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快闪读书会挑选这本书时的主题是“原住民”,但读完之后才知道虽然书名有“
邦查”,书中和原住民有关的事情其实不多呢。本书的主题相当杂,占比较多篇幅的
是高山森林伐木和登山,再配合民国六十年代的社会氛围和一些重大事件,故事地点
大多在花莲境内。我对花莲不熟,森林伐木更是一知半解,阅读本书在增广见闻上颇
有助益。
这边先从书名的“邦查”讲起。现在应该也很多人知道,在阿美族的语言中“邦查”
是指“人”的意思,按照人类学的惯例,没有明确自称的民族,就以该族语言用以称
呼“人”的字词当作学术上的族名。不过阿美族这个称呼从日治时代用到现在,似乎
也变成一个在国语中大家接受的通称了。像书中古阿霞在向陌生人自我介绍时自称阿
美族,但内心旁白、以及和帕吉鲁交谈时则以邦查身份自居,可说是这种双重认同的
写照。
近来在文学与影视作品中邦查一词出现得十分频繁,像在电影《太阳的孩子》里面也
出现母亲要女儿大声说出“我是邦查”的片段。不过族群的名称毕竟不是外人能置喙
的事情,未来是否会像雅美族改名为达悟族一样,出现为阿美族正名的呼声呢?
书中投入最多篇幅的是关于高山伐木的描述。故事主要发生地是花莲山区的伐木林场
,现在称为林田山,在书中则是称为摩里沙卡。从入口处的流笼和菊港山庄,沿着伐
木铁道深入各个林场,描写伐木工的生活与辛劳,更多的则是各式各样的灾难。被倒
下的树木压伤、被斧头砍到的伤患,台风在高山的威力远比在平地骇人,还有无情烧
尽一切的森林大火。当伐木业开始拿起电锯,大片大片的山林很快就被采伐殆尽,而
使用传统手工方式伐木的索马师傅,沦为有如巫医一般仅具宗教功能的配角。索马师
傅一方面视树木为朋友,一方面又负责带头砍倒一座山坡上最高的树木——反正无论
如何都要砍倒,至少可以让树木走得平静一些,是个十分矛盾的行业。而故事中的索
马师傅是沉默寡言的帕吉鲁,更是多增加了几分神秘气息。
书中也影射了许多历史事件,配合时代而在故事中登场,例如慈济功德会的发源、日
本向台湾购买明治神宫的鸟居原木、台湾登山家挑战圣母峰等。当然在书中出现的人
事物大多与现实有差异,时间顺序也大不相同——比方说按照书中年代,慈济早已创
立,而挑战圣母峰失利还要再等二十年。但在作者的巧手安排下,全都成为围绕在摩
里沙卡的周遭依序登场,使得本书的视野从一处深山中的林场向外扩展,营造出更深
广的时代氛围。古阿霞在书中也屡有超越常人之举,像是能看到疯老兵吴天雄想像的
蓝色小鸟,还有在台北的制材场认出远渡重洋的北美桧木,然后拿着木心敲出像蛙鸣
的声音等。这样应该可算是魔幻写实的风格了吧。
不过可以说故事的材料太丰富,剧情就显得有些杂芜。像是台风袭击的那一段,古阿
霞硬是在风雨未歇之际出去找人,结果本来躲得安安稳稳的帕吉鲁不得不出来救他,
差点害得两人送命,事后还顺便害死另外一个人。话说当初帕吉鲁在台风靠近时不肯
回到工寮,古阿霞好歹也问一下他打算怎么躲风雨吧,怎么会不知道帕吉鲁可以躲在
他的大木箱里面呢?这一段鲁莽的冒险可说是为了让他们两人躲进树洞里、以及让双
傻挂在山洪爆发的桥架上而刻意安排的。至于森林大火——谈森林伐木不顺便带一下
森林大火似乎也说不过去,更何况这是引发帕吉鲁改拿电锯的重要理由,但是古阿霞
跑去凑热闹就有点勉强了。总之有些剧情并不是那么必要——以大众小说的观点来说
是如此,但本书当然不是以大众小说为目标,为了让所有值得一说的题材全部排上舞
台,平衡的指针似乎是有点偏向冗长的一侧了。
我自己最近几年读的小说大多是外文翻译作品,因而《邦查女孩》所描述的本土故事
、台湾历史事件,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从今起多阅读一些台湾本土的文学,看来
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