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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50
Blood of My Blood II
猫头鹰尖啼一声，从树梢拔高飞起。牠在空中盘旋几圈，像是在审视该
啄出哪个人的眼珠子。
霎时间，羽箭破空而来，直指瑟凡西诺脑门。同时，猫头鹰朝希理丝飞
速俯冲，双爪往盗贼门面狠命抓去。
“瑟凡！”艾波恩惊呼一声，连忙撞开还没进入状况的术士。被扔在一
旁的夜刃豹们发出愤怒的吼声，在树丛间焦虑地躁动。
当！希理丝举起匕首，狼狈地挡下猫头鹰的爪击。然而，不知何时已经
溜到她背后的黑豹，已经抓准时机飞快扑到她背上，露出森森白牙与利爪便
是一阵撕咬。盗贼忍不住发出疼痛的哼声。
扬起手，她朝黑豹撒了把致盲粉。吃痛的黑豹暴吼一声，松开了原先紧
扣在盗贼肩上的爪子。希理丝趁机架住猫头鹰，另一手抽出哈卡莱战刃往猫
头鹰右翅斩落。猫头鹰灵巧地躲开。同时，另一发羽箭已经朝盗贼毫无防备
的后脑射来。
就在那瞬间，一发火焰冲击砸中希理丝肩头。
希理丝不由得退了一步。羽箭瞬时擦过她的耳畔。
“──不客气！”瑞斗说。左手扬起又朝天上盘旋的猫头鹰扔了发冰箭。
德鲁依羊不了，猎人羊不到。在不确定还有多少敌人的情况下，他只能
先牵制宠物观察现状。
黑豹用力甩甩头，身形猛然拔高变回人型。
“妳休想！”她大吼一声，精灵之火刹时在盗贼身上炸开，将原本正想
窜进阴影中的希理丝照得无所遁形。下一秒，她又化为巨熊，低头猛然冲刺
便往瑞斗撞去。瑞斗完全无从闪避，硬生生被巨熊压倒在地。
对准法师的脸，巨熊高举兽爪，厚掌正要拍落，却又往旁边一跳，迅速
躲开艾波恩的斧击。瑞斗仓皇地往旁边滚开，惊险万分地从熊掌底下挣脱。
“……妳是，琳西小姐吧？”
掌间蕴著灿烂的金光，艾波恩警戒地说。他显然也已经明白，乌尔莎抛
下指挥官的职责，离开营地出来追杀希理丝这件事的意义了。
“妳们肯定误会了。她──”
刹那间，方才还在空中盘旋的猫头鹰，再度往艾波恩俯冲直攻。艾波恩
侧身躲开，掌中扣紧的审判同时拍在猫头鹰身上。猫头鹰悲鸣一声，摇摇晃
晃地逃开了。
半转身子，艾波恩扬起巨斧朝羽箭来向猛力一挥。神性风暴的金色光芒
刹时在林中爆开，照亮了阴暗的树林。
在那片灿烂的圣光里，没有乌尔莎的身影。
果然已经离开了。艾波恩想。好的猎人不会待在原地，一定会不断移动
位置。但这也表示，对方完全没有要谈话的意思了。
但即使如此──
“晨光小姐！琳西小姐！”他大吼一声，高举左手。奉献的滚滚白烟瞬
时以他为中心朝外扩开。“现在还来得及，先住手吧。妳看到了，我们并没
有──”
“住口！”
巨熊怒吼一声，猛然撞向艾波恩。但就在碰触到奉献范围的前一秒，牠
便毫无预警地调转方向，朝身上还燃著精灵之火余烬的盗贼直冲过去。已有
防备的盗贼这回躲开了。巨熊不甘心地低吼一声。然而下一秒钟，那声低吼
就变成了疼痛的长嚎。
毁灭之刃的刀锋正狠狠刺在牠的后腿上。
“妳不信，我知道！”咬著牙，希理丝说：“但我没有做！”
巨熊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啸，回身挥爪往希理丝袭去。希理丝架刀挡住这
一击，却撑不住巨熊的重量，再次被按倒在地。
巨熊张开大嘴，唾液与热气哈在希理丝脸上，像是恨不得立刻将那张可
恨的脸撕烂。
“叛徒！”巨熊怨恨地说：“带来部落的叛徒！”
“我没有！”希理丝大吼，撑住熊爪的匕首不住颤抖。
巨熊暴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往下压。盗贼痛苦地悲鸣，架住兽爪的双
刀已经被压到她的脸上，按出深深的印痕。
可就在那瞬间，原本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突然松开，接着是一口腥臭浓重
的温热黑血，猛然喷在希理丝脸上。咳呃！巨熊猛咳一声，黑血从牠嘴里不
住呕出。瑟凡西诺先前施在牠身上的痛苦动荡跟腐蚀术，至此终于完全发挥
它的威力。
抓紧机会，希理丝双手向前一推，飞快从巨熊身下逃开。
抹掉脸上的黑血，她单手撑地，回身跃起便要遁入阴影里。但她才刚起
身，一枚闪光弹便在她脚下炸开，莹亮的红光黏在她身上，清楚照出她的足
迹。
数支羽箭破空而来，多重射击分头指向林中众人。艾波恩反手挡下羽箭，
瑞斗直觉施了个闪现，被多支飞箭围攻的希理丝却没能完全闪过这波攻势，
勉强躲过针对致命部位的攻击同时，腹部依旧中了一箭。
“小希！”瑟凡西诺尖叫。恶魔守卫护在她身前，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凌
厉气势。
无暇理会伤势，希理丝忍住疼痛，咬牙继续奔跑。她非常清楚，在这种
时候停下脚步，只会是死路一条。
──但她不能死。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绝对不能死。
微微弓身，盗贼窜到正在躁动乱跳，开始四散逃开的夜刃豹之间，藉座
骑的掩护暂时遮掩身形。踩着灵活的步伐，她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转
眼便在夜刃豹的掩护下，移换到另一丛树荫间，飞快闪过连发射来的羽箭。
腿上沾著的萤光涂料已经消失。蹲下身子，她又想潜入阴影里。但在那
瞬间，数条藤蔓突然破地而出，迅速缠住她的手脚。琳西不知何时已经再度
变回人型，嘴角还垂著黑血，掌中却蕴满愤怒的绿光，恶狠狠地瞪着盗贼。
高举双手，她怒喝一声，愤怒术立刻便要击出。可在那瞬间，原本环绕
在她周身的自然之力突然消失。赛纳留斯的殷殷教诲在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仿佛那些传承千万年的记忆与情感其实从未存在。
──该死的法术反制！琳西愤怒地瞄了一眼远处的法师。
而瑞斗并没有停下动作。“艾波恩，抓人！”他大吼，手指一弹，原本
缠在盗贼身上的藤蔓突然起火燃烧。希理丝立刻趁机挣脱纠缠根须的限制。
琳西怒吼一声，再度化为黑豹朝瑞斗扑去。瑞斗这回没有半分犹疑，直
接朝琳西施了个缓速术，迅速逃开对方的扑击。
──虽然对方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但在确定敌人只有两个以后，事情
就简单了。
“瑟凡妳在干嘛！”没有停下脚步，瑞斗大吼著，转身又往树林里扔了
个冰锥术。“诅咒咧恐惧咧控场啊蹲在那边混三小啊操！”
同时，已经明白瑞斗想法的艾波恩则扬起巨斧，朝树林猛力挥下。
另一发神性风暴又在林中炸开，彻底照亮了所有阴暗。
黑豹暴吼一声，转身朝刚挣脱纠缠根须的希理丝继续进攻。牠明白，她
们人数上的劣势已经暴露，不可能再靠着虚张声势让对方不敢进攻了。
飞身跃起，对准盗贼的喉咙，牠露出森森白牙。
至少要杀掉她。至少要把背叛者杀了。不能留下这种人。不能留下这种
人！不能再让她装着这张脸招摇撞骗，不能让这个内鬼继续披着夜精灵的样
子危害同族！
现出利爪，牠朝希理丝扑去，爪上闪著憎恨的亮光，像是要把对方的身
体连同那张假面具一并撕碎。
然而在那瞬间，暗影箭与祕法冲击已经在牠身上不约而同地剧烈爆开。
祕法能量炸开了牠的躯体，将牠线条优美的肌肉硬生生地撕扯划开，宛
如已经无法运转停滞不动的机器，最终永远只是被人无情地摔碎破坏，彻底
分解为单调无趣的机械零件，生冷僵固，毫无用处。
而就在那具被祕法能量破开的躯体里，潜伏其中的暗影能量早已在无声
无息间，平静而残酷地拧转了牠的内脏。而在那些由胸腹的破口中黏稠落下
的粉红脏器上，丝丝黑线正在上头扭曲爬行，像是爬在牠血管内的污秽黑血，
憎恨地企图玷污整个世界。
连同那些从牠腹中淌落的脏器，黑豹摔了下来。牠没有发出半点哼声，
也没有吐出任何怨恨的咒骂。
牠只是用尽自己最后一分力气，虚弱地抬头，美丽的豹眼直勾勾盯住盗
贼无机质般的灿亮金瞳，深深看进对方空洞的破碎灵魂里。染血的兽爪在地
面上微弱地一抓，一抓，像是要用自己的鲜血与意志，将这份不甘与恨意，
深深刨进埋入这片牠挚爱的土地里，誓将那份同族之血的恨意，传达给每个
踩在这片大地上的人。
并且，随着总有一天将再度拔高抽芽的新叶，随着永不停息的林风与流
水，传给所有未来将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后人。
“……对不起，琳西小姐……真的很抱歉。”
站在恶魔守卫旁，瑟凡西诺颤著嘴唇，绿瞳中盈满泪水，双手指节因用
力而泛白。
“──但是，我不能让妳伤害我的朋友。”
而在她那双稳得出奇的手里，灵魂收割者镰刀正散出阴冷幽紫的邪魅光
芒，宛如静谧空洞的死亡深渊，无声地向所有生灵宣告它的存在。
跨过已经倒在地上不动的白色猫头鹰，瑞斗奔跑着。不断移动位置的同
时，又往身后施了发冰锥术。
做为一名总是只待在研究室里闭门研究，夸张程度甚至被人戏称为“那
个家里蹲”的法师，体力一向是他最缺乏的东西。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持
续移动。无论如何都得在体力耗尽前，把另一个敌人抓出来。
敌方的攻击策略其实很简单：对方没动手前，就先暂搁不理。确认进入
战斗后，便由德鲁伊在显眼处吸引砲火，宠物协助干扰。真正有杀伤力的，
则是猎人躲在树林里射出的暗箭。
闪现到瑟凡西诺身旁，瑞斗藉恶魔守卫的遮掩稍事休息，大口喘气之余，
依旧不忘再朝另一个方向扔发冰锥术。暴风雪会妨碍他移动，火焰魔法则有
引发爆炸陷阱的危险。一个好猎人，绝不会忘记要利用这点。
这也是为什么，包括艾波恩在内，他们都不敢贸然冲进树林里。在对方
是个极端高明的猎人，又善于利用优势隐藏身形时，傻傻往阴暗处冲，只会
是死路一条。但反过来说，只要能让对方的所在位置曝光，那他们就没理由
会输。
真正好的猎人，不会只是站在原地，攻击时一定会不断移动位置。夜精
灵天生具有的影遁能力，也使揪出这家伙的工作变得更加困难。但就算如此，
他还是能逐渐压缩所有可能位置，把对方逼到特定方位上。有艾波恩在旁协
助，这事就更简单了。
按住胸口，瑞斗感觉到自己激烈鼓动的心跳。那是他还活着的证据。而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或任何事，夺走自己生存的证明。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还有那么多想知道的事。
他想掌握这个世界的本质。他要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
所以他要活下去。
回转身形，艾波恩的巨斧在周身带起一阵旋风，紧紧护住要害，防御不
知何时又会从森林某处飞来的暗箭。
他当然非常明白：在琳西死亡之后，他与乌尔莎便已经没有半点对话的
可能性。甚至说得清楚一点，打从他出手攻击德鲁伊的那刻起，这就注定是
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了。
只是，如果可以，艾波恩实在不想这么做。
乌尔莎在崖上望着猫头鹰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只有打从心底深爱这个世界的人，才能拥有那种温柔的眼神。
他不想伤害这样的人。不想伤害这个尽心守护同胞，守护这片大地，为
保护这个美得令他痴迷的全新世界，不惜奉献一切的人。
“──晨光小姐！”举起重斧，艾波恩高声大喊。
接着，他翻转手腕，锋刃向前一带，灿然金光再度爆开，像是灌注了他
内心的所有遗憾。
而在那片神圣到近乎虚假的金色光芒里，他们终于看见乌尔莎。
“晨光小姐！”瑟凡西诺第一个叫起来。
背着那片亮丽的金白光芒，乌尔莎拉紧弓弦的身影有些模糊，在森林里
定立不动。
跨到希理丝身前，艾波恩摆好防御架式，随时准备替身后的同伴挡下攻
击。
但下一刻，他就察觉了有哪边不对。
好的猎人不会只是待在原处，一定会不断移动位置，才能保持自己的优
势。
乌尔莎毫无疑问是名优秀的猎人。
乌尔莎的身影动了一下。搭在她弦上的箭矢刹时直飞而来。
依旧凛然，依旧有力。充满深沉的恨意。
接着，直接越过艾波恩的肩头，“当”地一声钉到后方的树干上。
那枝箭偏离目标实在偏离得太远，跟希理丝的脑袋起码差了五公尺以上。
艾波恩甚至不用移动脚步，便能看出这发狙击有多么失败。
乌尔莎是名优秀的猎人。而好的猎人不会只是待在原地。
但无论是多好的猎人，只要死了，就绝不可能办到这件事了。
于是，在逐渐暗淡的金色光芒间，他们终于看见了。
有把沾满鲜血的长剑，正从乌尔莎的肚子上缓缓向后抽出。
神圣风暴的余光逐渐消失。长剑已经隐没在乌尔莎的身体里。
她抽动了一下，双臂垂落，无声地倒了下去。
乌尔莎是名优秀的猎人。
即使断气，她也没有放开手上那把弓。
而在倒下的乌尔莎身后，一名不死族盗贼正站在那里。
他面色灰白，瘦长双臂上的尸肉遍布伤痕，左腿还露出半截大腿骨。显
然先前他曾体验过的那次死亡并不好受。
然而，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冰冷腐朽，浑身上下似乎都还缠着对死亡
的恋恋不舍，但紧握在他左手上的长剑却非常稳定。
乌尔莎的血从剑锋滴下。在她腥红的鲜血底下，长剑锋刃正闪著隐隐的
幽绿毒光。
“──我本来还想，该等你们打完，我们再来捡尾刀呢。”
调整一下脖子，不死族盗贼迈尔德勒用兽人语说。
“不过，既然你们都把森林闹成这样了，那也没办法了。唉──唉。”
他咧开微笑。
“让我参一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