篱下，吃人嘴短，总得干一些活儿才免得人家说闲话。”昙天呸了一声，笑
骂道:“你胡说八道，我几时说你闲话了？”
这时左首一名老道长也走了出来，道:“贫道也斗胆向昙宗大师买个人情。”昙宗迟疑一阵
，道:“老纳既然身为方丈，不亲上‘金刚四阵’有违祖训，天尘道长不如代替昙光师弟吧
。” 昙光点头道:“谨循师兄旨意。”
众人皆知这两人上场目的，便是要减少少林四僧的分担，如此一来，纵然昙空、昙云大耗内
力，届时有其余两名僧人帮忙，恢复内力的时间便能大大缩短，正是一举两得之法。
那老汉轻轻的走到慧妙面前，道:“老夫姓楚，名天风。今日妳想拿到少林寺的洗髓经，得
先通过老夫凌厉的剑法，到时可得仔细接招，老夫可不会因为妳是尼姑手下留情的。”
慧妙心想既然走到这个地步，只好硬著头皮接招了，抱拳道:“还请前辈不吝赐教，前辈可
是要用剑?”楚天风双手各捏剑指，道:“是阿，我‘西岳剑神’不用剑用什么?只是这里乃
庄严佛殿，动真刀真剑可不太好，我用手指也是一样的。”说完略一侧步，右指往慧妙腋下
三吋刺来，左指同时直戳向慧妙下颚与咽喉连结处。
正所谓剑走偏锋，这两处都是人体重穴，众人没想到这老汉说到做到，一出手就如此凌厉，
纷纷替慧妙担心了起来。慧妙往后挪移三呎，双掌提气护胸，楚天风却如影随行，跟着她的
身子移动，双手迅捷无伦的点向她身法破绽处，让慧妙只能不断展开轻功躲避，她原本打算
以“玉帛擒拿十八手”对付他的剑，谁知他竟以指代剑，让她登时不知如何应付。
只听楚天风边出手边叫道:“小师太，你这般一味逃跑可拿不到洗髓经阿!”大殿里不住传来
嗤嗤声响，楚天风已经暗运真气至指上，劲风随之而生，周遭众人纷纷退开。
慧妙宛如被一圈剑网笼罩，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折筋断骨，楚天风所发出的指力不但威力惊人
，而且全指向她要害，她脑袋不断苦思该如何应付这等指力，就这么一迟疑，肩上忽然微微
一痛，竟让指气划了过去，楚天风喝道:“妳再不专心点，小心没命阿”右指刺向她腋下破
绽，左指刺向她咽喉下颚连结处。
慧妙突然觉得奇怪，这招刚才他明明已经使过，现在只不过是左右交换罢了，身为一个名门
正派掌门，不可能会犯下这种错误。待又过了数招，他随后使的招式，均与刚才完全一模一
样，而且全都是左右手交换，慧妙不禁心想:“这老儿莫非也患了失忆症?使过的剑法便不记
得了?”
楚天风哈哈笑道:“小尼姑见到老夫凌厉的剑法，吓得不敢出手了?这么胆小，怎么救妳师弟
?”身子一转，两手又使出了他第一次使的招式，这次却是左右转了回来。
慧妙突然恍然大悟，楚天风是故意让她的，他虽然指气看似凌厉，却有意无意避开她身子；
他每招所点之处，均是在提醒她要注意那儿的破绽；他不断的重复招式，是为了要让她记清
楚，让她快点出手制服，只是慧妙一直不出手，让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招式，而且又
怕被旁人看出有意放水，他只好左右手交换招式。
慧妙不禁心里有愧，这才明白他会一直出言相激自己出手，他打从一开始出来就是要让她打
败的，谁知她只顾著闪躲，根本没注意到人家的用心。
只见楚天风衣服被汗水沾的湿透，见慧妙似乎看出了他的用意，微微一笑表示赞许，
身法一变，正又要使出第一招，慧妙这回不再闪躲，双手抢在头前，使出擒拿手扣住了楚天
风双臂，让他登时无法出招。
众人俱是一惊，没想到堂堂的华山派掌门竟然被一个小尼姑一招夺下，也以为慧妙刚刚只是
以退为进，表面上虽是在躲避 ，其实是在等待时机出手，果然一出招就中，各个心里百般
佩服这师太心思机巧。
慧妙松开了手，正要道谢，只见楚天风垂头丧气的走了回去，嘴里叹道:“罢了，罢了，果
然是拳怕少壮，看来我这个‘西岳剑神’的招牌可逮摘下来囉！”
慧妙没想到这个武学宗师，肯牺牲自己的名誉，让自己在众人前被她这么一
个小尼姑打败，心道:“这前辈真是好人，不管之后我到底会不会通过，一定要在大家面前
替他解释。”
昙云这时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楚掌门的武功与昙光师哥不相伯仲，我的武
功远远不如师哥，自然难以与楚掌门望其项背，而楚掌门又以指代剑，如此便与使指法无异
。师太既然能一招擒住楚掌门，要破解贫僧的‘金刚指’一定不成问题，这一关就当
做师太通过了。”
慧妙受宠若惊，连忙道:“多谢大师成全!多谢大师成全！”
昙光斜眼睥睨楚天风一眼，仿佛是在说:“这下称了你的意吧！”楚天风则漫不经心的儍笑
回应。
昙空信步走出，呵呵笑道:“师太连过二关，实在难能可贵，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以心服
人，是为上乘。但老衲身为方丈，若不出手实在说不过去，现在请师太品评几招‘金刚掌’
，倘若过了老纳这关，便算妳破例通过了‘金刚四阵’，天尘道长也甭出手下场。”
慧妙一怔，心道:“昙空大师好厉害，竟然瞧得出两位前辈都有心让我。他既然身为方丈，
武功造诣一定十分高的，不知该怎么应付这金刚掌...”
只见昙空双掌高举头顶，潜运真气，袈裟往外飘飞，身上发出骨骼爆裂声，正是金刚掌的起
手式“唯我独尊”，此时其周身皆环布著罡气，若非内力奇厚者，恐难以接近，众人均想:
“这老僧外表慈祥，没想到一出手就动真格，看来这小师太过不了这关了。”
就在这时，天尘道长忽然道:“昙空大师，你也太不够意思，贫道盛意拳拳，你竟然一句话
便将贫道打发，实在叫人心寒。”
昙空收回罡气，眉头一皱，问道:“天尘道长有心要试试小师太的功夫?” 天尘点头道:“金
刚四阵指明要四个人，洗髓经又为敝寺重要绝学，祖宗礼法可不能破，昙空大师又岂能为了
一个外人破了此规矩，只由三个人出阵?”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觉这牛鼻子老道迂腐不堪，大家都心知肚明，倘若慧妙先对上天尘道长
，别说是要赢，就算通过也必定大耗内力，到时再对上少林方丈，是非输不可。昙空是深思
熟虑后，才会破例让她通过三人，并非藐视祖宗礼法。
昙空沉吟一阵，道:“既然如此，那等师太通过老纳这关后，再让天尘道长接手”
天尘摇头道:“不，大师才是这阵的主儿，理应最后压阵，贫道岂能喧宾夺主?小师太也不用
担心，贫道年纪大了妳两轮，自然不会占妳便宜，倘若妳接得了贫道一百招，便算妳通过!
”
慧妙躬身一揖，道:“多谢道长美意，慧妙心领了。” 心里却想:“你功力比我深了两轮，
别说一百招，五十招我也未必能接的了。”
天尘双腿微曲，双臂在胸口划个大圆，正是武当太极拳的起手式，虽然他动作缓慢，却是渊
渟岳峙，显出一代武林宗师风范，太极拳是内家拳之最，讲求敌不动，我不动；敌微动，我
先动，因此他道:“小师太是晚辈，贫道先让妳三招。”
慧妙瞧着天尘这姿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后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下手。她一咬牙
，双掌呼呼击出，正是南海菩提掌的“百川归海”，这招看似掌影万千，实则只有一掌是实
招
，其余皆是扰人心神之用。
天尘微微一笑，道:“好!”腰身微侧，看准慧妙掌势后，使出一招“如封似闭”，轻描淡写
的化开了“百川归海”中的实掌。慧妙大吃一惊，她最后那一记实招竟有如拍入水中一般，
劲力消失的无影无纵，反倒像是虚招一般。
她镇定心神，左步横跨，右肘反劈而出，左掌举胸蓄势待发，正是一招“海底捞月”，只见
她袖袍鼓鼓，显已运上了内力。却见天尘右腿横划，将身子转到正面，左手成鹤嘴从旁搭住
了慧妙右肘，顺其去势往后拨，右掌直立缓缓的刺向慧妙左腕，这招是太极拳的第二式“揽
雀尾”
慧妙见自己浑厚的掌力又被他波澜不惊的化去，心下大骇，只觉这老道深武功实在到了深不
可测的境界。但为了师弟，她说什么也得赢，她双掌齐拍，使出第三招“惊涛裂浪”，掌力
如海潮般汹涌而出，却又被天尘以一招“提手上式”化去劲力。
天尘见三招已过，道:“小师太小心，贫道要出手了！”左掌上提，右掌自腋下钻出，使出
“白鹤亮翅”击向慧妙门面。慧妙脸上一痒，只觉一股绵密的掌力袭到，源源不绝，丝毫不
下于自己的南海菩提掌，她深吸一口气，呼的一掌击出，与天尘右掌硬碰硬，只听蓬的一声
，
掌力相激，慧妙身子微晃一下，天尘却皱眉，道:“这招使的不大好。”
慧妙不明其意，再提一口气，身子左右循环，每回一圈便拍出一掌，掌力呼吞呼吐，片刻间
攻出了八掌，将掌风笼罩天尘全身，她知道这老道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唯有绵绵不断的攻击
，让他无法出手，才能拼到百招以后。
只见天尘不断摇头，双袖上拨下撩，使出“云手”皆从慧妙掌力去向横里截击，完全不与其
正面对掌，任
她掌风如何凌厉，在他眼前却似水过无痕，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慧妙越攻越疾，绕着天尘的身子快速转圈，真气越运越旺，掌风已扫至三丈外，大殿上狂风
大起，所有人又是惊奇又是敬佩，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尼姑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掌力，有些
人甚至自叹不如，只觉自己练那么多年的武功，内力却完全不到她的一半，暗暗感到羞愧。
但任凭慧妙掌力如何汹涌，只要一被天尘拨到，立刻如石沉大海，她完全不知他是如何做到
的。眼见五十招要到，慧妙已大汗淋漓，掌力渐渐缩小，她知道这般出掌，恐怕不用到七十
招自己便会内力耗尽，到时天尘陡然发劲，就算一招自己也必定挡不住。
高手过招间不容发，她心里一迟疑，出招不免停顿，蓦地天尘清啸一声，乘隙使出一招“上
步七星”，双臂忽拳忽掌，连环击出，每招都蕴含深厚劲力。慧妙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会在
这时发难，只当下硬著头皮双掌呼呼拍出，每接一招便内力消去一分，手掌也多一分麻木，
接到第六招时，双臂几乎已没有劲力，眼见天尘第七招便要攻到，她不禁心道:“罢了，看
来师弟注定活不了!” 双手软软往上，随手格出。
谁知她这软绵绵的一招，竟轻易的将天尘的手腕格去，化解了他第七掌来势，她心里一震，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天尘故意收手，正要抱拳认输，天尘笑骂道:“刚才咱们只到
六十一招，还有三十九招呢！”双拳呼呼打来。
慧妙只觉刚才的感觉十分奇异，眼见天尘拳源源而至，她左右侧身，手缓慢的横向推去，说
也奇怪，天尘每拳均挟持强烈拳风，却被她毫不出奇的推到一旁，她脑海中仿佛出现一丝明
光，好像感受到武学中一层未有之境界。
天尘见她神情，眼角微微上扬，手里仍不停攻击。七十招一到，拳法一变，掌力越催越狂，
将慧妙僧袍吹的高高飞起。慧妙此时内力所耗无几，已无法再催动南海菩提掌，但她心中却
十
分平静，天尘漫天飞来的掌影在她眼前却一招一式清清楚楚，让她总是能从旁侧化开其掌势
，使掌风无法欺加于身。
片刻间两人又翻翻滚滚的拆了二十余招，慧妙对于武学的体悟也越来越深，自己虽然内力不
如对方，也能以轻微之力以弱抗强，殊不知道这就是武学中最著名的“四两拨千金”原理。
这道理她之前曾听师姐提过，只是同门之间过招，往往拼招不拼力，而自她下山以来，鲜少
与内力高出她甚多的高手过招，是故只知其意，却不懂其真正用法。
而太极拳以慢打快，以静制动，主旨便是“柔弱胜刚强”，正是四两拨千金原理应用之最。
天尘前五十招守多攻少，用意便是要让她熟悉此道；到了后五十招，等她内力大量消耗，方
发劲连攻，要她活用此原理。
转眼间到了第九十九招，天尘双拳出到一半陡然收回，蓦地大喝一声，化拳为掌击出，排山
倒海的掌力齐推而至，将慧妙身子前后左右尽数封住，让她无法可躲。眼见汹涌的掌力就要
袭到，慧妙脑海登时一片空白，忘记了要如何用四两拨千金之力，双掌竟跟着拍出，碰的一
声，四掌相交，众人只道慧妙要受重伤，却见两人手掌牢牢贴紧，完全不能分开，有些人看
出她们进入了比武中最凶险的拼内力阶段，只要稍有不甚，轻则周身武功尽废，重则五藏俱
碎，气绝身亡，纷纷替他们感到担心。
慧妙一交上手，立刻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内力催送而去，却觉对方体内空空如也，宛如一俱空
壳，刚刚那道排山倒海的掌力完全不见，她心里一惊，担心对方在蓄势待发，当自己油尽灯
枯之时，立刻发劲伤人，但他的掌心似乎有股巨大的吸力，让她跟本无法脱手。
正当慧妙心中交集万分时，一股柔和的内功传了过来，不但将她的内力送回，还沿着她的周
身百骇环转，登时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丹田中的也真气渐渐堆叠，她怎么样没想
到，天尘竟会暗中助她恢复内力。
过了一顿饭时分，天尘缓缓的放开手掌，点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缓缓的退回人
群中。慧妙只觉体内真气十分充沛，似乎还比以前更加深厚，对于这个老道士又是疑惑，又
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