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缺少默契
这第二场决斗的胜负已定,赌约亦将要实践,谭玉冰预计要随程落轩等人远行,便交代了
得力助手雪瞳,替他打点行旅前的一切。
雪瞳虽然按谭玉冰吩咐,替谭玉冰备理了行囊,却是一派不甘不愿,十分不情愿著楼主将
要远行一事。
于是雪瞳一面整理,一面喃喃念著:“楼主,你真的要跟那些人去么?不过是个无聊的约
定罢了?毁约不认也无妨吧?”
谭玉冰摇了摇头,口吻十分坚决说道:“我一向不轻易承诺事情,但是一旦承诺下了,便
会尽我所有力量去实现,绝无反悔!雪瞳,妳跟了我这么久,应该要了解我。”
雪瞳沉闷著脸,有些难过道:“但‘天香楼’若是没有你在,该怎么办?大小事情,如何
定夺?若是又有外人来闹事,怎样处理?”
谭玉冰神色认真道:“我不在楼中的这段期间,一切事情由妳主理,过去几回我曾有事外
出时,妳不也都代理得极好么?至于闹事的人如何处理......过去这一年多来,我不也费
心训练了一批护楼武师么?小翔他们......这些人的功力,虽然仅有我的三四成,不过人
数共有十八人之多,要对付寻常闹场的人,是绰绰有余了,要与其他同业做谈判时,有这
样的武力站在后面做称场,也不至于被踩到头顶上......没关系,妳也别太担心,我这一
趟沿路上,都会透过情报网络,掌握‘天香楼’的状况,若真有你们应付不来的局面,我
自会连夜赶回来。”
雪瞳仍然忧虑著,说道:“但你这一去,难道没有凶险么?程落轩口中的那个红叶杀手,
好像是个强到极点的人,你若要去对付他,难保不会被他所重创。”
谭玉冰一派淡然道:“人生何处不凶险?江湖此道,本无好走之路,这是我一开始接触武
艺时,就有的体认。若是不想犯险,一开始就该选择做个平凡人,而不与武林沾上边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自我学成我父亲的腿诀以后,就已一脚踏入江湖里,自知不会
过上太安逸的生活......就拿我父亲来说,他是名门贵公子,生活无忧,理该可以安稳享
乐,不过每年冲着他‘中原第一神腿’之名前去挑战的武者,似乎也没少过,所以他也没
能高枕无忧......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作为一个武林强者的注定......”微微一笑,又道
:“所以,如果我这一趟远行期间,不幸有个万一,遭遇了任何不测,以致无法平安归来
,那么雪瞳......这‘天香楼’便送给妳吧!此后妳就是新老板,必须请妳代替我,好好
照顾所有姊妹们。”
雪瞳听之,激动摇头道:“不要,我才不要!我才不要楼主有事!你送我十个‘天香楼’
我也不希罕,我只要你平安!你答应我,一定要保重自己,你若有个意外,我......我
......我......我一定不想活了。”话至最末,语带哭音,几乎掉下眼泪来。
谭玉冰浅浅一笑,拍了拍雪瞳的头顶,语带安慰道:“好好好,我一定尽可能保住性命,
活着回来‘天香楼’,我虽然不贪生怕死,但也不可能故意送死的,妳就别太担心了。”
雪瞳稍微缓下了激动,却仍愤愤不平道:“但是楼主,我还是好不甘心!觉得这个赌注真
不公平!你得赔上你的时间自由,还冒上可能受大伤的风险,去协助程落轩那些人
.......但他们给了你什么报酬没有?根本没有!连点基本的赏金馈银都没有,就这样要
你涉身犯险啊?太吃亏了,您真是太吃亏了!当初真不应该答应的。”
谭玉冰耸了耸肩,一副轻松泰然道:“赌博不就是这样么?赢者全拿、输者全输,我既然
愿赌,就要服输,这也没什么好埋怨......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全输的,我仍然拿到了我
该有的报酬,当初我之所以愿赌这第二局,也仅是为了这项报酬而已,如今既然已得到了
,就更无不甘愿的心理。”
雪瞳听之不解,问道:“您已拿到这第二局的报酬?这第二局你想要赢取的,不就只有水
芙蓉的情报吗?难道他们竟告诉你了?那个‘天晓楼’的苏掌门,就算在你落败以后,也
仍有告知你水芙蓉的下落么?”
谭玉冰神色一转沉凝,摇了摇头道:“‘天晓楼’的苏掌门......她并没有告诉我,关于
水芙蓉的生死下落,不过......我好像也不需要她告诉我了.......”
话及此处,谭玉冰的双瞳间异芒闪烁,轻轻咬了咬唇齿,别有深意续道:“我想......我
已经知道,水芙蓉在哪里了......”
雪瞳一脸疑惑,双目直盯着谭玉冰,并不很懂他言语中的意思。
究竟水芙蓉......是在哪里呢?
三日以后,谭玉冰准备就绪,也将种种公务交代事毕,便动身出发,前往邻近客店,与程
落轩等人做会合。
对于谭玉冰的到来,程落轩自是欢喜又欢迎,十分热情的,招呼著这个新朋友,也特意找
些话题,来与谭玉冰攀谈,想要尽快与他熟络起来。
苏凝羽对于这个新旅伴的出现,则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虽然还是礼貌性的客套了几句,
却没有深谈下去,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与谭玉冰近距离相处的机会。
至于纪依依,对于谭玉冰的加入,却是暗暗有着排斥之心,想到这个放浪随便又对己一再
出言不逊的男子,将要一齐行旅,并成为自己练功的伙伴,实在无法太开心的接纳,于是
始终不大搭理谭玉冰,甚至连一个正眼也不瞧去。
另外的杜鹃及海棠,毕竟还算局外人,于是都抱着一种凑热闹的心态,来看待谭玉冰的到
来,她们都是青春少女,对于样貌英俊的年轻异性,总是有些憧憬的,于是虽然觉得这个
“天香楼主”风格特异,好似不大正经,却也不会心生厌恶,反而颇感好奇,偶尔也会与
他对话,听他侃侃谈笑,颇觉这个“天香楼主”幽默风趣、爽朗健谈,始知那些“天香楼
”的花姑娘们,为什么在他面前,总都笑得花枝乱颤。
这样二男四女的组合,在谭玉冰前往加入的当日,便即驾车行旅,离开了“天香楼”的所
在地,朝红叶杀手战帖中所提及的“无极峰”而去。
当然,红叶杀手的战帖未限时间,所以程落轩等人也不急着赶路,虽然车行方向是朝着“
无极峰”的,然在行途间多有逗留,停停走走,时常见到了个适合练功的地点,一行人便
会歇停下来,让程落轩、谭玉冰及纪依依等三人讨论战略、共练武艺,苏凝羽则在旁观看
给意见,杜鹃与海棠两个小妮子,则负责张罗打点各项琐事。
程落轩对于红叶杀手的功夫最了解,所以身居战略主导的角色,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想
法分享给了谭玉冰及纪依依,亦告知了要突破红叶杀手神功气墙的“单点聚劲”要领。
谭玉冰及纪依依都是功夫高手,对于程落轩所讲述的东西,自然不需太费神就领略,因此
短时即已明白,他们三人将要合作的目标,就是“封”与“破”的共演而已。
将来对付红叶杀手时,三人当中,不论是哪一个遇上机会,逮到了红叶杀手的一丝破绽,
就务必要乘隙出手,速行“破”字诀攻击对手,而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同伴必须立即配合
,于红叶杀手四面八方展开“封”字诀,挡阻掉他任何可能的去路,以让红叶杀手逃无可
逃,非得被“一破命中”不可。
这个道理说来单纯,实际执行面却有障碍,这障碍并非来自于程落轩、谭玉冰及纪依依等
三人的能力不足,却是来自于他们三人间的默契问题。
毕竟他们这二男一女都是高手,论起身手能力绝无问题,但是这次要对付红叶杀手,并非
单打独斗,却是个团体战,于是协调合作是必要的,三位同伴间的灵犀契合度,也就万分
重要。
但他们三人间的契合度,却出了个极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在于,其中有某两个人不投契。
这一种不投契,自他们第一日开始练功时就存在,也终究有某一日会爆发。
于是某天的某个时候,程落轩等三人,正在距离所宿客店三里外的一片旷野处,照例练著
武艺,三人合作过程之中,却一直有不顺畅的地方,以致暗中生了火气,终致一场摩擦的
发生。
首先发难的人,是谭玉冰,他一时着恼,向后退身半步,离开三人合作的阵式里,双手抱
胸,很一副不悦的样子,对纪依依嚷嚷道:“够了!男人婆!我真是受够妳了!不是说要
三个人合作的么?结果妳有在协助妳的同伴吗?有,妳有在协助程落轩,非常努力在模拟
攻击的过程中,设法掩护他,但是我呢?你有在理我的死活么?刚才我右侧明明放了个空
,是妳可以飞身来救的,妳为什么不来?如果今天不是模拟战斗,而是真真实实的一场架
,我早已给红叶杀手重创了!妳到底是在搞什么东西?有长眼睛么?存心要我死么?”
纪依依听谭玉冰口气不佳,亦没好气道:“谁没长眼睛了?为什么不说你没长眼睛?为什
么你要从那个方向进攻,以致右胁下露出这样大的破绽?我明明在敌人右肩上封守得好好
的,却还要分神去救你么?你干嘛不管好你自己?”
谭玉冰提高音量道:“妳懂什么?我方才那个角度的攻击,是敌人非常难防的走向,为了
营造对手的凶险,我自己也必须冒上大险,所以我不得不牺牲一点门户,以致露出明显的
破绽,妳既然是我的伙伴,就应该要掩护我,不是只顾自己与程落轩而已,当我是个死人
一样!”
纪依依亦提高声音道:“那是你自以为是!老是觉得自己头脑好、反应好,想要担任这场
战斗的主角!明明程公子计划的阵形不是这样,你应该固守敌人下盘的范围,却老是自作
主张、自己越过界来,捞到不属于你的位置上!这样违反策略的行动,根本不在我预料之
中,我哪能随时注意到你?”
谭玉冰冷笑道:“哼哼,我哪是自作主张?我这叫做临机应变!对方可是天下第一杀手,
一眨眼即可击毙几十个人的神级高手,你以为他会按照我们的猜测来攻击吗?你以为他会
让我们三个人各守本分、简单顾好自己的上中下三位就好么?如果不像我那样,随势应变
、见缝出手,可有赢的机会么?”
纪依依仍坚持道:“那不管怎样,总是你自己不按牌理出招,怎能怪我没注意到!”
谭玉冰明显动了气道:“当然要怪妳!妳以为我不知道,妳一直看我不顺眼!所以三人搭
阵之时,妳从不愿好好协同我的攻守,我进攻时妳不帮我、我需守时妳也不助我,任我一
个人陷在泥沼里!如果今天,有难的是程落轩,妳早就飞扑过去抢救,但因为有危险的是
我,妳就视而不见!这种情形,从我们第一天开始练功时,就是如此,我一直压抑忍耐,
想要等妳自己改善,却没想到妳毫不反省,今日更变本加厉,我再也忍不下去!今天非要
跟妳摊牌来说!男人婆,妳到底是对我哪里不满?”
程落轩眼看着二人,已要争出了火气,想要打圆场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场误会而已
,你们都别再......”
但程落轩的话未说尽,便遭纪依依及谭玉冰的吵架声给掩盖过。
纪依依恼怒道:“你左一句男人婆、右一句男人婆,对我说话从来不客气,我到底要怎样
对你满意?”
谭玉冰回讽道:“那妳就是打扮得像个男人一样,要我怎么对妳客气?叫妳男人婆又没有
丑化妳,妳就真的像个男人啊!”
纪依依回讥道:“那你真的也在妓院工作,我以后叫你谭龟公,是不是也没有丑化你?”
谭玉冰哈哈大笑道:“随便你叫!我无所谓!反正妳是纪姑娘,刚好跟妓院的‘妓’念起
来同发音,所以我是龟公、妳是妓女,我们谁也没比谁高尚!”
纪依依气得哭了,说道:“我才不是妓女!你别拿那种低俗的字眼羞辱我!”一时激动难
过,几乎流出泪来,却不愿在程落轩面前太过失态,于是一手遮掩著脸,转身便跑走了。
程落轩见状,不知所措,却觉得该要去安抚纪依依才对,于是向谭玉冰说道:“谭大哥,
你们都先冷静吧!我看事情没那么严重,你们没必要吵成这样,我先去安慰一下纪姑娘,
你也趁机消消气吧!”说罢,便动身向纪依依追去了。
苏凝羽本来站于稍远处,静观著三人的练武情况,看到后来,纪依依及谭玉冰吵起架来,
她稍微趋近聆听,以了解关心,却没有出言介入,直到纪依依及程落轩先后离去,她才缓
步走将过来,对谭玉冰说道:“谭楼主......请恕我直言,纪姑娘是个女孩子,你这样讲
她,总是不太妥当。”
谭玉冰声音不再激昂,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忍不住才骂她......我其实很少批评
女人,但我觉得纪依依太过份,我们三个人的练功状况,这三日妳都有看到,依凭妳的学
识眼力,相信早已发现,我们三人的合作有问题,这问题不在于我们的实力,而在纪依依
对我的敌意......这套共使武功,若是三人不能同心齐力,就将破绽百出,比一个人出战
的结果更糟糕......所以我才生气,觉得纪依依这人不顾大局,用她个人对我的偏见在打
坏事情......”
苏凝羽缓颊道:“纪姑娘出身的‘金叶庄’,是个极度严格的庄门,她自小在铁血父亲的
管教下,会对青楼之人深有偏见,倒也不能怪责她。”
谭玉冰言语悠悠道:“我早知道,那男人婆对我的成见很深,若不是为了这场决战的胜败
,我才懒得跟她计较......”
言及于此,谭玉冰忽地话锋一转,看望向苏凝羽道:“那么妳呢......妳‘天晓楼’,亦
是个很严谨的庄派,妳既身为掌门,是否也对我青楼老板的身分,有所鄙夷呢?比起那男
人婆,其实我......更在意妳对我的看法。”
说此话时,谭玉冰的一对俊目深瞳,竟是透著一股异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