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newsmarket.com.tw/blog/37374/ 文/ 刘玮婷
编按:《拔一条河》为杨力州导演的纪录片作品,拍摄灾后成立的甲仙国小拔河队与社区
的故事2013/09/06全台上映。本文为纪录片背后的故事。
“你对于国小生活的记忆是什么?”
如果有人这样问你,你会想起什么事?是下课铃声一响立刻冲出教室看谁先抢到荡秋千?
是福利社卖的科学面?还是球场上举行的躲避球比赛?对甲仙国小拔河队的孩子而言,拔
河,应该是他们小学生活的重要记忆,同时,也是甲仙家长们生命中难以忘记的一页。
聿净,甲仙国小拔河队第一代的成员,因为喜欢“大家一起做一件事情的感觉”所以在国
小毕业后,她没有就近选择甲仙国中就读,而是选择了另一间在都市里有拔河队的学校,
离开甲仙一年,新的学年,聿净决定转学回甲仙。
问她,在市区学校拔河队的压力大吗?聿净坦然地说,“就是有一些小摩擦,不过大家说
开了就好了。”关于压力,聿净选择轻描淡写,但关于拔河,聿净说,“很谢谢教练,让
我们可以练习拔河、喜欢上拔河。”
因为甲仙国小拔河队在首次夺得全国赛亚军之后,拔河队的孩子开始崭露头角,也因为在
拔河这项运动上得到成就感,拔河,成了一种骄傲,但尚不懂适切表达成就感的孩子们却
也因此遭受“过度膨胀”、“太骄傲”的批评。聿净对于这样的批评,依然相当坦然地告
诉我,“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不要管人家说什么。”
十多岁的孩子,应答与想法相当成熟,聿净的妈妈──瑞云谈到女儿与她讨论是不是要转
回甲仙时,则多次红了眼眶:
“当初让她去市区念书,一方面是她对拔河有兴趣,一方面也是考量到城乡差距,市区的
学校又有她喜欢的东西,她刚升上国一的那个暑假,才刚毕业,市区学校的学姐就找上她
,因为她们学校的拔河队是社团,人手不足,学姊升上国三之后,社团成员就是国一的学
妹了,国二这边就会有断层。”
瑞云说,聿净念的这所国中,在今年的五月拿到全国冠军,接下队长棒子的聿净压力更大
,“拔河一场八个人,他们几乎是没有人可以替补,如果有一个受伤,替补上去的那个跟
大家的能力差距太大,而且他们也没有相关的设备,有时候移地训练就是到寿山去跑步。
”
面对新环境、扛下队长的压力,更重要的是不能陪在妈妈身边,国一结束的这个夏天,她
向瑞云提出转学回甲仙的想法,“她跟我说,妈妈,我只有国小跟国中可以陪你,上高中
之后,甲仙这里没有高中,我就一定要出去念书了。她可能怕我会不答应,还自己列了几
个方案,像是她的学习态度、课程……我知道她要跟我谈什么,她跟我谈的时候我不敢看
她,背对她一直看电脑,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看着她,我会忍不住哭出来……”
聿净决定转学回甲仙国中的这个暑假,甲仙国中也正在筹备成立拔河队,我问聿净,如果
没有成立拔河队会不会很失望?她还是用很肯定的眼神和语气对我说,“没有关系,大家
可以在一起就好。”
一路陪在女儿身边看着自己的孩子、乡亲的孩子在拔河队成长的瑞云提到拔河对孩子的影
响,“他们变得自动自发、积极,因为喜欢一个东西,所以就会变得主动,你看电影里面
也有拍到,他们可以休息不练,但是他们会自己跟教练说:我们要练。”
这支拔河队不仅仅只是存在于校园,事实上,甲仙国小拔河队是存在于整个甲仙的,聿净
说“有时候你喜欢一件事是因为喜欢那种大家一起的感觉。”这像是灾区重建的小缩影,
当灾难逐渐被遗忘时,社区内能不能够靠自己站起来?需要的是社区的共识,“大家一起
”做点什么的念头,才能有机会真的做点什么。
这个“大家一起做点什么”的意念,也反映在拔河队的经费上,问瑞云,拔河队这样南征
北讨的经费怎么来?瑞云说,“阿忠〈芋冰城老板〉他们跟大家帮忙凑了八九万块,就省
著用这样,拔河队出外比赛,住的是宫庙的香客大楼,看别的队伍住的是旅馆,饭店,“
孩子们会问,为什么别人住的是那样,但我们会跟孩子们说,因为我们要把钱省著用。”
而看似“戏份不重”但却是整个拔河队的灵魂人物的教练,瑞云说,“教练真的是一直都
很用心,虽然他不是拔河专业出身,又是学校的学务主任,有很多的行政工作,但是他真
的很用心在这些孩子身上。有阵子大家会说拔河队的孩子好像变得太骄傲,其实我们自己
都有发现,也是跟教练提,让教练在练习的时候去跟队员说,他们会听进去。”
《拔一条河》8月31日在甲仙国小播映时,阿忠一直到最后才被大家拱上台,他说,“希
望大家都能看到甲仙。”在我采访瑞云的同时,阿忠也隐身在厨房之中为晚上的餐会做准
备,如同他在电影中的样子一般,他让自己在焦点之外,用自己的力量支持着地方。
地方乡亲也在这场播映会中踊跃出席,但这天南台湾下著大雨,许多地方都到达撤村标准
,坐在我前方的阿嬷在看电影时,接到公所电话,通知要撤村,阿嬷回答:“我们现在都
不在家。”挂上电话,阿嬷嘀咕著怎么现在通知撤村,然后,继续看着电影,不时擦眼泪
。
电影中,还提到了美浓的龙山国小到甲仙国小取经的部分,当初甲仙成立拔河队,要拔河
道,市府说拔河道不是必要设备,拔河鞋还得去跟别的国小借,在获得名次之后,该有的
设备到为了,另一个也想成立拔河队的偏乡小学,却走上甲仙国小的旧路,拔河道,没有
!拔河鞋,没有。
同样还在拔一条河的,还有远从国外嫁到甲仙外籍配偶们,但甲仙人用“姊妹”来称呼这
些离乡背井的妈妈,丈夫重病、已逝……等等的生命挫折并没有让他们退却,也许是知道
自己只能前进,就不去想怎么后退了,看着他们拍的婚纱照,笑得灿烂的同时,却有着被
歧视、被言语羞辱的辛酸。
也许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绳子,向灾难、生命、挫折拔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