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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说过,这把剑还不能交到我手里。”达瑞安说。“是因为
我不够虔诚,不够坚定,不足以承担捍卫圣光的责任吗?”
亚历山卓斯没有立即回答。枝叶在他们上方摇曳,沙沙作响像是
叹息。达瑞安知道自己很难放弃,但他父亲转过身,神情严肃,从他
手中取走灰烬使者——同样的事情,以前好像也发生过。这就是答案。
那空虚感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你不需要灰烬使者,孩子。”亚历山卓斯说。“你早就有了自
己的剑。”
达瑞安眨眨眼睛,有点困惑。他手上仍有熟悉的重量,这把剑大
又粗犷,握柄缠着皮革,剑身锋利却没有金属的光泽,用奈幽虫族的
甲壳打造而成,再灌注符文的力量,一个个印记燐光流曳,像是灵魂
的残迹。真是奇怪,他刚才竟没想起来。
“这把剑……”
“很适合你。”
礼拜堂里的人群已经散去,村里恢复静谧,只有牧羊犬追着几只
鸡,某处飘来烤面包的香气。他看着灰烬使者,久到视野里留下残影,
头一次不再觉得那光芒这么严厉。
“你觉得遗憾吗,父亲?”他抬起头,看进亚历山卓斯的眼睛。
“我不能继承你的剑。我所做的一切——”
“一点也不,莫格莱尼家的小儿子。”他父亲伸出手,扫乱达瑞
安的头发,仿佛他还是个孩子,以为自己闯了祸,但根本没什么。“你
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到哪,我都以你为荣。”
达瑞安松了一口气,终于又觉得可以呼吸,这是他头一次和父亲
说了这么久的话,感觉怀念又有点尴尬。有好一会儿,他们只是看着
远方的麦田,谁都没有开口。窗上的玻璃光彩流曳,像是某种回应。
真是奇怪,他一直很喜欢圣光之愿礼拜堂,几乎能当作第二个家,却
从没和父亲并辔而骑,行过漫长的道路来到这里。他想,是因为那时
父亲早已死去,这个地方也被毁弃,只剩毒雾和不死生物游荡。在真
实的记忆里,只有五岁的达瑞安拼命奔跑,试图赶上父亲的背影。
但这一点都不让他困扰,因为天空清朗无云,甚至可以远眺到米
雷达尔湖畔的山丘,他想,明天也还是会很好。
□
回应我的召唤,死亡骑士。你还不想死。
那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如此熟悉。四周只有黑暗,达瑞安不确
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睁开了眼睛,他像是落进深渊,还在无止境地向下
沈去。旧日的记忆,那些秘密,重复再重复,像刀一样刻进皮肤,烙
进眼里,很痛,但不是恐惧。他知道自己仍在呼吸。
有光。就在前方,摇曳不定,像是最后一丝希望。他得往那里去,
完成自己的使命。但他动弹不得,喉咙干得像具尸体。
是冰。他被困在冰里。
他突然领悟,那不是提里奥的声音,也不是父亲。
是巫妖王。
□
“很像你会做的事。”伯瓦尔说。“用灰烬使者自杀,第二次。”
上方星辰闪耀,深蓝色的夜空平静无云,王座四周的冰墙高耸,
反射出淡淡蓝光,像是永恒的幻象。达瑞安的视线模糊又再度清晰,
符文之力在体内流动,很痛。他死过不止一次,却还是被拉回了现世,
他想,这也算是某种成就吧。
“你就为了这件事情,纡尊降贵开口说话。”达瑞安说,依旧躺
在地上。“真是令人感动。”
“我看不出有何必要。”伯瓦尔说。“毕竟,你不再需要巫妖王
的命令。”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重要,但在当下,他又
冷又累还发著抖,喉咙像被灰烬堵住,抓不到要领似乎也很正常。
“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伯瓦尔说。“你带去的那些人,没
一个打算抛下你,就算情势严峻。对死亡骑士而言,相当令人惊异。”
“我明明叫他们先撤离。”眼前的一切无比熟悉,阶梯,王座,
冰墙后的身影,地面看似透明,但其实只会反射倒影。他头一次觉得,
这样也挺令人安心。“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总是要逼我发脾气。”
“不过,情况确实有点混乱,双方都打到没法住手,弄坏不少东
西。泰罗索斯说,看在圣光份上,只要你乖乖道歉,他不会追究你
的……恶作剧。”
达瑞安点头,说不出自己是感到恼怒,如释重负,还是有点失望。
久违的声音响在脑中,但不像阿萨斯这么冰冷粗暴。事实上,他不觉得
自己在跟巫妖王说话,尽管那个身影仍在王座上,被亘古的寒冰围绕。
“所以真的是你。那个声音。要我到礼拜堂去。”
“我想,不亲自试过一次,你永远不会死心。”伯瓦尔说。“你
还想接受圣光的考验吗?”
“我不会再试了。”他阴郁地说。“既然我失败了两次。”
“很好。”
“我没有想死。”他不是在辩解,只是话得说清楚。“只是想试——”
他一时语塞,无以为继。“我希望——”
“你希望自己的牺牲得到回报,你希望圣光网开一面,回应你的
祈祷。你希望能再次相信,这些荒谬的命运都有解答。”脑中的声音
平静,像是达瑞安自己的思绪。“你就像个圣骑士,负重走上荆棘的
道路,怀疑,咒骂,愤怒不已,却从来没想过放弃。我想,以前就有
人告诉过你,所谓祝福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达瑞安有半晌没能讲话,从这个角度看王座,感觉有点不安,冰
锥像是随时会坠落。你可以反抗我的命令,随你高兴。他永远记得
那个声音,毫无温度,像是在观察飞错地方的苍蝇。你们终究会自愿
下跪,换取死亡的力量,为所欲为。作战,复仇……让敌人在你们
的剑下颤抖。说吧,达瑞安,你想要什么?
我想回去。在那时候,他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圣光之愿礼拜
堂。
如你所愿。就那一次,阿萨斯的语气温和得诡异,达瑞安知道他
看透了自己,彻彻底底。下一次的攻击,就由你领军。
至今达瑞安依旧不明白,那究竟是一个恶劣的游戏,凌迟,还是
阿萨斯也感到愤怒,圣光从未给他应得的救赎。
“我没当成圣骑士,也不是个称职的死亡骑士。”达瑞安不确定
自己是否真的说出了这些话,抑或那只是思绪的回音。“一直以来,
我都认为自己犯了错,活该受苦,要不就是这一切都错得离谱。所以
你才保持沉默。”
伯瓦尔没有回答,但达瑞安确实感觉到一丝笑意。真是诡异,如
果情况不是这个样子,他说不定会和这个人坐下来喝杯酒,成为朋
友。
“我想,我还是会一直问下去,犹豫不定,怀疑自己是否做对了
事情,直到真正的大限来临。如果你能接受,我会成为你的盟友,意
思是,我会继续率领亚榭洛,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很合理。”
其中必有意义,他得这样相信。看着身边的一切改变,超过信念
所能容纳的程度,或许,改变最多的是他自己,至于是好是坏,得留
待时间决定。但此刻,这一切显得理所当然,仿佛他注定走到这里,
和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一起。
他的骑士团。他的指挥室。不能称作家,但仍旧是他该在的地方。
“我能留着大领主的头衔吗?”
“当然。不用我说,你的名字仍在银白十字军的名册上。”
达瑞安试着起身,他的盔甲碎裂,表面焦黑,连最轻微的移动都
无法承受,此刻纷纷掉落。他可以看到冰上的倒影,和父亲相同的发
色,相似的脸,眼睛闪烁幽光,符文之力烙印在皮肤上,像刺青一样。
他心想,也没想像中这么糟。
“还有一件事。天启骑士。”达瑞安说。“我想,我可以继承那
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