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奥许维兹卧底报告》自愿关进纳粹集中营的波兰英雄
原名：The Auschwitz Volunteer: Beyond Bravery
作者：Witold Pilecki
译者：黄煜文
出版：卫城出版
拜网络资讯无远弗届之赐，对纳粹在集中营迫害犹太人的相关事件略有耳闻，
我很不想说自己对这些事件的详细内容“有兴趣”（是要有兴趣什么？对那些
残酷的杀人手法？还是对那些惊惧无助的死亡挣扎？实在不敢深究），
明明每次看到都觉得很痛苦、胸口沉重得喘不过气，可是又无法解释是什么动
机让自己忍不住一页一页翻阅，那种无法自拔的感觉就像是不小心步入流沙或
漩涡的范围，被卷下去，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
这本《奥许维兹卧底报告》也是这样的著作，从图书馆借回来、断断续续看了
整整一个月才读完，每次翻个十来页就不得不停下来做点别的事情，过一段时
间又像着魔一样重拾书本再次往下读。
在此，那些残酷的杀人手法就全略过不提了，不管截录哪一段内容出来都觉得
罪恶（我连打字描述都没勇气呐！）
│极端的处境，拓展人性的上下限
“集中营是性格的试炼场，我们被锐利的工具雕琢著。它的刀刃划进我们的身
体，令人疼痛不堪，但在我们的灵魂里，它却找到了耕耘的田地……”(P.101)
不多久，人们对他人受苦的同情与怜悯很快的就消失无踪，学会在前方较虚弱
的人被痛打或杀害的时候，偷偷停下工作，借机让自己仅仅也只得以喘息。
接着，开始无法认同或祝福逃亡的囚犯，转而认定这样的举动是自私的，因为
连坐法的关系，会害死更多仍在里面的人；这同时却也有年老的教士自愿站出
来为被连坐法选出来处死的年轻人受死。
日子过得久些，会有饥饿至极的囚犯竟打起吃尸体的主意。
然后，囚犯的内心渐渐变得刚硬，即便就站在一具具尸体堆起来的尸山旁，也
能面不改色的私下交易奶油或菸草；或者，踩在某个死人僵硬的腿上时，心里
想的是：“还能怎么办呢？今天轮到你，搞不好下星期就轮到我了……”
……如此这般，在集中营里这些个别而片段的景象，层层叠叠，刷新我对人性
极限的认识，可以这么高尚、这么轻贱，这么卑劣、这么嗜血，亲卫队杀人如
麻的举动比禽兽还禽兽，而囚犯们的处境也比禽兽还禽兽（没有形容词可以用
啊！），所有的一切都荒诞可笑到只想跟作者问相同的问题：
“我们都是……人吗？”
│运筹帷幄，壮志未酬
光是作者皮雷茨基“自愿”被关进集中营就已经是项超出理解范围之外的举动
了（这可不是压低帽沿在杳无人迹的小径上走一段路的等级），透过他亲眼所
见的观察报告，描述集中营的各种详细面貌，那简直是推陈出新的夺命手法，
无一不令人匪夷所思，甚至根本不存在理由或逻辑（例如连坐法：一人逃亡、
十人受死，随机挑选），是否能逃过一劫的决定权都不在自己手上，用“勇敢
”来形容作者都嫌太过简单草率。
然而皮雷茨基的坚韧还不只如此，他头脑清晰、意志惊人、体力也非比寻常，
在险恶的集中营里除了自保之外竟还有余力建立组织、发展计画、安排救援，
将已经不堪折磨的队员透过种种管道调往得以稍做休憩或较轻松的工作小队，
或是提供逃亡路线协助队员逃出、顺便携出他在集中营内撰写的工作报告给波
兰流亡政府……在命悬一线上的缜密思绪，宫斗片也望尘莫及吧。
让人感到心痛而遗憾的是，他在里面数年的所有努力，并没有获得他理想中的
效果，外界对集中营的状况缺乏具体的认识，他的详细报告无法换来政府愿意
反攻奥许维兹的决定，反而是──授予他奖章。多么苦涩讽刺。
这位英雄在逃出集中营后立刻投入对德作战，二战结束后继续效忠流亡政府、
反对苏联强加的共党政权，最后遭到逮捕、在狱中饱受折磨拷问、然后处决，
连埋骨于何处都无人知晓。死亡那时，距离他逃出集中营不过五年时间。
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我总觉得自己的大脑处于当机的状态，近四百页的内容，
看得相当不舒服，每个细胞都觉得痛苦、不时想吐。
无意间想起某种“想像练习”的理轮：大脑无法区分“实际的体验”和“无形
的想像”。当我透过书中的文字想像那些人（那些人，那“些”可是数百万人
啊！ (目前被广泛接受的数字是一百多万人，但作者的纪录中他认为有达五百
万人) ）在集中营内的遭遇时，无法区分现实与想像的潜意识，让我的大脑与
身体都随着这个想像的状态发生了变化，尽管我没有真的受到折磨，但是脑回
路大概认为它也经历了这样一趟旅程。
书中的文字与照片画面，我只读一次就受不了，但作者在里面日日重复亲眼见
证的看了上千次……
阖上书，把这比地狱更磨难的集中营情景最后再想一遍：一批人想尽办法杀戮
毁灭，另一批人即使被逼到极限也都还想活下去。我仍是无法明白，生命是为
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