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魔途振剑录 189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6-27 10:13:53
第二十六章 送饭 2 敌手暗助
  那高大之人冷冷地道:“我来很久了。男子汉大丈夫,发点烧便又哭又嗌
,什么‘你不要我了’,居然也叫得出口。”正是在弥确巷跟他赌赛过招的黎
绍之,当前的北霆门奥支第一。
  康浩陵又是一怔,这才发觉自己面上果有泪痕,想是在梦中哭泣落下,急
忙伸手去抹。他想要翻身背对黎绍之,却无甚力气,只得扭过了头。岂知他虚
弱过甚,竟连睡在地下扭头也要发晕,这一来眼中景物旋转,忍不住干呕出声
。呕得太猛,眼泪又被逼了出来。
  他伤病之中,身躯由不得自己,连连出丑,心中大怒:“我若顺利越狱,
当在‘五年清算’的会场上狠狠打冷云痴一顿。”至于自己与冷云痴的功力天
差地远,该怎么才揍得着他,也不理会。
  黎绍之瞧见他干呕落泪,皱眉道:“你身手很劲,本来是个汉子,怎地蹲
监蹲成了爱哭小媳妇?我同你比武的时候,又没一刀阉了你?”
  康浩陵本想否认流泪,念头一转,便坦然道:“我思念过世的亲人,是以
梦中哭泣,有什么好取笑?阴损嚼舌,才是泼妇!”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嗓
音嘶哑,倒似比常居疑那被药气燻坏了的嗓子还悽惨。
  黎绍之不怒反笑,道:“直承其事,不来逞强,也算是个真性情的小子。
哈哈,算我说错,对不住。”
  康浩陵没料到这人果然率直若此,竟肯向自己赔罪。他也是个直性子,不
擅讲虚假的场面话,身上又难受,只好闷哼一声。
  黎绍之问道:“…那么你亲人是谁?你姓康是不是?叫什么名什么字?”
  康浩陵莫名其妙,心想我倒霉被你们收押在此,你们还要追问我祖宗族人
?闭上了眼道:“干你屁事。”
  黎绍之道:“你这高烧是无法进食、伤势难愈引起,很难受罢?”
  康浩陵闭着眼,哑声道:“我也在你身上斩四刀,不给你吃饭治伤,你倒
挨得过?”
  黎绍之打个哈哈,突然蹲下身来,低声冷笑道:“老子料你挨不过,因此
拿饭菜和伤药来。你瞧怎样?”说著咯咯两声,似乎揭开了什么器皿。
  康浩陵闭着双眼,却闻到食物香气扑鼻,顿时生出万分渴望。这是久饥之
下自然而然的反应,虽明知北霆门多半不怀好意,也不禁睁眼看向身边。果见
黎绍之将一托盘的饭菜以及一大瓦罐清水放在自己头脸之侧。而微弱灯光下,
依稀看出是两份素菜、一钵米饭,还有小半条肉脯,素菜还有微微热气,显然
是新鲜做来,并非隔夜旧菜,这顿饭居然十分丰盛。
  至此当真摸不著头脑。狱中无日月,康浩陵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总之
尚未饿到十天,难道冷云痴改变心意,大发慈悲让自己进餐?
  此际他最渴求的是清水,瞥见瓦罐中的水光,气力突然大增,霍地坐起,
抓起瓦罐狂饮,顿觉通体清凉,整个人又回到了活路上,就连昏暗的牢房亦似
大放光明!一边享受清水滋润,一边斜眼去瞧饭菜,实乃最自然的求生动作。
  却听黎绍之在身旁低声道:“我另带得有伤药。我不能拿本门伙食养你,
还得自己下厨。老子只会拿刀,跟灶头镬铲不是熟人,做出来这饭菜你若不愿
吃,也由得你。外边看守的师弟不一会便要醒来,你自己看着办。”
  康浩陵惊奇不已,这“奥支第一”葫芦里卖的什么怪药?难道是起意勾结
南霄门,因此迷昏了师弟,暗地送饭讨好?可自己与他正面交过一回手,见他
气概昂扬,武者风范自成,绝不似卑鄙小人。康浩陵自然希望治伤吃饭,却一
时不知怎生回答才好。
  黎绍之又道:“你我两派世代的怨仇,我也不跟你废话。送这饭不是可怜
你,是有交换条件的。”
  这话也非意外,康浩陵微微点头,道:“你说说看。我可没说一定应承你
。”
  黎绍之道:“我要问你一件事。你若不能答我,又或不发誓保守秘密,我
便去了。”
  康浩陵寻思:“且听听他要问什么。我要越狱,总得吃饱了养好伤才行。
”这时对食物的热望再难抑制,便道:“你别囉嗦,不问出来,我怎知能不能
答你?”
  黎绍之道:“此事不能泄漏,你先发个誓来。”
  康浩陵心想:“你违背冷云痴命令偷偷送饭,我若要时常吃到这饭,自然
要保守秘密。这也不为难。”一心只想跟冷云痴捣乱,于是说道:“此事只有
你知我知便是。你信我不信?”说著抬眼盯住他。
  黎绍之与他四目相对,沉默片刻,似怕被旁人听见般,极轻地道:“我信
你了!我问你,南霄门中,可有一人与你同宗,叫康浩陵?浩…那个浩然之气
的浩,山陵的陵…又或者他不姓康,跟了旁人姓,也未可知。”
  康浩陵大吃一惊。黎绍之无论问出什么话,甚至向自己探问南霄门武学秘
笈,都不及这一问的匪夷所思!
  他在弥确堂中向冷云痴送信,已报过了姓名,冷云痴更知道自己是李继徽
义子,西旌赤派的未来探子。但他向冷云痴报告师父的口信时,黎绍之并不在
场,是以不知他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他受囚多日,知情的北霆门人或许也
曾说起他姓氏。看这黎绍之的模样,问出这话以后,关心异常地注视自己,半
点不像作伪,那是真的有心询问南霄门中有无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之人,究竟
意欲何为?
  他心念急转,便答不出话,别过了目光,仿佛害怕四目交投,便会给黎绍
之发现自己是谁。
  黎绍之疑心大起,一手捉住他脸,将之扭了过来,偏过头打量他神色,道
:“你南霄门中有没有康浩陵这号人,难道也想不起来?你高烧烧坏脑子了?

  康浩陵道:“你,你打听这人做甚?”他不擅撒谎,这话一出,等于间接
承认南霄门中有康浩陵这号人物。
  黎绍之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那人多大岁数?在南霄门是什么身
份?”
  康浩陵心道:“我的姓名终究会被他知晓。管他意图为何,我行不更名,
坐不改姓,有什么好不认的?”格开了黎绍之手掌,扬眉道:“我便是康浩陵
,今年一十八岁,南霄门主关门弟子。你打听我做什么,我总能问罢。”
  这下换成黎绍之惊愕万状,高塔般的身躯呼地一声站了起来,腾腾退了两
步。
  康浩陵目光不瞬,要看他到底弄何玄虚。
  黎绍之有若泥塑木雕般呆了半晌,伸掌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记,苦笑两声
,又走近身来,二话不说,便去扳康浩陵的身子。康浩陵喝道:“你干什么?

  黎绍之低声也喝:“给你治他娘的伤。”康浩陵便不反抗了。
  黎绍之取出酒瓶绷带药物,先用酒水清洗了康浩陵几处伤口,想了一想,
将绷带伤药放在地下,道:“剩下的你自己能料理罢。”康浩陵点点头,也真
不想受一个北霆门人太大恩惠,他不来敷药包扎,那是最好,以免日后干戈相
见,恩怨之间还要为难。
  黎绍之又道:“吃罢。”将另一壶水掷了过来,走到墙角抱膝坐下,眼光
始终不离他脸。
  康浩陵病后亟需饮水,多多益善,便将那壶清水也全倒入喉。他眼花手软
,光是上药便上了好长时候,待得包扎完毕,已累得眼冒金星,心中突然掠过
司倚真在树林里替他敷药的情景,心中微微一甜。他不知司倚真此时犹在南方
,还道她便在北霆门中的某一处,仍旧假称学艺,那么二人相距实是相当之近

  他低头吃饭,黎绍之果然不擅庖厨之事,菜肴看似丰富,根本五味不齐,
青菜豆腐也能烧焦,饭粒夹生,说是送饭,却连食具也无。他只求能吃饱,大
剌剌伸手抓饭入口,也不介意。这时食物下肚,心头越见清明,心想:“她若
知道我在此,定会助我越狱,她心眼儿玲珑剔透,定有妙法。我要怎生通知她
,才不会连累她?为何衍支弟子练刀时总不见她身影?”
  这个“她”,自是司倚真。这时明明她不在场,但他便连自己心中想一下
,也不好意思去想及司倚真的全名。为什么羞赧成这样,自己却是一知半解。
  黎绍之冷冷瞪着他埋头大嚼,忽又问出先前那句话:“你亲人是谁?”
  康浩陵以手抓饭,饭粒和豆腐渣落得满身。他幼受严教,极是节俭,正就
著灯光,在又是血又是汗的脏袍面寻饭粒菜渣吃。听黎绍之又问一遍,没好气
地道:“我师父是南霄门主。我义父原姓杨,得大唐僖宗皇帝赐姓为李,讳继
徽,靖难节度使想你也听见过;我出生前,他曾驻守邠州。你还有什么不知道
的,去问你师父!北霆门私自禁锢外人,还要查人家的祖宗八代?”
  黎绍之道:“师父、义父都有了,你亲爹是谁?”
  康浩陵甫听此言,十分不耐,第一个念头便是再答他一次“干你屁事”。
才张口欲骂,略一失神,方才梦境中顿失依靠的钝痛,突然间压上心来。
  他一声不出,住手不再进食,怔在了原地。他饥饿数日,又兼发烧,猛然
这刻大吃一顿,体内血液奔涌,脑子微昏,心跳也有些加速。想吐出几句聪明
点的反唇相讥之语,却一片空白。“我亲爹是谁?我亲爹是谁?梦里那二人,
是我真正的爹娘,还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
  黎绍之又道:“你一岁到四岁,在那里过的?”
  康浩陵张开了口,却说不出话来。至于黎绍之这个素昧平生的敌方汉子,
怎会如此关切地打听自己亲属与童年,他已无法去管。
  自己与殷迟在山村骡马路上纵饮闲谈时的对白,记忆深刻,那时殷迟问自
己见没见过爹娘,他却只记得拜师时候的事,自己向师父磕了八个响头…耳听
得黎绍之问道:“你儿时手上,可曾配戴一只…一只黑色的皮环?”
  那时自己一边与殷迟对答,一边想起师父初见自己之面,摔去了那柄剑,
便过来强硬除下了自己腕上的手环。他手腕好生疼痛,却见师父猛力一甩,将
手环扔在了地下,拿靴子碾得扁扁的,自己那时还被吓傻了。手环是否黑色,
是何材质,印象已是模糊。
  那夜与殷迟对谈之后,有时也怀疑,是否自己为了有所寄托,而凭空捏造
诸般幼年回忆的细节。可是,倘若这是自己的想像,何以黎绍之会一清二楚?
  种种不解之谜,在康浩陵心中横冲直撞。他甫从恶梦中醒来,梦中的徬徨
伤痛仍有点滴存留,不提防被黎绍之这个不相干之人闯进来一问,又再全数翻
起。
  他慢慢抬起头,凝望墙角的黎绍之,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问道:“你识
得…识得我先人?”心中在说:“南霄北霆代代冤仇不解,或者他曾与我爹娘
交手,或许我的亲爹娘,正是南霄门人,只是师父从不提起。师父…他为什么
不提起?”
  黎绍之却道:“你吃完了罢?我要去了。”起身走到康浩陵身前,将食盘
等物收了回去。
  康浩陵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你还会再来么?”
  黎绍之不答他话,将油灯举起,便去照他面容。这举动甚是无礼,但康浩
陵只微微侧头,急着要等一句回话。“我的身世,师父始终没说,我还道他不
知,自己也从不去想。如今却可能是这人来揭露。”
  又想到司倚真与江璟师徒,以及江璟的容貌。“我原也想问…问她,我是
否见过她师父,怎地那样面熟,她师父又是谁人?方才梦里,可没看见这人。
唉,梦幻之事虚无飘渺,我怎会蠢到以为几个梦能解答我身世之谜?”
  黎绍之皱着两道浓眉,左右端详他脸,像要辨认出什么来。终是摇了摇头
,收拾起伤药水壶等物,更不理睬康浩陵的一脸迫切,便起身离开,低声自语
:“就只一点点相像。这小子可难看多了,哼,没错,正是他娘舅一族的面相
。”
  康浩陵虽不算俊秀,到底也称不上“难看”二字,总之不过不失,也不会
令旁人留下多深的印象。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俊是丑,只也知道自己就是个平凡
之姿,从未有人对他相貌多评过一句什么。黎绍之这评语突兀至极,他脑中灵
光一闪,急着又问:“你说像…像什么人?”已隐隐有些明白。
  黎绍之站在牢房门口,回过身来,指着他道:“明日此时,我再送饭过来
,你若仍答不出我的提问,往后便没饭吃了。你自己想想。”顿了一顿,道:
“南霄门很靠不住,我却信你。我不知这一注押得对也不对,只是瞧你坦然吃
下我送的饭,没疑心我下毒,冲著这气魄,老子姑且信你会保守秘密。”
  康浩陵看他神情,竟也是患得患失,心中一动:“他想从我这里打听的事
情,只怕不会比我想从他口中问到的为少。他对这事的看重,与我不相上下。
不,恐怕是他比我更在意。他怎么如此害怕走漏风声?”便道:“我也多谢你
送的饭。只是他日再度交手,我可不能为此容情。”
  黎绍之总算露出开朗笑容,道:“这是自然。”走出牢房,将牢门密密锁
上,扬长而去。
  黎绍之去后,康浩陵终能全身放松,躺了下来,这才失笑:“我性命在北
霆门掌握之中,本就不怕他下毒。能否坦然吃下他送的饭,又不是难在担心他
下毒与否,而是他烹调得太也难吃,要吃得面不改色,这才有几分困难。”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6-27 17:36:00
所以小小康跟爸爸不是很像 比较像妈妈吗?黎老大现在大概几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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