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社会”真的会上演 长照为什么没成为总统大选议题？
沈政男 (精神科医师)
2019-10-03
随着人口老化，长期照顾问题已成了全球进步国家的共同挑战，台湾当然也不例外。
政府连长照人口统计都不精确
长照问题最严苛的挑战是需照顾人数众多。台湾有多少需长照人口？长照司的最新说法是
79万人，但，这个数字怎么得来，从来没人讲得清楚。事实上在几年前，需长照人口的官
方说法是40-50万人，才不过几年，竟已膨胀到了将近80万人，显见政府根本欠缺精确的
需长照人口统计。
以经济合作暨发展组织（OECD）的资料来看，需长照老年人口约是15%，换算可得台湾需
长照老人口约为45万人，如果再加上非老年需长照人口，大约60万人，但台湾2010人口普
查显示，需长照老年人口为12%，因此台湾目前需长照人口的精确估计应为53万人。
政府花在长照经费仅OECD国家六分之一
除了需照顾人数众多，长照花费也将形成庞大的社会负担。
台湾目前一年的公共长照支出有多少？只有“长照2.0”的400亿元，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
（GDP）的0.2%，可说少得可怜。
OECD的平均数字是多少？GDP的1.2%，连邻近的韩国都有0.8%。所以说蔡政府经常夸口台
湾长照做得多好又多好，其实只做到了人家的六分之一，而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最近宣布加
码奉送长照补助的原因，包括让全台8万多安养院住民可以一年补助6万元。
公共长照补助不足，当然人民只能自行负担。台湾社会目前长照的最大花费用在聘雇外籍
看护，以目前23万外籍看护来算，每年约花500多亿元聘雇她们，而这笔支出，完全由人
民自掏腰包。
此外，8万多安养院住民的花费，每年约200多亿元，也是家属自行负担。这就是为什么“
长照2.0”只花400亿元的原因。财源明明不足，但蔡政府为了掩饰，只好扯说“机构照顾
等于遗弃老人家”、“政府不能鼓励聘雇外籍看护”这样的理由。
长照没做好，悲剧就会持续发生
蔡政府每年只花400亿元做长照的另一个理由是“使用人口只有1-2%”，事实上长照另一
个牵连广大的特点是家属必须付出照顾人力与时间，通常一位失智失能老人家需要3-5位
家属共同照顾，因此，受影响人口绝对是1-2%的好几倍。
台湾生育率逐年下降，政府的抢救方法是提供育儿补助，却没人想到，不少年轻人因为已
经必须照顾老人家，而不敢生小孩。
今年1月，高雄大树区发生长照悲剧，“孝子勒毙病父铁桥上轻生”；今年5月，台北市发
生“勒毙病妻七旬夫畏罪轻生”；今年8月，桃园发生“老人推失智妻落水再轻生”；几
乎每隔一、两个月，台湾社会就会发生这类“照顾杀人”的长照悲歌。
长照即使做得够多够好，“照顾杀人”事件仍无法避免，日本就是如此，但，如果长照做
得太少又不够好，当然“照顾杀人”就会更加频传。
不少人提到长照问题时，喜欢引用日本电影《楢山节考》，也就是把老人家送到山上自生
自灭的类比，其实长照没做好的后遗症，那惨绝人寰的“夫杀妻、子弑母”悲剧，早已不
是电影情节可以比拟。
长照没做好，就会出现鲁迅笔下的“吃人的社会”！
长照不只是老年照顾，其实年轻人影响最大
除了“照顾杀人”，还有更多家庭照顾者，包括不离不弃的老伴、慈乌反哺的孝子、含怨
照顾的媳妇，以及不忍出嫁的女儿，或为了对亲人的感情，或为了人伦义理，甚至为了不
让别人闲言闲语，而牺牲了工作、学业，甚至青春，就为了照顾家里的失智失能长者。
长照问题表面上是老年照顾议题，其实年轻人受影响更大；老人家失智失能以后，很多时
候已经不知道痛苦，受苦的其实是负责照顾的家属。
医疗院所常见的一个画面便是，老人家因为失智失能前来就诊，而家属必须顺便看隔壁诊
的精神科，因为心力交瘁，导致失眠、焦虑与忧郁，甚至有自杀倾向。自杀防治是台湾近
年来的公卫重点施政，但一个盲点就是忽略了家庭照顾者的自杀倾向。随着长照问题越来
越严重，因照顾负担而起的自杀事件，必定越来越多，而这也是长照问题衍生的后遗症。
23万外籍看护担起台湾长照重责
台湾至今没能做好公共长照的最大原因，是因为有23万外籍看护大军担起长照重任，而如
果没有她们，台湾的长照体系将一夕之间崩盘。
台湾在1992开放引进外籍看护，背后思维就是一个贸易上的比较利益原理，但阿公阿嬷不
是货物，而照顾跟其他劳务比起来也不一样，牵涉到语言与文化问题，因此外籍看护的照
顾品质，形成了良莠不齐的现象。
此外，外籍看护的工时与劳动环境，也是劳动权益保障的死角，而不少外籍看护为了寻求
更好的劳动条件，选择逃跑，成了劳动黑数。更让人担心的是，到底外籍看护在长照体系
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台湾社会至今找不到方向。
长照还没有成为主要议题的原因...
台湾号称是一个注重人权、照顾弱势的社会，但安养院里，随时都有数万名老人家住在拥
挤不堪的房间，每天被绑在轮椅或床上，恹恹看着天花板等死。日本人在二十年前认为安
养院是人间炼狱，因为照顾品质让人不忍卒睹，今天的台湾就是如此。
老人家为台湾社会打拼一生，造就了今日的富足安康，但失智失能以后，只能窝在空荡荡
的老屋里，让语言不通的外国人照顾，或者被送到异乡，绑在充满异味的房间里，每天吃
著宛如呕吐物的伙食，这对他们公平吗？什么叫世代正义，台湾社会显然还停留在表层思
考。
长照问题的挑战如此严峻，为什么选举到了，却没有成为主要议题？因为老年人欠缺组织
、动员与倡导的能力，而年轻人也还没意识到，长照做得好，幸福才能保。
台湾目前还没有够大的中老年与退休族群协会，如果将来能够成立，将会对政党形成压力
，届时长照问题也会成为影响选情的关键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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