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与部落的军队在夜精灵村庄会合,整个村庄充斥着人群。殿后的部
队与所有后勤都集中在世界之树旁,看着那个巨大的埃雷达尔蛮不在乎
的当着我们的面抽取世界树的能量。
我终于拼凑出莫恩可能的打算,进入战斗前就一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他根本没有收下女祭司赠与军队的女神之泪。
从他要加入前线到现在他的所作所为,我发现他真的想死在这场一万年
前的战争之中。
穿越回到过去,居然是为了战死在这吗?
为什么?为什么除了想死,还想死在这里?
阿克蒙德不断锁定每个人展开攻击,一个一个被击飞的友军都因为手上
有着女神之泪脱险。但莫恩不同,莫恩一副杀身成仁的态度,瞪着阿克
蒙德打飞了上一个人,他对着阿克蒙德的方向大吼,吸引注意。
“可笑的蝼蚁!”,阿克蒙德的恶魔能量攀升,对准了莫恩发动攻击。
那一刻我冲到他面前,用力的把他往后一推,确定他被我安全的推倒在
青绿的草地上,避开了在周围蔓延燃烧的毁灭之火,我一回头,气爆术
正面的向我迎来。
气流瞬间扩散爆炸,把我弹飞到空中。
莫恩当然也震得在草地上翻滚甚至几乎被气流卷起旋转,我赶紧将一直
在手中握紧的女神之泪往他投掷,护盾开始发光,从一颗小小的水滴,
膨胀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看到他应该平安,我松懈下来,阿克蒙德施放的法术再次猛力冲向我,
直接撞击我的肺部,感觉像是挤出我身体所有的空气,我被抛到至高点
后开始快速下坠。
这次我也许……也许可以死成了?这样也好。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愈接近地面,我感到落下的作用力与胸口上的魔法
伤害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几乎要落地时好像有法师在我身上放了缓落,但我还是感受到重力加速
度的力量。
摔落在地面,亚希尔与其他治疗者急急从远处向我奔来,所有治疗者的
能量往我的身体凝聚,温暖的感觉充满了我的胸腔。也让我十分疼痛,
喉咙有浓浊的液体,我不禁大声咳了一下。
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口中喷出滑落我的下巴与颈项,浓厚的血腥味。我感
觉自己应该断了好几根肋骨。
隐约听见亚希尔的呼唤,我却只有晕眩感,意识与眼前都开始一片模糊
,治疗法术笼罩我,昏迷前,我只希望莫恩是安全的。
就算我可能有些舍不得,我只希望他能安全。
急促远扬的号角声传来,我快闭上的双眼,看见数以万计的幽光像是因
此受到召唤,团团冲向巨大的污染者。
女祭司的法术庇佑,所有联军的攻击手加大火力,这样混乱的局面下,
传说中的埃雷达尔在幽光与联军群的攻击中爆炸。
夜精灵的军队齐声诵唱法术,我感受一个强大的法术将我们所有人都保
护住,爆炸的气流与闪光被隔绝在外,满是烟雾,世界树周围散落阿克
蒙德尸身爆裂的碎片粉末。
防护法术消失后,围着我的太多人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再也听不清楚。
我彻底失去意识。
一万年前的战争结束了。
联军没有了并肩作战的理由,大家又回到了对立的立场,联盟和部落。
通过青铜龙们开启的传送门穿回了现世的艾泽拉斯,解散的卡林多联合
军们纷纷暂居在加基森,绿皮矮子笑的合不拢嘴,小小的城镇,挤满了
联盟与部落的军人。
占卜者与奥多尔的人马,马不停蹄返回外域准备加入黑暗神庙的后援,
加基森人满为患,我们一行人选择驻扎在沙滩,省下哥布林见钱眼开而
坐地起价的旅馆费用。
夜深人静,大家都已经在一座座帐篷里熟睡,据说我昏迷了很久,没有
死掉还能醒来完全是走运。
走运吗……我终究是没死成,而莫恩也没有。
间谍大师在我终于醒来的时候骂了我半天,连带坐在我病床旁的莫恩一
起骂下去。
我默默的被骂,原本以为莫恩会回嘴或者离开,但他反常的也静静坐在
旁边,一副认真反省的样子。
间谍大师告诉我,以后我再也无法参与特别劳动的前线任务。等回到撒
塔斯我就需要办理退役手续。
毕竟我摔得不轻,晚上换亚希尔边哭边骂,告诉我这会是一直带在身上
的伤,甚至不好好调养就可能成为长久的痼疾。
“妳昏迷这么多天,妳知道我多害怕吗!”他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然后用我的床单擦脸。
“妳干嘛这么笨啊!替那个不死族挡这一劫,妳就该让这种想死的混蛋
去死啊!”
“那个不死族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愧疚,这几天都待在妳病床前面……
但我还是很生气啦!”
我苦笑,这跟我原本预计的不同。我安抚亚希尔,他骂到最后哭着哭着
,累到倒在我床边,看来也是这几天顾我顾到过劳,终于松懈下来。
刚醒来的我,肋骨持续隐隐作痛让我难以入睡,想睡也睡不回去,我起
身拿着血蓟走出帐篷,看见莫恩坐在营火边守夜。
我坐下来,边咳嗽边仔细的抖密有点发散的草叶,藉著营火点燃。
“我生前是闪金镇人。”
他没有转头看我,忽然开口。
“妳说过好奇我为什么会萨拉斯语。妳也问过我为什么恨青铜龙。”
“是,很难不令人……好奇。”
轻声的,月光下塔纳利斯外海闪烁波光,伴随他的自白,我仿佛听见了
遥远的地平线那端,从水面下隐约传来了人鱼的歌声。
这是我听他说过最多话的一晚。
“我的人生从出生就已经决定,将来要继承父亲的衣钵,负责保卫暴风
城周围领土的安危。从小我就接受着这样的训练。”
“一切都很顺利也很好,直到我快成年的时候,我母亲再次怀孕了。”
看他随手扔了根树枝进柴火,海风把火焰拂乱的更旺了一些,他惨白的
脸映照出了火焰的颜色。
“我知道父母一直希望再生个孩子,我同样期待着弟弟妹妹的到来。”
“然而在我母亲生产后没多久,妹妹就被人偷走了。”他的声音终于有
了一点波动。
“我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偷走了我妹妹,那个助产士假装说要照护孩子
,就抱着我妹消失。她的行为,彻底改变了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母亲就这样崩溃了……无法治愈的失心疯,随着妹妹持续下落不明愈
来愈严重,父亲分身乏术,没有多余的心力关心我的未来,便改变计画
,把我送去暴风城的战士导师那里。”
“讲难听点,就是自生自灭吧。”
“安得尔老师是我父亲的旧识,在那之后我跟父亲母亲再没有连系。”
“因为天谴,白银之手的使者来访需求帮助。我到了圣光之愿。”
“我在那里,认识了魏恩跟蕊娜一家人。他们两个就像我另一对父母。
他们是精灵,萨拉斯语,就是他们教我的。”
“坦白说,我在联盟受到的教育,就是部落是怪物、精灵们都是叛徒。
认识他们的时候……要我好好跟他们相处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叛逆又无助、失去方向的青春期,对父母亲情的渴望、被丢下的不
满与委屈,在跟他们长久的相处后,获得了解救……”
“我将他们视为我的亲生父母看待。在他们的照料下,获得很多过去不
曾感受与获得的亲情。”
“有一天青铜龙使者造访圣光之愿,带走了他们。”
“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可是圣光之愿的人手不够……那时候他们的长
子托卡札也在那服役,他们希望我与他留守在那……但没多久换我加入
了对抗天谴的战争。”
“最后托卡札等回了盔甲的残骸……这是我重生以后回去圣光之愿时知
道的,另外从巴哈乌斯那里,我知道亲生父母在天谴后,都不在了。”
“生死一线,当下与我有最深关联的人,都不在了。”
“所以。妳为什么要救我呢?”莫恩转头看我,“这些青铜龙带走我的
希望,或许我当初就该跟他们一起死的。”
“我不要损失任何一个战友。”我低声,忍住因为他感到的鼻酸。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如此高傲又尖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感到彼此
如此相似。
“……妳不会懂的,我并不想成为被遗忘者,我永远都是那个多余的人
。我永远都是那个被留下、剩下的人。”
胸口传来疼痛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他而难过。
“除了魏恩跟蕊娜,我过去所受的教育就是与部落抗争到死……但是,
天谴一战之后我重新苏生,归类在被遗忘者的行列……?”
“我醒来的时候真的觉得可笑,命运不断开着烂玩笑?部落?那些充满
恶心的怪物的部落?我居然也成为这里的一份子?我被家庭遗忘了……
也被死神遗忘了,我记得他们所有,但那些我在乎的,却全都不在了。”
他颓丧的低下头,我想都不想,嘴巴快过了脑袋的思考。就像我早早就
决定挡在他跟前,承受阿克蒙德的一击。
“你……还有我。”
话说出口我都觉得自己笨。像是在告白一样,我是吗?我直直瞪着他的
脸。内心澎湃。脸甚至开始发热,是因为营火,还是因为他?
我记得你啊,现在我记得你。我不会忘记你。你不能死,不可以死。我
不想要你死。
莫恩发出空洞又充满回音的叹息。
“……我意思是,你还有我们。”我讷讷,又开始咳嗽起来。
“妳真的让我无法理解。温柔却又疯狂。一点都不像精灵。”
他放软语气。
“在肯瑞瓦的时候是,现在也是。很多时候……”
“妳们精灵并不是这样的种族,我知道的。”有点呜咽的,“但是妳,
跟蕊娜魏恩的感觉好像……我真的很想念他们。”
我低下头,他继续无语的望着深蓝的海面,海风瑟瑟,直至天空微亮,
柴火烧尽,我们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