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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episode.cc/read/ArtificialkidsN/my.180715.214037/120
　　早在还没有能够传唱其名号的生物存在以前，月神伊露恩便已经在看护
这个世界了。
　　白日，万物在大地上行走，在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照耀下探索世界。夜
晚，这些生物便舒展他们因行走而疲惫的躯体，在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丰饶
大地上沉静睡去。而伊露恩的工作，便是从那枚乳白色月亮上，为安睡的生
物们拉下夜幕，好舒缓他们被白昼刺眼的光芒扎疼的眼睛。
　　月神伊露恩温柔无比。为了她美好的子民，她会给万物披上轻柔飘渺的
夜雾，并低声吟唱摇篮曲，轻哄这些疲惫又脆弱的生物入睡。
　　为了让歌声能传遍大地，她唤来夜风，要风将她的歌声带到夜色所及的
最遥远的那一方。从此以后，风就有了声音。
　　看见自己的孩子们安稳入睡的模样，伊露恩欣喜不已。她的微笑像满月
一样柔和，跟新月的弯弧一样美丽，却只是静静地将笑容藏在夜幕里，以免
惊醒所有沉睡的生物。
　　然而，在经过无数个夜晚后的某一天，伊露恩失去了笑容。
　　当她为万物披上夜雾的薄被，用手指抚触他们疼痛的眼睛与身躯，用甜
美的歌声轻哄所有生物时，美丽的她落下了一滴眼泪，并坠到这块大地上。
　　担忧伊露恩的星星们全都围了过来，群集的星光将黑夜照成了白天。他
们向伊露恩询问她悲伤的理由，宁静的夜晚因为星星的声音而嘈杂不已。没
有生物能继续安睡。
　　为了让她心爱的子民能在夜里休息，伊露恩将星星们赶回他们的岗位。
星星们听从了伊露恩的要求，但他们依旧不明白伊露恩伤心的理由。
　　在无数星星中，有一颗特别勇敢的星星。这颗星星偷偷降到了大地上，
想将伊露恩落下的眼泪带回给她。而当他碰触到伊露恩的眼泪时，他便明白
了一切。
　　月神伊露恩温柔无比。每个夜里，她会让大地万物在她的怀抱里沉眠。
但正因她如此深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伤心不已，因为没有孩子会呼喊她的
名字，在夜里看着她微笑。
　　勇敢的星星告诉了其他星星这件事。他们都为伊露恩伤心。
　　为了让伊露恩不再悲伤，星星们将自己的一部分碎片放到大地上，化为
卡多雷。他们的肤色有夜色的淡紫，眼睛能在夜晚放出星星的光芒照亮前方。
　　卡多雷们来到伊露恩的眼泪旁，分享了伊露恩的悲伤。他们齐声呼喊伊
露恩的名字，感谢她为世界付出的一切，对遥远的她露出笑容。从此以后，
伊露恩便不再悲伤，因为在每个为孩子歌唱的夜晚里，都有星星跟卡多雷陪
伴她。
　　伊露恩是万物的母亲。而卡多雷是伊露恩的子民。
　　他们是星星的孩子。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50.5
Children of the Stars
　　坐在草地上，乌尔莎看着遥远的星空。
　　即使她已经望着那片星空不知多少年了，她却从未厌倦。有时她甚至觉
得，自己是否该放弃成为一名猎人，而该从现在起好好向祭司们学习文字，
试着改当一名天文学家。既然她拥有无限的生命，那偶尔转头尝试不同方向，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夜风拂过她白色的长发，带来远方扁柏毬果的香味。乌尔莎挠挠自己微
痒的鼻头，在毬果香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然而乌尔莎并不想对此多做反应。她只是躺了下来，让星空覆蓋她的视
野。柔软的绿草托住她的身躯。她像是浮在星河里。
　　正当她在默想星座的名字时，一只黑豹挡住了她的视线，细长的胡须轻
轻扫过她的鼻尖。
　　乌尔莎笑了起来。
　　“终于肯来陪我啦？”她说。“坐在那边偷看多久了？”
　　“既然妳知道我在，那就不算偷看了。”黑豹说。
　　乌尔莎翻身坐起，亲暱地搂住黑豹的脖子。黑豹动了下耳朵，尾巴尖端
微微扭动，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或不乐意的样子。
　　“我好想妳，琳西。”松开黑豹，乌尔莎真诚地说：“我们是不是二十
年没见了？”
　　“也才二十年而已。”黑豹在猎人身旁横身卧下。“玛斯雷要我们加强
训练，最近会很忙的。”
　　“为什么？近来也没什么事啊？”
　　“听说是鹿盔的命令。”黑豹闭起眼睛，任由猎人抚摸她漆黑滑顺的毛
皮。“妳知道的，那家伙现在动作频频，就是想让塞纳里奥议会跟所有卡多
雷看见他有多优秀。”
　　猎人摇头。“妳这说法太刻薄了。他是个了不起的大德鲁伊，也确实有
能力。虽然好像是躁进了点没错，但妳也晓得他──”
　　“我明白的。”黑豹安静地说：“瓦斯坦恩的事情是个巨大的悲剧。我
也为他感到悲伤。”
　　“……他只是希望别再发生那种事。”乌尔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
多半是认为，若我们能再强大一些，当年跟其拉虫人那一战，就不会那么艰
辛了。”
　　“在他儿子那件事之后，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他的。”黑豹停顿一下。“
我只是，有点担忧……妳知道的，太过急躁不会成事。他想加强训练，我没
什么意见。但他最近非常针对泰兰妲祭司，像是想把所有权力都抢到手里。
这让我不太放心……”
　　“他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乌尔莎说：“在那场战役里，他受的伤比
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还重。就让他依他的步调行事吧。”
　　黑豹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她慵懒地享受猎人的轻抚，安详得像是要睡
著了。
　　星空围绕在她们身边，仿佛要用璀璨的夜幕裹起她们，让她们成为星星
的一员，在天上陪伴着伊露恩与整个世界。
　　风里出现了微弱的杂音。草地传来细碎的震动。乌尔莎抽抽鼻子，嗅到
青草被踩碎的新鲜气息。
　　遥远的那一端，有个小小的身影正从森林里冲出来，后面还追着另一个
黑影。
　　乌尔莎瞇眼细看。跑在前方的，是个满身脏污与伤口的夜精灵孩子。追
在她后头的，则是头甫将成年，年轻气盛，正想找个猎物试试自己利爪的公
蓟熊。
　　“别。”黑豹眼睛依旧紧闭。
　　乌尔莎站起身。
　　“别去。”黑豹甩甩尾巴。
　　乌尔莎跑了起来。她的白发在空气中跃动，像是徜徉在星河里的银鱼。
她的脚步轻快，双腿结实而有力，宛若在原野上撒腿奔跑的优美雌鹿，连踏
在草地上的步伐都富有节奏。
　　张开双手，她跃到了孩子跟公熊中间。
　　公熊瞪着她，恶狠狠地继续朝她冲近，熊爪猛然举起，对准乌尔莎胸口
就要抓下。
　　就在那瞬间，乌尔莎突然放声大吼。声音尖锐刺耳，足以惊起所有在夜
里沉眠的动物。公熊猛然一惊，立刻转身仓皇地逃了。
　　看见公熊慌张的身影，乌尔莎忍不住嗤地一笑，回身看向已经逃到远方
的夜精灵孩子。
　　“没事了。”她说：“妳小心点，这时期的公熊很凶的。”
　　远远地，孩子望着她，脏乱的紫色长发覆住了大半张脸。乌尔莎只能隐
约看见孩子伤痕累累的瘦小身躯，和藏在紫发底下的那双金色眼睛。
　　不发一语，孩子转身跑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森林里。
　　耸耸肩，乌尔莎走回黑豹身边。
　　“说了别去。”黑豹的语气有点不悦。
　　“有什么关系？就当是练练最近学的威吓野兽。”
　　乌尔莎在黑豹身旁坐下。黑豹理所当然地将头靠到她的大腿上，尾巴还
在不满地轻轻拍打地面。猎人搔搔黑豹耳后的软毛。黑豹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那孩子要自己学着生存。”打着呼噜，黑豹慵懒地说。“妳能救她一
次，不能救她第二次。若她不懂得怎么跟自然对话，那她总是要被淘汰的。”
　　“但她还那么小。看那样子，只怕连五十岁都不到。”
　　“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黑豹调整一下姿势。猎人搔搔她的另一
只耳朵。黑豹再度发出满意的呼噜声。“妳今天特别多愁善感。怎么了？”
　　猎人没回答。黑豹安静地等着她。
　　“──巴斯克死了。”乌尔莎看着星空。“妳记得牠吧？我的战友。”
　　“哦。”黑豹抬起头看她。“我很遗憾，乌尔莎……牠是头强大的棕熊。
我很佩服牠宽厚的背肌。”
　　“从牠还是熊崽时，我就认识牠了。”乌尔莎轻声说：“牠不只是强大
的棕熊，也是个温柔的朋友。牠陪我经历了很多事。”
　　“牠的确是。”黑豹停顿一下，“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不是战死。”乌尔莎说：“妳懂的……到了某个时间点，牠就渐渐走
不动了，爪牙也不再尖利，最后甚至没法站起来觅食。我只能抱着牠，安慰
牠，跟牠说：我会一直陪着牠，陪牠走到最后……”
　　乌尔莎按在黑豹背上的手加重了力道。
　　“……牠真的是很棒的朋友。我很爱牠，而牠也一样待我。”猎人说：
“但就算如此，牠还是逃不过衰老的命运。”
　　“生老病死是万物的天性。”
　　“我知道。”乌尔莎说。“但我还是很伤心。”
　　没有接话，黑豹将脸埋进猎人腰间轻蹭。猎人环著黑豹的脖子，摩挲著
对方柔软的毛皮，从底下感觉到血管温热的脉动。
　　“琳西。”
　　“嗯。”
　　“生老病死是万物的天性。”
　　“嗯。”
　　“所有生物都会走到那个终点。”
　　“嗯。”
　　“那为什么，”她问。“我们夜精灵却能永生呢？”
　　从猎人怀中离开，琳西坐直身子，银眼笔直望向自己的朋友。
　　“因为我们是众星之子。”她说。“我们要和星星一起，永远陪着伊露
恩，守护这个世界。”
　　在她银色的双眼中，无数星点闪闪烁烁。
　　“所以即使万物都走到了牠们应有的终点，伊露恩跟我都会陪在妳身边。”
　　夜幕还笼罩在大地上。草丛里的虫鸣如金铃般清脆。猫头鹰在森林中长
啸。夜风有淡淡的毬果香。
　　卧在草地上，她们仰望星空，年复一年，像是永远没有厌倦的一天。
　　“琳西。”
　　“嗯？”黑豹翻了个身，蹭到猎人脖颈旁。
　　“当我的宠物好吗？”
　　黑豹发出卡了毛球的声音。猎人认真看她。
　　“宠物就等同于我的伴侣，得与我心意相通。”她说。“而且妳永远不
会弃我而去。我觉得非常合适。”
　　“别胡说了！”黑豹微忿地说：“就算我是德鲁伊，但这跟野兽──”
　　刹那间，乌尔莎猛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黑豹反射性的惊吼一声，不由自
主撒腿从猎人身旁逃开，在原野上四处逃窜。
　　乌尔莎翻身坐起，拍着手哈哈大笑。跑了半天总算冷静下来的黑豹，缓
缓从远方慢步踱回来。
　　“……妳好大胆子。”她阴沉地说。
　　“是祖卡斯特跟我说能有这种效果，我才想试试看的。”猎人立刻把自
己的导师推了出来。德鲁伊在离她十公尺远的地方坐下，脸上依旧罩着阴霾。
猎人吐吐舌头。“对不起。”她说。
　　“哼嗯。”
　　“真的对不起。”乌尔莎诚心说：“我不会再这么做了，好吗？”
　　她拍拍自己的大腿。黑豹高傲地盯着她，尾巴轻轻圈住自己的前爪。乌
尔莎用恳求的眼神看她。黑豹抖抖胡须，慢条斯理地走回她身旁，把下巴靠
到猎人的大腿上。
　　“我还没有原谅妳。”她说。“我只是开始愿意释出善意。”
　　“我知道。”轻轻搔著黑豹耳后的软毛，她回答。
　　夜幕逐渐拉起，现出微弱的淡紫天光。地平线的那端，耀目的阳光如潮
水般顺着大地铺落漫来。
　　猫头鹰的叫声已经消失了。连草丛里的虫子也安静了下来。
　　“琳西。”
　　“嗯？”
　　“谢谢妳。”
　　环著黑豹的脖颈，猎人说。
　　“谢谢妳陪在我身边。”
　　黑豹动了下耳朵。
　　“嗯。”
　　新的一天又将开始。而星星的孩子在地面上沉睡。
　　因为她们明白，她们还有无数个夜晚。每个夜晚，她们都要跟星星一起，
守着伊露恩，还有伊露恩深爱的这个世界。
　　那就是她们的使命。是她们众星之子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