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兰,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以前糟蹋多少好书,翻的是啥垃圾、丢不丢脸
《侯麦》译者范兆延:人生不是只有快乐,还有责任
http://okapi.books.com.tw/article/8713?loc=P_010_001
2014年,出版社联系范兆延,有意邀他翻译法国新浪潮大师侯麦传记,他心想,传记有什
么难?不就是说故事吗?着手翻译后,才知事实远非如此。
侯麦
侯麦
《侯麦》一书由安东.德贝格、诺尔.艾柏所著,两人不仅在大学教授电影史,安东.德
贝格甚至曾任《电影笔记》总编辑,对影史了若指掌。书中引经据典,包括许多影评,这
对过往少涉猎此类文体的范兆延是一大挑战。“影评很不好翻,常需推敲用词、所言是好
评或劣评,我译这本书的过程中,常要做很多角色的转换。如果是译小说,视点就是作者
或主角,但这本书除了作者,另有演员发表对侯麦的看法、报章媒体对侯麦电影的解读,
还有侯麦本人的说词。”
《侯麦》原文字体又小又密,一天连5页都译不完。“代志大条了!”范兆延心中警铃大
作,决定采取非常手段,自去年六月开始,每天晨起就去国家图书馆报到,翻译到下午四
点,回家吃晚餐,接着又回去继续奋战。一天翻译10到12个小时,除周末偶而小歇,几乎
不间断,如此长达半年,才完成这本50万字巨作。“不这样根本翻不完!”他好几次想放
弃,或找人一起搭配,但考量到由不同人翻译,出版社最终恐得花更多时间整合,反而造
成困扰,遂决定独力完成。
全书讯息密度极高,且时有专有名词,夹藏文化指涉,皆有赖一一耐心查证。“这本书可
能要再出一个译注本,里面讲的东西非常多,光是查资料就很耗时。”范兆延大学时期看
过侯麦经典作品《绿光》,甚为着迷,“四季故事”系列也看了不下一次,原以为对侯麦
有些了解,翻译这本书后才发现一点都不。为了更容易理解文中所述,他尽可能找出侯麦
所有作品,然其早期作品及为电视台拍的教学影片,几乎遍寻不著,幸而大多书中描述的
桥段可在网上看到,发挥不小助益。
“这大概是我目前译过最难的一本,”虽是这么说,话锋一转,他说,“但我很喜欢这本
书!虽说过程很煎熬,当我愈来愈了解侯麦,会产生同理心,开始欣赏他,即使他晚年身
体非常糟,仍持续拍片,到最后一刻都还坚持对电影的热忱。《侯麦》这本书很适合推荐
给很热中一件事、却一直没有成功的人看,看了会很感动。”
(摄影/陈佩芸)(摄影/陈佩芸)
范兆延毕业于著名的巴黎第三大学高等翻译学校,拥有笔译硕士学位,现为专职法文口笔
译。该校侧重实务,开设了修辞学、语言学、国际组织、法律入门等基础课程,经济翻译
和科技翻译则列为必修课。除了基础训练,也常邀请毕业校友返校座谈,传授如何找客户
、谈价码,让学生提早认识职场。
尽管毕业于专业翻译学校,范兆延却不认为从事笔译非得接受学院训练,毕竟课堂上接触
的题材有限,私下多练习才是根本之道。他也强调,“翻译不是做得久就会做得好,反而
有赖背景知识来支撑,所以广泛涉猎很重要。”
在学期间,他进入翻译公司Datawords实习,当时中国崛起,很多品牌准备打入中国市场
,法翻中的需求大增。这份工作让他有机会接触到钟表、时装、香水、皮件等领域,对职
涯帮助甚大。常见的翻译文件包括品牌目录、员工训练手册等,“刚接触时有一定难度,
我还记得那时候帮Dior翻译高级订制服,为了查布料名称,花了非常多时间;一旦做过,
后续就会比较简单。”例如他不久前才为Chanel翻译钟表训练手册,教导员工如何检查新
品有无瑕疵,这即是他十年前做的事情。
自翻译学校毕业后,范兆延留在Datawords工作,因向往自由接案,一年多后就离职,
2006年起自立门户。由于文学翻译难以维生,他的收入来源仍以翻译国外品牌的新闻稿、
技术文件为主,空闲之余才译书,当作赚零用钱。
(摄影/陈佩芸)(摄影/陈佩芸)
既然译书收入不多,为何还投入此途?“译书有成就感!我译过很多不同题材的书,可以
学到很多东西,也能精进文笔。”像《侯麦》这类型的书是他头一次翻译,法国的电影艺
术源远流长,早已发展出一套宏大的评论系统,尽管有其难度,但好处是接触到很多不同
文体,也因而知悉法国新浪潮的来龙去脉和内幕。
一个人的不朽远行:圣雅各朝圣之路
一个人的不朽远行:圣雅各朝圣之路
范兆延并未默认一定要译某类型或知名作家的作品,只要时间能配合、题材应付得来,他
就愿意尝试。迄今译作中,他私心偏爱尚-克里斯朵夫.胡方《一个人的不朽远行》,本
书也入围第一届“台湾法语译者协会翻译奖”。接下这本书是偶然,他边译边读,愈译愈
喜欢,“这是一本旅行纪实,写下他朝圣时一路上遇到的各种人,作者口吻幽默,文笔也
非常好,很清楚知道他要传达什么,所以很好翻。”
翻译时,范兆延重视兼顾原文的忠实性及阅读的流畅性。就算在期限内译完,他也不会马
上交稿,“我是那种不改到最后一刻不罢休的人!以前看过一本书,写道‘我交稿是为了
不要再修改了’,我就是那种人。”只要译作尚未付梓,他每回打开电脑,就忍不住开启
档案,随便挑一页,进行细修,简直强迫症。《侯麦》译稿交出后,他又与编辑继续缠斗
数月,查证每一细节。
范兆延不讳言,译书真的很辛苦,但当译得很好时,成就感难以言喻。“因为工作的关系
,其实没有太多时间看书,有时反而因为译书,才有机会好好认识一本书。我想一直译下
去,也希望有机会挑战侦探小说和惊悚题材。”
相较于翻译商业文件或口译,译书形同长期抗战,且会留下证据,需要特别谨慎。今年4
月,范兆延应台湾法语译者协会之邀,分享《侯麦》翻译甘苦谈,他笑说,“只有苦啊,
那有甘?”语毕,他随即正色道,“快乐真的比较少,赶稿时几乎没有什么快乐,但是你
有责任嘛!人生又不是只有快乐,还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