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84

楼主: Nashooko (N)   2021-02-09 20:5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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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并不现实。”
  一望无际的尸体散落平原。
  人类。夜精灵。被遗忘者。矮人。食人妖。牛头人。地精。哥布林。鹰
身人。野猪人。林精。狼人。龙人。巨魔。以及更多。更多。
  头颅。手掌。大腿。手臂。破开的胸腔里被扯出肺脏。炸开的腹部里掉
出肾脏。骨头的碎屑插入肌理。绿色的草原上盛开整片鲜血。
  在那些混杂的尸块间,希理丝双手抱膝正在发呆。有个男人站在她身后。
  “这一点都不现实。”男人的声音很温柔,悲伤到几乎令人心碎。“妳
只是在作梦。”
  “这样很好。”希理丝呆望天空。“我想一直梦下去。”
  “不,妳才不喜欢作梦。”男人说:“妳根本不想待在这里。”
  “我想。”
  “妳不想。”男人说:“否则妳为什么不看着我?”
  希理丝将脸埋进膝盖里。男人蹲到她身边。
  “看着我。”他说:“看着我,好吗?”
  “不要。”希理丝全身发抖,眼泪疯狂地掉。
  她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的。来。看着我。”男人从背后抱住她,与她完全贴紧。希理丝
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充满生命的气息。“妳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
  “不要。”她哭着说:“不要。”
  “我只希望妳看我一眼。就像我看着妳那样。”男人的眼泪滴落她颈项,
在她身上留下鲜明的灼伤,连整片草原都跟着熊熊燃烧。“妳果然不想待在
这里。妳不想看我。”
  “我想!我想!”希理丝哭着说:“所以拜托,不要再说了!”
  请不要说。请不要讲。请不要提。请抛弃所有言语。
  她哭着说。
  她不要听。她不要看。她不要懂。她不要任何东西。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男人靠着她的额头。希理丝闭上双眼,却无法阻隔对方的声音,哀伤而
疼痛,温柔又苦涩,每个音节都能深深渗进她的意识里。
  “一眼就好。”那道嗓音正在撕裂她的胸口。“拜托。”
  希理丝睁眼,看见男人的双眸。在整片毫无意义穷极愚蠢的空虚血红里,
只有那抹紫色如此温柔如此真实,清澈美丽得令人绝望几欲疯狂。
  男人微笑起来。
  “答应我。”附在她耳边,他低语:“不要死。”
  刹那间,男人已不见踪影。血雨倾盆而下,包括她自己,所有一切都染
得鲜红。
  那抹紫色连残影都彻底消失在血海里。希理丝放声大哭。这个垃圾世界
一如往常总是如此,什么都有什么都给就是没有同情就是不给奇蹟。
  于是她睁开眼睛,让自己跌进下一个梦境或现实里。
  整片漆黑的森林映入她眼帘。
  望着层层交叠的黑影,希理丝有点茫然。林间浓重的水气带来了寒意。
她下意识缩起身子,这才发觉自己被整件长斗篷裹着,毛虫似地蜷在枯叶里。
她翻身坐起,双手撑地时有刺骨的疼痛。
  她低头看向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又面无表情放下手臂。
  旁边传来篝火的热气。希理丝披上斗篷,小心翼翼跪伏在树荫间移动。
篝火的温度与香气越发明显,细碎的交谈声飘进她耳中。竖起细长的耳朵,
她靠得更近一些,总算听清了那些声音──
  “──瑞斗,你可以把小希跟艾波恩送回暴风城吗?”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84
Forbidden Colours
  在夜雾弥漫的森林里,瑞斗缓慢前进。
  他对森林地形不熟,也没有夜视能力,要找人实属不易。若不是因为火
焰法术对他来说只是基本功,他根本不可能看清周遭环境。而三人之中,也
只有他能理所当然做到这件事。
  他明白这其中的涵义。
  停下脚步,他仔细观察地面,松手让火球自掌中飞散。火团在林中盘旋,
照出了隐没在泥水中的脚印,以及溅在石头与枯木上的泥点。瑞斗弹指,林
间旋转的火团无声熄灭,而他手中已再次化出猛烈的火焰。
  他持续往前。
  “──她再拖下去可能会有后遗症,应该让她回去治疗。你们不是也这
么想吗!”望着圣骑士,术士哀伤的绿眸里充满不解。“既然你们有办法说
服她,那你们为什么不说呢?”
  艾波恩无法回答。
  坐在他面前,瑟凡西诺的眼神如此清澈,他甚至能看见自己在她绿眸中
的倒影,一如当年那头幼象将他框进牠悲伤的双眼里,即使穿越整个宇宙的
星河也无从逃离。
  “……小希说得没错:我方向感很差,法术也不够强,这些都对──但
跟之前比起来,我现在已经能一个人在附近行动,也能让小安整晚顾著大家
了──只要有办法做到的,我都会努力,因为我不想继续没用下去。所以……
虽然她的话让我很难过,但只要她平安,那不管她多凶都无所谓!”
  抓紧盗贼扔下的长斗篷,她抿紧嘴唇。
  “我不想再让她受伤了。”直视艾波恩,她说:“所以,告诉我为什么。”
  瑞斗停下脚步。
  雾中依稀有人影浮现。瑞斗抬手让火光照得更远一点。人影还是很模糊,
只能从轮廓大致看出是个女人。夜风吹过森林,将秋叶撩得沙沙作响,搔在
法师耳际像是轻笑声,又像是有人正在他耳畔喃喃低语。
  青草与松木的香气在四周飘荡,依稀还带点似曾相识的苦甜味。夜风很
冷,拂在他身上令他联想到丹莫洛的皑皑白雪,而他正站在巨石水坝上看着
洛克湖上不断蒸起的湿润水气,火光在森林里铺落整片橘黄,放眼望去宛若
黄昏时分的灿烂金光──
  “──滚。”瑞斗冷酷地说:“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讨厌啦。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凶?”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魅
魔安格利亚娜从雾中浮出来。“我可是特地来陪你的耶?”
  瑞斗一声不吭,举着火团冷眼看她。安格利亚娜抿唇微笑,身后长尾柔
软地摆动。
  “别这样看我嘛,这只是为了我家主人──毕竟你们两个要是出事了,
她可是会很伤心的。”她意有所指地瞇起眼。“当然啦──要是‘你跟她出
事’了,那她一样会很伤心的。”
  瑞斗没回答。安格利亚娜绕到他身后,咯咯笑着环住他。
  “你们前几天昏迷时,瑟凡要我照顾你们。所以我知道很多可爱的小祕
密哦?”她用指甲轻轻画过瑞斗脸颊,“喂……告诉我:她身上那些伤,你
是不是也有一份?”贴在他耳边,她窃笑。“我知道的哦,瑞肯恩?你是个
天生的大坏蛋。真不明白瑟凡为什么──”
  瑞斗弹指。祕法冲击在安格利亚娜身上倏然炸开。刹那间,魅魔已化散
成尘,只在地上留下些许暗影残渣。
  空气中依稀还有魅魔的残香,寒意笼罩着整个夜晚。
  瑞斗面不改色,重新燃起火焰,在无边的黑夜里继续前进。
  “──茉艾拉,公主……?”
  喃喃唸出这个名字,瑟凡西诺脸色苍白。艾波恩颓丧地撑住脑袋。
  “瑞斗他……他认为茉艾拉公主的死亡有些疑点,希望借助我的力量调
查这件事。”低着头,他慢慢地说:“他是在黑石深渊里被人下了诅咒,我
一直很在意这点,便向他追问你们的任务……我很抱歉,提起妳的伤心事。”
  瑟凡西诺低下头,将长斗篷搂得更紧。“……没关系。”她小声说:“
瑞斗会告诉你,就表示他相信你不会乱说,觉得没关系,所以我也没关系……”
  “他相信你”。
  艾波恩呻吟一声,压在胸口的罪恶感更重了。
  “……所以说,要小希回去,是要她调查这件事吗?”术士慢慢地说:
“可是我不懂──茉艾拉公主她……她是被索瑞森杀死的。这件事有什么不
对吗?而且小希还需要治疗,但她在暴风城要怎么调查,是要她潜入黑石深
渊吗?”
  “不,不是。我们……”艾波恩咬牙,“听好,瑟凡:妳跟瑞斗在黑石
深渊经历过哪些事,只有妳们清楚细节。若有人想利用这点,那妳们可能会
有危险。”
  “这是什么意思?”瑟凡西诺更困惑了。“利用?这件事有什么好利用
的?而且危险……是指瑞斗的诅咒吗?但我们都离开黑石深渊了,不用担心
这个啊?”
  “不──不是的,瑟凡,我──”艾波恩痛苦地抱住脑袋。
  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说出真相,就等于背弃了与瑞斗的约定,也会让
一心信任朋友的瑟凡西诺和瑞斗一样陷入自责里;但不说出真相,瑟凡西诺
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处境,未来很可能会因为对那个叛徒的信任,反倒让
自己身陷危机。
  瑟凡西诺疑惑歪头。艾波恩煎熬不已。
  “……瑟凡。”
  “是?”
  “我不希望妳痛苦。”
  “嗯……我知道?”
  “但瑞斗信任我,我也不想背信。”他低吟一声,“我本不该告诉妳这
些的。”
  “这是什么意──”看见他的表情,她静了下来。“……嗯,好的?”
  “……就像我说的,妳跟瑞斗一同在黑石深渊中经历过那么多事。除了
妳们以外,没有人知道茉艾拉公主死亡的真相。而这个事实,很可能会让妳
遭到危险。”
  艾波恩深吸一口气。
  “妳必须自己发现。”看着茫然的瑟凡西诺,他说:“我知道妳很困惑,
但妳得自己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否则最受伤的会是妳自己。”
  瑟凡西诺还是很疑惑。艾波恩垂首撑住额头,为自己的软弱跟无能痛苦
不堪。看见他垮下的肩膀,瑟凡西诺沉默了好阵子。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确实,她不明白艾波恩为何不肯把事情说清楚,也不懂瑞斗到底想调查
什么,但她非常清楚:艾波恩之所以欲言又止,肯定有他的理由,否则他绝
不会如此痛苦,焦虑得连开口说话时都小心翼翼,仿佛担心那些用字遣词会
让她落泪哭泣。
  “所以谢谢你,艾波恩。”她拉起圣骑士的手。“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艾波恩抬起头,望见术士绿眸里的温暖,柔和得仿佛绽开在残酷大地上
的一点绿意:如此微小,却鲜明无比。
  炙热的火焰在干柴上跳跃。在跃动的火焰中,他们默默无语,彼此对望,
全身上下全被营火烘得暖烘烘的,仿佛黑夜的冰冷从未存在。握住瑟凡西诺
的手,艾波恩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心底的罪恶感突然没那么沉重了。
  回望着他,瑟凡西诺浅浅一笑,却突然惊慌地松开双手。
  “欸!”她猛然跳起,“──小安不见了?”
  长袍被夜露浸湿,靴底沾满烂泥,寒意穿透布料渗进身体里,冰冷彻骨。
  但瑞斗没有停下脚步。他还在往前,还在追寻,甚至从没想过要停止。
  因为在他心中,有股渴求是如此深不见底,宛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炙热
狂烈,长久以来不断灼烧着他的心脏,无时无刻令他焦灼万分疼痛不已。
  夜风将水气送来,柔和的水声潺潺轻响。遥远的彼端出现了一丝微光。
  朝着水声来源,瑞斗继续往前走。他看着那道微光,像是有人拿针在他
胸口浅浅轻戳,不断深入,一点一点从麻痒变成酸楚,最后终于将他的胸口
戳得千疮百孔,宛若某人眼中清明澄澈的金色光芒。
  穿越过森林,他走到湖边。草丛里有琅琅虫鸣与低沉的蛙鸣,高挂的弯
月将湖面映出整片波光粼粼,连湖畔的芦草软絮都被映得澈然明晰。
  而在月色与湖光间,希理丝就站在那里,等着他的模样像是已经等了他
一辈子。瑞斗看着她,手中火团已经消失,胸口的灼痛感依旧没有平息。
  “太慢了。”她的声音随着风悠然飘来,“我走十分钟,你要半小时。
废成这样是要跟我呛什么?”
  瑞斗竖起中指,她则微笑起来。穿越夜色,他能看见她的金色双眼,清
明澄澈一如往常,眼神通透湛然深刻无比,毫不犹豫直接了当。
  ──无论多少次,都能瞬间贯穿他的心脏。
  蹭在瑟凡西诺大腿上,魅魔安格利亚娜正在啜泣。
  “──他真的好坏,太过分了!人家明明只是担心嘛!”抓着术士的长
袍,安格利亚娜一脸委屈,说起话来却还是那种甜腻到过火的语气。“妳要
我照顾他,我就陪他过去啦──可是他居然不领情!还直接把人家轰回来……
人家虽然不会死,但也是会痛的啊!”
  “好好好,不痛不痛了,小安不哭哦──”揉着魅魔的头发,瑟凡西诺
叹气。“所以瑞斗他没事,是这个意思吗?”
  “……才没两句话,妳就改问他状况,都不多关心人家一下!”安格利
亚娜忿忿甩了下尖尾。“没──事,那家伙好得很,现在只怕还在幸福快乐
呢!哼,像他那种坏人,有什么好值得我们家瑟凡关心的……”
  瑟凡西诺望了艾波恩一眼,后者回给她一个无奈的笑容。“只能随他去
了。”他苦笑:“在这情况下,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他,就等他自己回来吧。”
  术士点点头,魅魔却还在她腿上细声嘟嚷:“还回来呢,那家伙……别
回来最好。就会让我们家瑟凡伤心!这种男人喔……”
  “别说了,小安。去休息吧。”瑟凡西诺轻抚魅魔黑发。原本趴在她腿
上撒娇的魅魔顿时溶解在火光的阴影里。随着火焰的跳动,阴影跟着缓缓摆
动,逐渐拉长升高,迅速化为提着重斧的恶魔守卫。“今晚也要麻烦你守夜
了喔,沙托姆?”
  恶魔守卫微微鞠躬,不发一语,扛起斧头走到树荫下。艾波恩端起冷掉
的药水,瑟凡西诺拿起针线,继续修补长袍上的裂缝。
  他们相对无语,在温暖的火光中静静等待。
  “──他们不清楚就算了,但你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这建议有多蠢。”
  月光下,希理丝的口气很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个简单到不行的事实。
  “部落没追来,是因为你在崖边放火扔炸弹。那些家伙刚吃过闷亏,自
然不会傻到再往这里闯。但能在梣谷混这么久,他们当然晓得这地方没高到
能摔死人,起码法师跟圣骑士肯定都还活得好好的。”
  “而妳根本不怕被夜精灵赶出去。”
  单手插腰,瑞斗的语气同样淡然,仿佛他只是在商店里确认手上的购物
清单。
  “我刚开始是想:虽然同时应付部落跟夜精灵很麻烦,但既然夜精灵那
边也坑到不行,那把妳带在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妳是喜欢把人踹进粪坑里,
但无论怎样都不会蠢到跟着跳进去。可既然如此,妳会让自己陷入连卡林多
都待不下去的状况就不合逻辑了。
  说到底,那个叫乌尔莎的干嘛自己来追妳?她是指挥官,绝不能被敌人
逮到。而只要把妳消息传出去,其他人自会对付妳。既然当下情况危急,那
她最该做的是先躲起来,决不是亲自出面解决妳。换句话说,除了妳的长相
外,她根本没掌握妳的任何情报,不得已只好自己赌一把。”
  “要是她们练工程的人多一点,搞不好还有机会拍照。”希理丝淡然道:
“可惜这技术跟设备都不是简单就有的,即使有也不会浪费在这种地方。”
  “所以妳一开始就计画好了。”瑞斗冷冷地说:“我就觉得奇怪:妳明
明能讲得一口字正腔圆的通用语,没事却偏要在大家面前装得怪腔怪调。我
本以为妳只是想闲著没事想乱艾波恩他们,搞了半天妳根本从头装到尾,连
那口烂达拉然腔都是在铺梗。”
  “这你就想太多了,我只是习惯多买点保险。而且闹他是满有趣的。”
希理丝耸肩,“还有,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会在卡林多混不下去喔?只是大家
想像力这么丰富,我在旁边看了也欣慰,觉得不该限制孩子发展,应该好好
珍惜这些创意,放手让大家自由成长而已。”她意有所指地睨了法师一眼。
“你自己不也很中意悲情少女这招,利用起来顺手到不行吗?彼此彼此囉。”
  瑞斗啧了一声。希理丝嘴角浅浅勾起,微笑远看过去却像叹息。
  “你会赞同瑟凡的意见,单纯只是想摆脱我。”她说:“明知部落可能
还没收手,却还是坚持要送走我。你拿别人性命来赌也是赌得很轻松嘛?”
  “比起摆个不定时炸弹在身边,我宁可自己小心摸过地雷区。”法师冷
笑,“但妳也真奇怪,自己手都要烂了还来跟我呛赌。拼著残废的风险还死
跟着是什么情况?”
  “那你拼著会被部落赃到的风险,还硬要我离开又是什么情况?”盗贼
立刻反击,“连过来追我都要找路找半天,我才搞不懂你为什么能这么充满
自信灿烂耀眼咧。”
  “言下之意,妳还真是因为担心我们才坚持留下来的囉?行,那我就接
受艾波恩提议,让他留着只写信让妳带回去。凭妳的手腕,光靠一封信,妳
搞不好就能让自己下半辈子都不用开腿也能一样躺着赚咧。”瑞斗环起双臂,
“怎么样?妳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希理丝叹口气,安静好阵子没回答。瑞斗等待她举手投降,心底有股总
算压倒她的快感,痛快之余却又莫名有些失落。
  “……当然有。”然而才没几秒,她已再度开口:“你根本没有解决问题。”
  竖起食指,希理丝指著脑袋的动作像是往自己太阳穴开了一枪,表情疲
惫厌倦,仿佛瑞斗的提案在她眼中不过是个烂到不行的冷笑话。
  “你很清楚艾波恩的提议不可行。”她说:“没有我,你要怎么在没有
地图的情况下确定位置?你要怎么找到安全的过夜地点?最重要的是,你要
怎么说服大家在找休息点时,别进去那些假营地送死?并不是我走了,那些
陷阱就会自己消失了好吗?”
  “我自有办法。”
  “你若有办法的话,早在我离队又回来时,你就会提案把我送去暴风城
了──拜托,你不爽我又不是今天才开始,有办法扔下我上路的话,你他妈
早就这么做了。”
  说著,她慢慢摇头,望着他又叹了口气。而瑞斗握紧拳头,拼命压抑自
己动手揍她的冲动,却丝毫无从辩驳,完全无话可说。
  他实在不晓得,自己干嘛要三更半夜站在这种鬼地方对她发火。说到底,
她不肯回暴风城,也就是她自寻死路而已。
  她伤了双手,不管她再怎么乱来,也已经对他没有半点威胁性。让她跟
著虽然碍眼,但起码可以保证未来路上不用担心夜精灵的陷阱,想躲过部落
追击也事半功倍。从实质利益而言,根本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而且说实话,她在带路上确实做得不错。一开始,半路撞上部落放出的
诱饵就不是她的责任,而当他要求她救人时,她也没有装傻领着他们进假营
地送死,甚至还冒险将夜精灵的军事机密对他坦承不讳。
  更何况,即使她闲著无聊去把部落闹得鸡飞狗跳,她也早就盘算好要利
用夜精灵军队收拾残局,所有退路都已设想周到。说得公平点,若不是瑟凡
西诺跟艾波恩心软,凭他们的实力,他们早能从那场疯狂的追击中全身而退,
完全不用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她确实是把同胞跟部落全给踹进了泥坑里,但她站在岸上大笑之余,也
的确不断伸手拦著不让他们掉下去。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一直都是。
  “你完全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光开口第一句就矛盾到不行。”
  而希理丝看着他,金眼澄净通透,仿佛能看穿所有真相。
  “如果你追过来,是想说服我离开,那你就应该装傻强调我目前状况有
多危险,劝我去东部王国避难。或者,你可以看准我总是只跟你讲价的特点,
直接撒钱要我离开你身边。但你都没有。
  不管我给你搬了多少台阶,给你多少方便好用的理由,你还是继续站着
跟我对呛,完全不肯走下台。”
  说著,希理丝垂下眼,嘴角还是带笑,眉眼间却隐然掠过一抹痛楚,虚
无飘渺像是弦月倒映在水面上的破碎莹光。
  瑞斗并没有看漏那份情绪,但他却无法解读那份情绪的来源,一如他从
来都无法在她每个转瞬即逝的眼神中捕捉到她的真正想法。
  而直到现在,他还是只能这样看着她,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宛若看着即
使冻结整片湖面也无法抚触的破碎月光,看着自己长久以来不断追逐渴求万
分,却至今仍无法掌握的祕法能量,还有隐藏在所有言语与概念意义下,扑
朔迷离复杂难解,变幻莫测又无比神秘的世界本质与真相。
  ──他太不甘心了。
  “你明白路上一定要有人带,而我也早说了我会留下来。就算你只是想
打发瑟凡她们,但你大可随便绕一圈就回去,不需要撑著在森林里认真走上
半个多小时。”
  那双金眼总是如此。清明澄澈,通透湛然。
  “而你找到我后,第一句话不是想说服我,也不是要利诱我,却只想拆
我的台,告诉我你知道实际状况是什么。明明若我待在卡林多很危险是事实,
才更有利于你把我送回去,但你却提都不提,只强调我拼著右手废掉来跟你
呛赌很诡异。”
  眼神深刻无比,一如往常。
  “不管你要我走或要我留,说出这些事都没有半点帮助,不会起任何作
用。但就算这样,你还是走了这么久来找我,为的只是想证明自己能看穿我。”
  毫不犹豫,直接了当。
  “到头来,你只是想赢我。即使你自己也明白,这种赢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无论多少次,都能瞬间贯穿他的心脏。
  “──因为你在乎我。”
  她哀伤地说。
  “放弃吧,莱克特。拜托你,永远不要这么做。”
  刹那间,他终于忍无可忍,踩着河水冲上前直接一拳灌向她的脸。而她
不闪也不逃,摇晃着仰头栽倒。他没有停手,跨坐到她身上掐住她脖子,用
力将她按进水里面。
  湖水冰冷彻骨。隔着满映月光的破碎水波,他能看见她水面下的脸。即
使水花飞溅一片混乱,即使月光美丽到令人不安,他还是能清楚看见那对金
色的眼睛,隐藏在冰冷湖水倒映出的所有光影底下,像是隔着满地灿然扎人
的玻璃碎片望着他。
  “在妳老母啦干!”他怒吼,隔着冰冷刺骨的湖水,隔着破碎美丽又永
远无法真正碰触的月光对她说:“好心放过妳就跩起来啦?告诉妳,老子对
妳可是相当客气,否则要赢妳这贱人还不容易吗!”
  点点气泡从希理丝口鼻中冒出。瑞斗看着她的紫发在水里飘荡,像是那
天他看着希理丝从悬崖上摔下时紫发在空中飞扬,仿佛转瞬间便要融入黑夜
化为无形,从此自他生命中彻底消失,无从觅求,永难追寻。
  “妳管我想干嘛啊操!莫名其妙妳爱走就走爱留就留,谁要妳在那边自
以为是分析半天?啊不就好聪明好敏锐,所有人都不懂就妳最厉害!”
  他知道自己这些话根本矛盾。
  他知道若他不在意她的去留,那他根本不需要待在这里──三更半夜的
找个半死,走了那么久,到最后却只是为了把自己扔进水里,浑身溼透冷得
要命地压在她身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看着她在水面下慢慢失去呼吸却毫
无反抗,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掐死一只无辜的小猫。
  水好冷。真的好冷。冷到像是能划伤他的身体,像是要撕裂他的胸口。
  “妳管我矛不矛盾!妳管我脑袋里想什么!去妳的我想什么干妳屁事,
我在乎谁不在乎谁妳他妈管得着吗!喔好嘛妳这么聪明机智,那给妳赌对了
又怎样!好啊行啊妳说得都对,妳强妳棒妳伟大,那妳现在听了这些话有没
有比较爽!”
  金色光芒在水下闪烁,即便水波与月光相映交错,依旧如此清明,湛然通透。
  “妳看这么透这么清楚又想怎样?又想表示什么!干你娘咧要妳走妳不
走,拼着手烂了都要留!啊操妳全家咧妳之前从没在乎过,现在干嘛突然良
心发现又这么关心我!”
  而他掐着她,将她按进水中疯狂大吼,心脏却已被那个眼神戳得千疮百孔。
  “妳他妈到底想干嘛!到底要我怎么做!妳他妈到底要什么!”
  水雾朦胧像是连空气都被炸成了碎片。而他耳中只能听见自己的怒吼。
  而在那些水雾那些波光那抹月光下,隔在冰冷冽然宛若玻璃碎片的水面
下,他看见她的金眼定定望着他,全无挣扎毫不反抗,嘴唇一开一阖无声对
他说话:
  “莱克特”。
  她闭上双眼。他嘶吼出声。
  他拉起她的手臂。她撞进他的怀里。他扯住她的头发。她揪住他的衣襟。
他咬住她的喉咙。她环住他的肩膀。他扯下她的衣服。她拉开他的长袍。
  他啃啮她的锁骨。她夹住他的双腿。
  他尝到她的鲜血。她吻住他的嘴唇。
作者: soulknight (冷风轻拂花残缺)   2021-02-09 21:42:00
创作推
作者: jfurseteidce (否定与背叛之剑)   2021-02-10 12:09:00
呛声绝对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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