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近年很红的阿姨学对本届世界杯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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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封建主义的世界杯 | 冬川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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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进不了世界杯决赛的国家，很可能是技艺不行，但也很可能是，他们的国家并不
是一个能够像足球队一样团队合作的共同体。
专业主义角度而言，世界杯的足球水平远不及欧冠联赛，其精采程度甚至低于一国之内的
联赛。据此，人们认为，世界杯“不好看”。这种评价里隐含着评论者对自己作为球迷的
专业素养的傲娇。或者也有人说，世界杯把足球推销给世界，属于消费主义的全球化。
hhh然而，专业主义，连同其不可避免的科层管理方式，才是足球变成全球消费主义运动
的征兆。试看那些堪比天价的球员转会费和工资，它只有在消费主义的循环中才可能：天
价反映着行情，也控制着注意力。大学的运动和管理系已经直接开设了面向联赛经营的经
世致用学科，这反映了兴趣和娱乐已经足够专门化和官僚化。
hhh但这里争辩的并不是谁该作为“消费主义”而被批评。消费主义带来繁荣，尽管这种
繁荣潜藏危机，但这是另外的话题。我们要争辩的是，“不专业”的世界杯给足球带来了
什么？
hhh如果说，专业联赛体现的是中央化的等级荣誉，那么世界杯体现的却是地区豪强的割
据快乐。专业联赛在无休止的“保级”、“升级”中锻造一个俱乐部为主体的集权竞争模
式，其荣誉的巅峰是最高等级联赛的第一名，球员价值的巅峰是伴随俱乐部登顶顶级联赛
。这是一种高度中心化和等级化的竞争模式。 俱乐部不得喘息，球员也不得喘息。每一
场比赛都是等级制登记表中至关重要的数据。
hhh然而世界杯完全不同。我们不要只看世界杯的决赛阶段，32支队伍分成8组争小组出线
，然后再用淘汰赛在16支队伍中争夺大力神杯。决赛实际上是世界杯的“尾声”，是世界
杯足球赛事的“年度庆典”，或者“全明星赛”、“超级碗嘉年华”。所有能进入决赛的
队伍，都是地区出线战中的豪强。世界杯的出现，就意味着封建领主在自己的区域里能有
自己的旗号和标志。世界杯相当于春秋时期的诸侯会盟。谁当盟主，虽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归根结底，能出来选举盟主的诸侯，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hhh世界杯从各国联赛的专业体系中脱离出来，给足球运动和观赏足球以全新的定义。在
世界杯中，一支明星云集、配合娴熟的球队可能会跟一支毫无身价、错漏百出的球队一决
雌雄。从联赛体制来讲，这相当于把甲级队伍拉去给丙级队伍踢友谊赛，相当“不专业”
。还有就是名不见经传、地图上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小国，会突然出现在赛场上，他们与声
名赫赫的足球大国拼了个旗鼓相当。这当然仍然很“不专业”。
hhh然而，“不专业”就是不好看吗？不专业，就是不体现以专业主义和官僚主义为基础
的足球职业精神吗？让我们再想想？足球是什么？一种“游戏”。游戏为的是什么？快乐
。
hhh世界杯并不是专业主义下的足球竟技，而是封建主义下的足球会盟。他要带领我们回
归足球游戏的本来面目：一种自由竞争之后快快乐乐回家的状态。世界杯将竟技还给了自
由人。
hhh实际上，足球联赛的前身原本也是像世界杯一样的模式：俱乐部代表了地区势力；俱
乐部的每场比赛都是地区民众的狂欢舞台。人们必须要通过一种竞争来表达喜悦，那么足
球就是最好的竞争。但是，足球联赛逐渐从自由人手中转移到了经济人的手中。他们给联
赛限制了规模，把俱乐部划分了等级，然后让不同等级的俱乐部永远碰不到一块儿。联赛
等级形成了另一种赛场外的竞争类型，一种满足人性权力欲的竞争模式。弱队在艰难的爬
著联赛等级的“天梯”，而强队忌惮被超越，只能通过疯狂的转会来保证自己的球员最优
秀，有时强队通过资金优势直接从竞争对手那里挖人。
hhh人们在联赛的等级竞争中发展出一种变了味的乐趣：赌博。赌博是一种快乐，但不是
足球本身的快乐。并且，当赌博势力极其巨大时，有时会操纵比赛，把裁判和球员当做工
具。朋友之间就一场比赛的结果“赌点”什么，跟赌庄开出赔率让人下注，是完全不同的
“赌”。后者当然更加“专业”，但只是经济人的非理性“投资”，而前者才是自由人的
快乐游戏。
hhh封建主义的世界杯把足球还给了每个具有“国别”身份的人。国家足球队在世界杯的
舞台会盟，他们用足球技艺来分享注意力的馅饼。在这里，国别身份和足球技艺同样重要
，正如一个人的人格及其所具有的能力同等重要一样。人们欢呼一个人卓越的能力，也就
是欢呼他高尚的人格。那些进不了世界杯决赛的国家，很可能是技艺不行，但也很可能是
，他们的国家并不是一个能够像足球队一样团队合作的共同体。
hhh足球带领不同国家的人进入一个共处的场域。足球场，是民间四年一度的万国会。在
那里，人们不是通过彬彬有礼的开会互相认识，而是通过对立的阵营来互相认识。只有伟
大的对手，才是伟大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