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快哭出来了,但…真的不是这样的,你误会克罗米了。不,你
真的误会那里的青铜龙了…
“那时候看到妳,我好高兴,但妳就是这样笨笨的…为什么青铜龙这么
过分,居然不把妳的尸体火化!让妳感染瘟疫变成这样!”边气边说,
眼泛泪光,我真的是…
真的是误会啊大哥…我早八百年就把自己给毒死,我不是感染瘟疫死的
啦!真对不起啊我就是这么笨才把自己给害死…
重见故友还是无法躲避的状况下,看着他又哭又怒又激动,我真的不知
道该不该回应他。
“毒猫…”
他又这样叫我。我叹气。这难道就是我必须面对的另一种必然吗?
“别这样叫我。”看着他渴望我回应的神情,我淡淡的开口,我知道现
在虚无空洞的声音,其实就跟人类害怕的不死族很像。但我还是开口了。
他恍然,又激动起来。“妳真的是毒猫!我的天啊!我看到妳刚刚用了
陷阱!我就知道是妳…除了妳没有人会…”
“…毒猫已经死了。”
“妳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呢?”他激动的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这个战士
还是这个冲脾气…
“妳被食尸鬼突袭,难道青铜龙不用负责吗?克罗米不用负责吗?时光
之穴的负责人不该负责吗?”
他们是不该。他们并不需要为了我笨死而负责啊…可是看着他这样的误
解…
“妳是不是过的很辛苦?”他又问。
我过的很辛苦吗?我觉得还好。但他这样问感觉以为瘟疫只是一种病,
迟早会好。也许啦,但我是中毒啊,中毒啊大哥。笨死没药医啊…
我真的觉得他当初选错了职业,为什么要用怒气的职业却这么圣光充满
?让我想起以前大教堂的牧师,总是温柔的对每个去告解的人说:“我
知道你很难过,嗯哼,我能同理…”
或许也只是因为,他认识我所以愿意这么柔软?但是他知道真相又会如
何呢?
“我过的不辛苦。”我淡淡的说,“因为我不是被食尸鬼咬死的。”张
大黄澄澄的眼睛,我认真的回望着他褐色的眼眸。
“早在时光之穴遇见你之前,我就死了很久了。”
他愣住了,看样子有些人类自然是不知道进入特定时空,某些种族需要
施法伪装成人类的样子。
“可是、可是妳的确活着啊那时候…妳不要替青铜龙开脱了…这一定是
业务疏失!”
我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虽然要花上一点时间,但是这个巢穴中的
敌人都被我们撂倒了,或许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好好跟他说话的
机会。于是我慢慢的解释给他听。
然后看见他原本的悲悯渐渐从脸上消失,转为恐惧。
是了,就是这个表情。我很了解这个表情。
是那些走在路上的联盟、尤其是人类看见我会有的表情。
就算我上辈子跟他交情再好又怎样呢?就算我真的只是蠢的把自己毒死
又怎样呢?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为什么不让他永远以为…我就这样命丧在斯坦索姆就好?为什么不让他
在唱完挽歌以后,还能偶尔缅怀我?
我终究得成为他想遗忘的对象吗?我不再是他悬念的伙伴,不再是那个
从荆棘谷到大河之心,驾着直升机往瀑布直冲,两个人摔进水里还能哈
哈大笑勾肩搭背的伙伴。
他低下头。我不由得发笑,我发出被遗忘者空洞的咯咯笑声,回旋在这
个冰冷的地窖里,扛起枪,我头也不回的走出这里。
这是否就是我必然面对,怎样都无法逃避的一课?如同我说的,逃得了
一时,逃不了一世。
我从时光之穴幽暗的深处逃离,却在潘达利亚另一个幽暗的深处被迫向
一个最不希望他知道的人,说明自己为什么死去。
这一定又是诺兹多姆的玩笑,或许我只是在做梦──或许,我回去,学
习人类的样子,睡上一觉,我会发现这是梦──我会发现我还是人类、
我会发现我还身处纳葛兰的山丘、我会发现自己可能才跟着猎团踏进北
域、我会发现…其实我还没有离开暴风城,我可能还拿着那张考试通知
单,徘徊在家门,不知道怎么对父母启齿我当不上一个盗贼。
多美好的光景,我每走一步就觉得如陷泥泞,我的身体发著抖,每一步
每一步都举步维艰,见到他如同一个潘朵拉的盒子,多少遗忘的人类时
光,随着他恐惧的眼光,蔓延出来。
我要如何才能把这盒子再度上锁?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好了。
但不是。我活在这个,蔻可‧波森是被遗忘者的世界里,也只能“活”
在这里。
我明明不需要承认,不需要解释,心脏不会跳却传来奇异的痛楚又仿佛
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