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私纵探路女 揭发浪荡儿 (三)
上官鸿江全没注意后头的情况,跑到地牢深处,那年轻女子仍被吊在那牢笼中,全
身鲜血淋漓,显然刚才又被左添毒打了一顿,她听到有脚步声接近,抬起头来看到上官
鸿江,不屑道:“哼,你又来了,怎么?要来看我的惨况?”上官鸿江道:“我来问你
一些话。”一边说一边摸索著牢笼,门上的大锁锁上了,上官鸿江没想到门锁之事,现
在要回头去拿钥匙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上官鸿江举起短剑猛砍牢笼上的铁栏杆,“锵
”的一声溅出一片火花,但只在栏杆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正当上官鸿江束手无策时,“
叮”的一声,有个小东西被丢到上官鸿江脚边,上官鸿江大声喝问:“是谁?”但四周
既没有人回话,亦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上官鸿江警戒著弯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发现那是一把钥匙,上官鸿江连忙将钥匙
插入锁孔之中,门锁应声而开,上官鸿江连忙进到牢笼之中,但绑着那年轻女子的锁链
实在太高,上官鸿江即使踮起脚尖,也无法解开,上官鸿江纵身跃起,短剑横砍,“当
”的一声,锁链应声而断,那年轻女子没料到这一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官鸿江把丁
瑞的长袍披在那年轻女子的身上,那年轻女子忍着痛将长袍穿上,将自己赤裸的身体遮
掩起来。上官鸿江用短剑指着她说道:“站起来,出去。”那年轻女子咬著牙站起来,
缓缓走出牢笼,上官鸿江用短剑抵着她的后腰,低声道:“别想逃走,别想反抗,赶快
往前走,否则我就用剑刺穿你!”那年轻女子傲然道:“谅你也不敢。”却迈步向前走
,上官鸿江出言为她引路,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帮众,就这样走出了瞿阳帮
的渝州分舵。
上官鸿江道:“你到底是谁?”那年轻女子转过身来,理了理散乱的头发,露出姣
好的面容,上官鸿江之前没有仔细看这女子的容貌,现在才发现这年轻女子容貌绝美。
上官鸿江仍用短剑抵著那年经女子的小腹,那年轻女子道:“不必威胁我了,我知道你
是打算要放了我的,不然你就不必费尽千辛万苦把我带出来了。”上官鸿江见她已经猜
到自己的意图,索性收剑入鞘,对她道:“我是瞿阳帮少帮主上官鸿江,你是谁?你到
瞿阳帮的渝州分舵探看,有什么目的?你若肯老实说,我可以放你走,否则要把你扔回
那地牢中也只是举手之劳。”那年轻女子道:“我被那些恶贼关起来折磨了两、三天都
没说,你只是这样略施小惠便要我吐实,也太小看我了吧?”上官鸿江道:“我知道你
与渝州文氏必定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渝州文氏的探子,大概也没探到什么实情,被囚禁
起来毒打了两、三天,也不算什么有用的消息吧,况且过了这么些天也没有渝州文氏的
人来救你,唉!难道没人管你的死活吗?渝州文氏也太无情了,又被凌虐成这个样子,
恐怕是嫁不出去了,唉,难得长得这么美,可惜,可惜。”那年轻女子愈听脸色愈难看
,吼道:“怎么会,不可能,文郎不会不要我的。”
上官鸿江见那年轻女子上钩,续道:“唉,男子都是薄情的,你的身体即使复原了
,也会留下满身伤痕,被关了这么些天,又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玷污,即使勉强成亲,能
有什么好日子可过?”那年轻女子泣道:“是文郎要我来探路的,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
没我的消息,却没有来找我?”上官鸿江问道:“你那文郎是谁?我替你作主!”那年
轻女子道:“文郎……就是文琢,他是眼下渝州文氏当家文旭的大儿子,跟我是青梅竹
马,他说好我这次替她办好这件事,他就要跟我成亲的,结果……怎么能这样……”上
官鸿江拍拍她的肩膀道:“别难过了,以你的武功、相貌,难道找不到更好的郎君吗?
”那年轻女子摇摇头,并不说话。上官鸿江道:“你走吧,为难你一个年轻姑娘,不是
什么侠士行径。”顿了一顿,又道:“利用你一个年轻姑娘,也不是什么侠士行径。”
说完便转身走进瞿阳帮渝州分舵,正要关门之时,那年轻女子道:“我叫崔小玉……谢
谢你,上官公子……”上官鸿江仿佛没听见,便将门关上了。
上官鸿江一关上门,左添便从容赶到,上官鸿江挡在门口,不让左添追出去。左添
道:“少帮主,请你让开。”上官鸿江道:“放了便放了,就算你们把她抓回来,也问
不出什么事来,我已经问过她了,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是谁派来的,我们回议事大厅
再谈。”左添摇摇头道:“不是这个问题。即使你是上官帮主的爱子,私放帮众重要囚
徒,该当何罪?”上官鸿江道:“即便是敌人也不该如此凌辱对方,行事如此狠毒,与
旁门左道有什么差别?”左添道:“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渝州分舵处于危急存亡之
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少帮主江湖经验尚浅,不明白其中的轻重缓急。”上
官鸿江道:“那我问你,你的方法有效吗?问出了什么?”左添道:“是没问出什么,
但起码能不让她去回报消息,亦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上官鸿江道:“但我问到了,我
知道她的来历、她的身分,我知道你怀疑的事压根就是错的!”左添道:“那女贼瞧少
帮主年幼,故意说些谎话来蒙骗少帮主,少帮主不可轻信。”上官鸿江道:“我相信她
说话时的神情不是骗人的,我相信她告诉我的事情。”左添道:“江湖上的混混、骗子
演技好得很,他们说谎的时候连自己都相信自己说的是实话,少帮主不可轻易被蒙骗。
”上官鸿江道:“我相信我亲耳听见的事,我只知道你不该如此残酷的对待她,即使她
是一个敌人,如此凌虐一个年轻女子,岂是侠义之道?”左添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少帮主得罪了!”言罢一掌劈到,上官鸿江没想到左添竟敢对自己动手,虽然仍是迅
速应变,举起右手打算招架,但速度哪及得上左添,右手才举到一半,后颈便被左添的
手刀击中,当场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鸿江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丁瑞坐在床边,见上官鸿
江转醒,便道:“你别担心,那女子顺利逃走了,多亏了你拦著左添说了那一番话,她
才能成功逃走。如何?后颈还痛吗?”上官鸿江坐起身来,转了转脖子,除了感到脑袋
有些许昏沉外,并没有痛楚的感觉。上官鸿江问丁瑞道:“我昏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
辰了?”丁瑞道:“少主只昏了一个时辰左右,眼下已是寅正,少主可再睡一会儿。”
上官鸿江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这事有些古怪,是谁将那樊竹给击倒的?是谁将钥
匙扔过来给我?肯定有人暗中助我把崔姑娘救出来,究竟是谁?”丁瑞问道:“少主,
你在喃喃自语些什么?莫不是吓傻了吧?”
上官鸿江问道:“是你吧,丁泥鳅?是你暗中助我把崔姑娘救出来的吧?”丁瑞道
:“少主,你说清楚些成不成?老泥鳅脑子不灵光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说什么
崔姑娘?”上官鸿江道:“就是那个被左添关起来的姑娘,她姓崔,名叫崔小玉。”丁
瑞道:“少主连人家的闺名都问到啦?”上官鸿江白了丁瑞一眼道:“这当头你还有心
情说笑!是你吧,是你暗中助我把她给救出去的吧?”丁瑞问道:“此话怎讲?”上官
鸿江道:“我闯进地牢时遇到樊竹相阻,当时我只是使计越过他的防线,没想到我带着
崔姑娘逃走时,却发现他已被击昏,当时没能仔细检查,但瞧那样子,似乎没有经过什
么剧斗,肯定是被人一招击昏的;我来到牢笼前才发现根本没拿钥匙,有人将钥匙扔到
我的脚边,但我既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也没听见他接近或远离的脚步声,此人武功高强
,确然无疑,以目前渝州分舵中诸人的武功而论,就只有你与叔公有可能会助我放走崔
姑娘。”
丁瑞道:“为何少主一口咬定是老泥鳅,韩兄也有可能做这事不是吗?”上官鸿江
摇摇头道:“叔公若要出手,必会大大方方现身助我,不会鬼鬼祟祟让人摸不著头绪。
”丁瑞失笑道:“这可真是冤枉好人,这么说来就我行事鬼鬼祟祟?”上官鸿江道:“
你就怕担责任,这等事能不出面最好不要出面,这事若是我所为,最多被爹爹臭骂一顿
,也就过了,若是爹爹知道是你助我,你不被他剥皮才怪。”
丁瑞正色道:“不是我,我知道你到我房中来‘借’我的长袍,但你走后我仍是躺
在床上,直到外头开始骚动纷扰,我才走出房门,等我赶到门口时,正好瞧见你被左添
击倒,我与他过了三招,中了一掌,直到现在右臂仍是酸麻难当。”说著解开长袍露出
右臂,肩臂之间有一殷红掌印,正是左添的拿手绝技“绯樱掌”,上官鸿江见丁瑞受伤
,忙问道:“不碍事吧?”丁瑞道:“没事,休养个两、三天便好了。”上官鸿江道:
“奇怪,难道是叔公吗?”丁瑞道:“亦非韩兄,他的房间便在我隔壁,他若有什么动
静,逃不过我的耳朵,更何况我出房门之时正巧碰见他也同时出来,就时间上来说,要
助了你再回来,与我同时出房门,也太赶了一些。”
上官鸿江不解道:“奇怪,既不是你们其中之一,在这渝州分舵中,会有哪个武功
如此高强又肯助我的人?”想着想着便又沉沉睡去。睡梦中,上官鸿江重回那幽暗地牢
,只见一身穿白袍的无脸汉子出手助他,上官鸿江问道:“壮士是谁?为何要出手助我
?”那无脸汉子默然不语,一转身突然变成全身漆黑,隐没在地牢中摇曳的烛光之中,
上官鸿江举步去追,叫道:“壮士留步,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那漆黑汉子充耳不闻
,只是加速向前走,正当上官鸿江停步放弃时,那漆黑汉子突然转身扑过来,上官鸿江
看到他的脸时,猛然一惊,突然坠落,上官鸿江不知是梦,心想:“我知道这人是谁,
我认得这张脸,究竟是谁?”
等到上官鸿江再次醒来,早已日上三竿,上官鸿江吓得跳起来,他惦记着今日会有
渝州文氏的谈判,自己要亲眼确认文旭是个怎么样的大浑蛋,谈判可不能错过,于是匆
匆换过衣服,三步?作两步,赶到议事大厅,厅中只有刘瀚正在指挥帮众,上官鸿江喘
着气问道:“谈判……跟渝州文氏的谈判……结束了吗?”刘瀚道:“少帮主为何如此
匆忙?渝州文氏还没来呢!”上官鸿江一听,安心下来,肚中咕噜咕噜直叫,几个帮众
一听笑了出来,上官鸿江亦感到难为情,刘瀚道:“少帮主昨晚一阵奔波,丁龙头吩咐
别叫醒您,让您误了早饭,眼下丁、韩、左三位龙头皆在饭厅,少帮主先去用午饭吧。
”上官鸿江一听左添也在,心中不免有些怯意,但总不能避不见面,只好硬著头皮来到
饭厅。
饭厅中除了丁瑞、韩刚及左添三人之外,方济世及白纯儿也在,上官鸿江刻意坐在
白纯儿与丁瑞中间,避免与左添邻座,左添也没有理会上官鸿江,迳自吃饭。白纯儿问
上官鸿江道:“丁龙头说你昨天晚上把那个被关起来的姑娘救出去了,是真的吗?”上
官鸿江摇摇头道:“是把她救出去了,但不是我救的,有人暗中帮我。”白纯儿道:“
那真好,不管是谁救的都一样,让她不必再受苦真是太好了。”上官鸿江点点头道:“
是呀。”虽然想与白纯儿说些细节,但饭菜当前,肚子已饿得很了,便大吃起来。
待上官鸿江吃饱后,正要与白纯儿谈起昨晚之事,左添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少帮
主昨晚违反帮中禁令,私放渝州文氏探子一事,我以帮主代理人的身分要求立刻召开分
舵大会公断。”丁瑞缓颊道:“少帮主不过是个孩子,左龙头是否太过小题大作了些?
”左添肃然道:“此事攸关本帮渝州分舵的存亡,若是因为犯事者是少帮主便不加过问
,日后将会后患无穷,请丁龙头、韩龙头体谅我的用心。”丁瑞正想说什么时,上官鸿
江伸手制止丁瑞,亦站起身来道:“既然左龙头坚持在分舵大会上公断,那我也无话可
说,任凭左龙头处置便是。”韩刚道:“鸿儿,不必在此处与他了结,回到涪州总舵再
……”上官鸿江亦制止韩刚的话,说道:“既是在渝州分舵犯事便在渝州分舵公断,是
这样没错吧,左龙头?”左添道:“不错,正是如此。”说完拂袖大步离
韩刚待左添离去之后,一掌用力拍在桌子上,桌上吃完、没吃完的碗筷杯碟碎了一
片,怒道:“这左添是个什么东西,气焰竟然如此嚣张,还自称是帮主的代理人,动到
鸿儿身上来?”倒是上官鸿江淡淡地道:“左龙头所说的确为正理,只要我秉持侠义之
道,相信仍会有不少帮众支持我的,叔公不必太过气愤。”白纯儿见韩刚气愤难当的样
子,吓得差点哭出来,上官鸿江拍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