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 Goodbye,Goodnight

楼主: timez422 (SIXTeeN)   2020-05-24 21:52:51
一览无遗的苍穹。
视线内除了白日与蓝天,见不着它物。
若不是听着虫鸣鸟叫,她一度以为自己置身云端。
“咳…”
从胸腔顺着喉咙涌上的铁锈味,连同液体一齐吐出。悉悉簌簌的碎语从身下杂草,随着身
体一震倏然发起。
呼吸的困难让她无暇关心自己为何仰倒在地,耗尽全力吸入的空气却像刀刃划过鼻腔、喉
咙、任何所经之处,最后与胸口的剧痛会合。
余光扫到的箭羽轮廓立即被黑影垄罩,遮住烈阳的人影头偏向左再慢慢倒向右,他放下手
中的长弓并拔剑出鞘,突来的强风袭卷而来,扰动花草树木的萧萧之声,也掩不住刀刃滑
出鞘口时的霍霍发响,无比刺耳。惊鸟群飞,其鸣叫尤其骇人,仿佛宣告必至之事。
随着黑影高举长铗,她知道她的脑袋要搬家了。
—……!

滴滴—滴滴—滴滴—……
手伴随迷糊的呓语,万分艰难地伸出温暖的被窝,曝于微凉带有秋意的空气中摸索声音源
头。不料与恼人的闹铃擦身而过,前些日子新买的云端智慧机,就这么被人推下悬崖,跌
落谷底。被里冒出绿色的脑袋,睡眼惺忪看了仍在地上哀号的闹钟,心不甘情不愿地褪下
棉被,下床拾起阻止它继续嘶吼。
曾我屠自古摇摇手中的黑盒,嗯,没有异音。
把不符合十七岁少女品味的深色方块摊平,再折叠成手表的形状戴于左腕。她摸了摸自己
的脖子,细致的肌肤上无任何突兀的窟窿,从指腹传来的是规律却偏快的脉动,胸闷并未
随着梦醒而消散。督了镜子里明显没睡醒的人影,屠自古不自觉从嘴里流出叹息。
“别再做梦了行吗?”敲敲头壳试图让思绪明晰点,她开始考虑去父亲的寝室拿些安眠药
了。
盥洗更衣后来到餐厅,餐桌已摆着父亲出门前所做的起士蛋卷,父亲在盘子上还用番茄酱
写了两个数字。
“22!!”外加两个惊叹号。
这让屠自古的脑袋清醒了些,双数日是与父亲相依为命的自己该准备早餐的日子。她合十
喊开动之余,也向已抵达公司挣钱的父亲道歉,而心头的不适,反跟着愧疚的油然而生逐
渐退去。
碗盘收拾时手表再度响起,屠自古指尖轻轻一点,表面立即出现“SOUND ONLY”的字样。
‘曾我早~欸、又关视讯。’
“早,宇佐见。谁规定接电话一定要开视讯了?”
‘啧,买了最新型的智慧机,还挑了最难看的款式,结果只拿来打音讯电话跟设闹铃。这
些上个世纪的古董都办得到啊!’
“我也不想换,旧的寿终正寝了我有什么办法?而且其他功能我也是有好好用的。”
打来的是同班同学宇佐见,之前屠自古告诉她自己做了杀人、浑身是血的梦时,宇佐见拿
著罕见的实体书“解梦大全”,兴奋地喊曾我妳要发财了。
在这个不再相信妖魔鬼怪的时代,人们还是会寻找其他事物迷信,屠自古的同学就是最好
的例子。
则屠自古即使不信鬼神之说,每天还是跟着父亲替母亲与兄长上香。
这次要是再对宇佐见更详述那个自己被杀的梦,她会说什么呢?
八成是梦里的黑影是妳上辈子的仇人,屠自古点着线香在心里吐槽。
‘那肯定是妳上辈子的仇人!’曾我屠自古,妳太神了。
“所以宇佐见大清早打电话给我做什么?虽然今天是假日,但历史课的作业我还没做。”
换言之,出去玩,没门。
把点好的线香插在只剩半柱的香旁,屠自古关门前不忘对朝神桌柜道别。
“我出门了。”
‘欸欸欸出门?妳要去做历史课的作业对吧?清水寺?’屠自古戴好无线耳麦才回答,她
不想在街道上开着扩音。
“今天是假日,清水寺肯定人山人海。而且…”看了看眼前阶梯上红色的大门,便与它背
道而驰,“妳忘记我家离八坂神社只要3分钟的路程吗?”
对于从小就住在祇园町的屠自古而言,清水寺、八坂神社、高台寺等,是
再熟悉不过的地点,素戋鸣尊砍大蛇的戏码早已倒背如流,虽然她到高中才知道这两位是
谁。虽然报告大可就近取材拍照敷衍了事,但这些地方她实在不想再去。何况上次老师问
八坂神社的主神为何?她答八坂刀卖神可是被揶揄好一阵子。到底谁说家里住在佛寺附近
,就必须对它的历史神话滚瓜烂熟了?
‘近一点才好呀!啊~为什么都高中了还要像个小学生一样写什么参观佛寺教堂的心得?
不管了,我要上网查资料就好,照片什么的PS搞定!’
“那祝妳好运。”
通讯结束后,屠自古在人来人往的京都车站发愣,事实上要去哪间佛寺她也没头绪。卯酉
东海道的票价居高不下,让她想去东京浅草寺的念头也就此打消。记得宇佐见的老家就在
东京,改天跟着她回去好了。东京被一年四季都盛开的彼岸花淹没已有好几个年头,她一
直没有机会去亲眼看看。的确,历史作业是附带的,仅仅是跨都道府县自行出外散心的虎
符。
滑著智慧机投影出来的虚拟萤幕,地图将所有的佛寺教堂明确标示出来,连带近日所有活
动,也写得清清楚楚。地图不知不觉滑到了大阪,最后某个在跳动的指标停在萤幕正中间

“四天王寺…每月22日……”
……圣德太子会?

请人在四天王寺西大门的石鸟居替自己拍张照后,屠自古开始逛起寺里的小摊贩来。每月
的21、22日,四天王寺内到处会摆满各式各样的摊位,从庙会常见的小吃,到稀奇古怪的
古董,无奇不有。直到表发出下午两点的整点报时,她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下载了寺内的语音导览,走进描绘圣德太子传说的绘堂,无机质的声音宣读著飞鸟时代赫
赫有名的摄政王,他传奇的一生。虽然以前的课本也看过,但不擅长历史的屠自古,只记
得学者们常在电视上,争论圣德太子是否真实存在。
真有其人又怎样?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死亡跟虚构之说又有什么差别呢?那些丰
功伟业终究带不走,也终将尘归尘,土归土。
其两者差异,只在是否对活着的人留下痛苦而已,屠自古这么想着。
走出绘堂,穿过仁王门前保卫著五重塔的金刚力士,在红色梁柱交叉构筑的伽蓝回廊绕了
一圈,被回廊围起且铺满碎石砾的砂庭如护城河,守护着一千四百年前所筑起的高塔。四
天王寺已逛了大半,表上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九分,距离闭园还有半小时,屠自古边找
著最近的出口,边想等等是否要去心斋桥逛逛再回去京都时,宝物馆耸立在自己面前。
导览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调,述说里头陈列了数百样国宝与重要的文化财。方才经过也没
注意这栋灰色的现代设计建筑是什么,下午三点四十一分,屠自古抱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情
走进去。
时间的紧迫让屠自古快步浏览整栋宝物馆,到七星剑与丙子椒林剑的展示间时,寺内已响
起闭园广播。她望着智慧机投影出来的圣德太子绘传,比起在绘堂见到堂皇的三壁环立,
线上导览只撷取了部分,气势缩减不少。上头的摄政皇太子手握笏板,腰际所挂的正是置
于恒温柜里的七星剑。
屠自古看着眼前的实物,再对比图片腹诽,内心话却全吐了出来。
“根本不像……”
“因为那是赝品。”
!!
她环视展示间的每个角落,然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别找了,展示间里只有妳跟我而已。”
声音出现在后头,智慧机随着转向扫描到新的图像代码,导览殷勤地马上道出眼前的文物
简介。
“丙子椒林剑,四天王寺所藏,原寄托于东京国立博物馆……”
将无线耳机拔下又摀在耳朵上听了半会,果然刚才的声音怎么看也不像由导览所发出。
“为什么就不能单纯认为是我在说话呢?”
屠自古睁大眼看着声音的源头。
剑似乎在忍着笑。
“这可不是什么互动导览。”
直到耳机从手中滑落,屠自古才破除了石化的诅咒。
接下来的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回荡于整座宝物馆,久久不能平复。

滴滴—滴滴—滴滴—…
绿毛从床上骤然坐起,屠自古在床边柜拍了几下才摸著闹铃。
“果、果然是梦。”遇见会说话的剑还被跟着回家什么的……
“早安。”
“……”绿色脑袋如同机械般缓缓转向旁边。
一把剑正倚在床边柜旁。
女儿寝室传出的尖叫立即引起的父亲的注意。
“怎么了?”
“没、没事,别进来!”屠自古死死抵住房门,爸爸不放心还是转动了门把。
“都说别进来了笨蛋老爸!”
“真的没事吗?昨天回来就不太对劲。”
“只是有蟑螂而已!”总不能说亲爱的老爸,宝贝女儿我偷了国宝级文物藏在房间里吧?
“就说不用了我自己处理快去上班啦!”
“如果不舒服的话,今天就别去上学了吧。”
“好好好!”正好处理这把破剑!
只是屠自古不知道今晚父亲与同事的应酬话题是,女儿似乎到叛逆期了……
贴在房门上确定父亲已出门后,屠自古扶著额滑坐在地。她体悟到,有时一件事的骇人度
,不在于内容,而是取决于它的真实性。杀人或被杀终究只是一场梦,但自己房间里藏了
一级国宝是眼下不可抹灭的现实。
“完了…我要坐牢了……”没记错的话,今年少年法刚修改。
“原来比起我会说话妳更在意这个?”
“笑什么?你到底怎么跑出来的?”屠自古回想起昨日,这玩意貌似直接穿过了玻璃。
“嗯…像这样?”丙子椒林化为一道白光钻进智慧机,她发现萤幕状态列上有个剑的标志
不停闪烁。
现在连超自然现象也这么高科技?
“还有妳不用担心坐牢,现在馆内的赝品正好好地给人观赏呢。”
“问题不只是这个!!”

教堂的大钟铃铛作响,屠自古边想着为何自己执著于在佛寺取材惹祸上身,边走进圣方济
各沙勿略主教座堂,一看到入口处的圣水钵,她就把贴满符咒的智慧机丢进里头,噗通一
声后将水阀开到最大。
“先不提这玩意是防水的,我从刚刚就说了我又不是恶灵。”
“给我闭嘴,恶灵。”显然贴著“Holy water”标志的水管,其流下的自来水对附身于防
水电子产品的恶灵一点作用都没有。屠自古决定珍惜水资源,关上水阀,把表戴回手上离
开。
早上出门时她就试着把表丢弃在公园的垃圾桶过,只是里头的东西立即附身在钥匙圈上,
果然被幽灵缠上什么的没那么容易抽身。
“接下来去哪呢,屠自古?”
“本愿寺,还有不要叫得那么亲热。”
“换个地方行吗?我不喜欢诵经声。”
“那我更要去了。”怕诵经声还敢说自己不是恶灵?
“妳就不能好好跟我谈谈?就不好奇我是谁?”
“死在圣德太子刀下的亡灵?没兴趣!”
“…不,我就是圣德太子。”
“喔~原来圣德太子根本不崇佛,而且还是个跟踪狂,长知识了。”鬼才相信。
“如果妳能别再跟我抬杠,我会很感激的。”
“如果你能离开我不再回来,我会很感激的。”
一人一机一路扯皮到本愿寺,最后对自己挂了好几年、早已破烂不堪的吊饰诵经的住持,
让屠自古彻底放弃寻找高僧除灵的选项。更多的心灰意冷,来自于新来的个人秘书自动接
起同学的关切。她挣扎一会后,决定全盘托出,得到的回答是:
‘妳确定不是中毒还是坏了?趁还在保固期,赶快拿去送修吧。’宇佐见看着萤幕里闪著
剑标志的表面道。
另一头的屠自古把方向朝着表面的虚拟萤幕重新摆正,好让对方看到自己欲哭无泪的脸。
而宇佐见把它解读成“发现自己存了几个月的零用钱买到机王”的表情。
穷尽一生寻找某项事物,然而摆在眼前之时,又会去否认它的可能性,或许就是这么一回
事。
“其实她没觉得妳发现数码兽就不错了。”个人秘书直到通讯结束才出声。
“为什么一千四百年前的人会知道数码宝贝啊!?你到底跟着我干嘛!!”
“……打发时间?”
屠自古把表拔下并往地上用力砸。

与灵共处的日子事实上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取代原有的闹钟、偶尔与自己“闲聊”个几
句,其他像是下狠毒诅咒,或是附身在自己身上作怪,这项文化财产完全没做。大多数它
是沉默的,第一次的毫无回应让屠自古高兴地在床上像只兔子蹦蹦跳跳,然而到了隔天早
上,她的智慧器依旧没回复原厂设定,问它去了哪里,也只用恶灵也需要睡觉这种骗小孩
的理由搪塞。
这让屠自古的不安与猜疑不减反增,现在什么也没做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它像是在观察
自己,即使似乎是不怀恶意的,一种无形的压力,令原先轻如羽毛的黑色手环也变沉了些
。唯一庆幸的是,仿佛为了早上应付这位恶灵而储存体力般,她的睡眠品质彻底反转,不
再做梦。
“你真的是这个小胡子?”
放学途中屠自古在一家古币店前停下,展示窗陈列各国的钱币与老酒,其中一层摆了不同
年份的日币,百圆、千圆、五千圆、万圆,上面印的无一不是圣德太子。在电子货币交易
使用率达九成的年代,实体货币的收藏价值可是节节高升。
“……我的确是你们所说的圣德太子,但我可不是长这样。”
“不然长怎样?浓眉大眼,或是更弱不禁风?”
“首先,我是个女人。”
屠自古忍下想捶破橱窗的冲动离开,凛冬将至,肆意的冷风迎面而来,她却丝毫未感受到
一点寒意。
“我一直试图去相信理解你说的话,但你一直在把我当白痴耍!”
“为什么妳老是要否认不符预期的现实?”
“谁叫你说谎不打草稿啊!”
“因为现实让人难以接受,”屠自古不停加快的脚步忽然停下,她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向
身旁建筑物。
“对吧?”不理会对方的附议要求,屠自古重新踏出沉重又缓慢的步伐。
“每次经过医院妳就会像逃跑一样加速呢。”
直到确定转身也看不到那红色十字后,冻得发白的双唇才在冷冽的空气中吐出白雾。
“上周欧美开了记者会,他们开发的新药,声称能让AIDS患者痊愈。现在每年因癌症死亡
的人数也屈指可数,说不定过几年这世界就没有所谓疾病了吧。”顾不得对方是否能理解
自己说的话,这几日的相处屠自古也不认为自己是在对牛弹琴。这个自称是一千四百年前
的鬼魂,懂的现代知识意外很多。
“但是他们还是死了。”
手环没有任何回应。
“小时候哥哥带了只流狼狗回来,为了养牠,我跟哥哥可是又哭又闹了好几天。过了大约
一年,牠开始食欲不振,行为举止变得奇怪。直到我差点被攻击后,哥哥告诉我牠生病了
,爸爸后来带了牠去动物医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牠。
“接下来是奶奶,我在车上看爸妈扶着脚受伤的奶奶进医院大门后,奶奶就没有出来过,
我的叔叔、姑姑、表哥也是。
“我的母亲还有哥哥也是如此,通往医院的路就像单行道一样。不对…”她莞尔耸肩,眉
头却结成一团,“其实都有出来,只是不是活的。
“这很奇怪不是吗?每一天新闻总是不停重复科技医疗的进步。爸爸每年都会去医院做健
康检查,我也会紧张得睡不着觉,很可笑吧?”
没有安慰和落井下石,对方只问了宠物的名字,让牠的主人愣了一会。
“……モコ,牠是柴犬喔。”对方发出的笑声与刚才的沉默有了强烈对比。
“我认识一个人,她也叫这个名字。”
“欸~她也毛茸茸(モコモコ)的?她是你的臣子?”屠自古试着想像一下。
“某次迷路受她帮助而已,嗯…她的头发的确又多又长啦。”
“是吗?”
少女不再拆台,在试着用白雾温暖自己又红又白的双手时,两旁的路灯点亮了由橘红逐渐
暗下的天空。
等著路口红灯转为绿色,白色大道延伸至对面,不停被来往的车辆切割。其终点,同样站
著等待号志转换的人影,只是对方的模样,让屠自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穿着菖蒲色的披风,头上同色的耳罩从正面还是能隐隐约约能看见写着大大的汉字,翘
起的发梢像麦穗在风中摇曳,气流撕开紫色的保护网露出深红,让带着亮色饰品的手臂溜
了出来,与金黄罗马鞋在夜幕下依旧不失光彩。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两人一同跨出脚步。对方腰间的悬挂物配合寒风及主人的走动,脱
离披风的笼罩,那东西屠自古总觉得在哪见过。立领遮了大半张脸,却遮不住琥珀色眼眸
投射出来,牢牢抓着自己的视线。
当屠自古踏上柏油汪洋中第二块象牙白浮木时,她发现步伐渐渐加快的披风怪人,目的地
似乎不是自己身后孤岛。呼吸不知何时变得困难,胸口开始发闷,如陷梦境。来到第三块
浮木,脚跟还未落下,突如其来的急煞声划破所有猜想,拉长时间的流动。
下意识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余光掠过没有多余图示的表面。
屠自古只见两道白光吞噬了所有。
然后紫覆蓋了白。
披风怪人将横抱在怀里的少女放下,身旁散发堇色幽光的珠子,一颗颗慢慢消逝。刚才的
遭遇,屠自古还心有余悸。若不是这个人从无视秩序的钢铁巨兽前救下自己……她不敢想
像后果。
“那个…谢谢……”
不料对方完全不理会自己的道谢,连正眼都不看,掉头就走。
这、这是怎样!?屠自古对于救命恩人如同对待空气的态度感到费解。更多的疑问,事实
上来自周遭。
石砖铺成的道路两旁是辽阔的花潭,远处边际的桃花树包裹着周围,酷似鸟居的拱门,写
著像是汉字的句子,跨过拱门眼前的陌生建筑物,搭配显示圈外的智慧器,屠自古怀疑是
否自己还在日本境内。
不对…我还在地球上吗?她望着只有白色的天空心想。
暂住在自己的表内的家伙似乎己经离开,屠自古从来没有那么希望过那位圣德太子小姐能
陪在自己身边,她现在除了跟着前面的披风走,也别无他法,毕竟望眼过去,唯一的活人
只有眼前这位。
在披风小姐不知道已打开建筑物内第几道门,自己也不知道提了几个石沉大海的问题时,
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她转过来狠狠瞪了自己,屠自古当即噤声。
其实不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但屠自古觉得那个表情就像在说:“妳再说话老娘就打断
妳的腿。”
她只好像个丫鬟似的,默默跟在主子后面,看着前方人儿的发梢,随着脚步不停颤动苦中
作乐,满腹的疑问、委屈、泪水只能再次吞下。
反正她救了自己,应该不会害我…吧?啊,原来她的披风是有图案的。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连头也开始抽痛起来,屠自古边跟着对方,边想这里的空气如此稀薄
,或许是在高山上。她也发现,这个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的家伙,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披风小姐最后在一道与前面数十道毫无差别的门停下。她摸了摸上头的精致雕纹后,门立
即炸了开来。屠自古顿时所有的疑问,与下巴和木屑一起掉了满地。心脏的跳动声响,爆
炸过后不停敲击自己的胸腔及鼓膜。她再看一次自己的智慧机,姆指抹了抹表面尘埃后,
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残骸跟了进去。
纯白的狩衣在昏暗的房间里依旧明晰,映衬之下五彩丝带也不失其色,神子一手抓住物部
布都的衣襟,将她拉到绿发少女面前。见属下别过头手藏于袖无打算回应,她压抑著满腔
的怒火先出声。
“怎么?不打声招呼吗?‘圣德太子大人’?”
“……”
“如果我不在场,妳打算怎么做?改变风水、车子的行径方向?”布都依旧低头不答,这
让自己主子的怒气更上一层。
“妳知道这样死的会是咖啡厅坐在窗边的两个大学生吗!?”
“那又如何?”神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部下,用如此跋扈的态度对自己说话。
曾我屠自古脸越刷越白,她看着一紫一白的身影,尝试理解她们摸不著头绪的对话,脑袋
却开始发晕。现在到底什么情形?不管是这两个陌生人,还有自己。
意识最终被黑暗取代。
布都连忙接下即将与地板亲吻的少女,神子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我没回收丙子椒林,可不是为了让妳玩这种把戏。”她用笏板挡住属下的去路,“前几
天才潜入永远亭偷蓬莱药,妳现在还有脸过去寻求帮忙?”
“妳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让她活下去有什么不对!!”布都大吼回应主子的怒斥,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
“妳有问过她的意见吗,这丫头求过妳吗!?”
“那妳当年拖她下水时问她的意见了?”
神子听闻后一时接不了气。布都后悔的心情在泛滥的情绪中载浮载沉,她只好死瞠著对方
,把这份心情与歉意硬是压下去。
“她的死劫已经到了妳不懂吗?遇到她的第二天就让她回避一次车祸,之后又设置结界免
于强盗侵犯。妳算卦学得比我好,那妳也知道就算挺过这次接下来她会遇到山崩,难不成
妳要改变地脉,让富士山爆发,弄得其他人也一起陪葬才甘愿!?”
“妳跟我都逃过了凭什么她不行!?”
“需要我提醒妳前些日子死神才来找过我们?”神子语气突然减缓,又变得激昂,她字字
分明咬著牙道:“妳跟我、青娥,甚至竹林里的蓬莱人,我们终究难逃一死!”
“我们不能再干预她的人生了,她不是圣德王的太子妃,不是苏我马子的女儿,更不是妳
物部布都所认识的苏我屠自古。她已经死了妳不明白吗!?”
“对!是我害死的!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可以救她,妳要我眼睁睁地看她再死?既然
如此,妳又为什么救她!?”
神子愣下了,过一会才哼声。
“呵…哈哈……”
随即房间、走廊全回荡着她的笑声,她扶著额笑得腰都弯了下去,眼角还挤出了一滴泪,
甚至站也站不住而退了几步,之后猛然收声转向突兀的平静。
“我救的恐怕是我自己吧……”她召唤出灵异珠扔至属下的脚边,看了一眼布都怀里的女
孩后离开房间。
妳也一样。

若不算上近几年缠上自己的噩梦的话,屠自古很少做梦。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无道理,所以要做也挺多是偶尔观赏完恐怖电影,当晚
会出现在类似的场景里。之前在同学怂恿下一起看了据说是至少一甲子前的经典恐怖电影
,里面最经典的一幕是被恶灵附身的人类女孩,摆瑜珈轮式的模样下楼梯。毕竟是老电影
,也没什么特效,时代的隔阂下让屠自古是全程脑袋钓著鱼的情况下看完,结果怎能料到
当晚梦里就被十几个下腰爬行的人追得无路可走。那些人其实也没对自己怎样,被逼到墙
角时也只盯着自己看不过尔尔,并无下文。但那强烈的违和感与诡异的场景所带来的不适
,依旧惊醒了自己。
隔天和宇佐见说还被嘲笑一番,装成天不怕地不怕、处变不惊的样子,仍然是正值青春期
、感情最容易波动的JK啊。对此屠自古只涨红著脸说这个是不是JK青春期有什么关系?当
时也邀妳了,结果妳跟都不跟,嘴上老爱讲超自然现象,谁才是胆小鬼?
宇佐见的反应竟是一脸疑惑,“当然不看了这部是真出过事的呀。”
这下换屠自古疑惑了。
事后她想了想,大抵知道惊醒的原因何在,不过也没什么好再辩解的意思和时机。
是无力感。面对此种状况,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被动,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可她清楚,这终归是梦,只要在梦里眨了眨眼便会清醒,翻著身继续入睡。然而这梦魇她
也懂这是梦,却只能囚禁在里头,不断循环,仿佛永无止境,直到闹铃让她脱离桎梏。头
几次还会冷汗直流、喘著大气醒来,愁著脸洗涤后,去学校偶尔跟同学提提这件事。这情
形断断续续几次后,她内心已不在有任何涟漪,但加速的心跳,无论经历多少个夜晚,都
会伴随这两种梦境,迎接她的早晨,且越加频繁。
第一个是被杀的梦,在草原上被箭射中,倒地,被人拿刀斩首。
第二个梦,以梦境的内容说是自己杀人的梦,似乎有些言不逮意,虽然屠自古与宇佐见描
述时,仅仅皆用自己杀人且浑身是血带过。然则即使不愿回想,她依旧能钜细靡遗地说出
在梦里出现的一砖一瓦。
屠自古觉得以“屠杀”来形容自己的行为更贴切一些。
梦境每次的切入点不尽相同,但整理下来最早场景是她在一幢宅第前下马。两个门卫早已
拔出武器却立即被其他马匹撞倒,一下就没了气息。她嘴里说著古语,身后的士兵马上撞
开大门簇拥而入,他们手上的武器血迹还未干涸,让屠自古晓得这里不是今天第一处。接
下来便是此起彼落的哀鸣,从门的另一侧响起。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连滚带爬地跌出大门
,屠自古听见门后有人咒骂一声,随即一把刀从里面丢出刺进妇人的身躯,倒地时嘴就这
么嗑了地,挣扎起来手也撑不住,到底后颈就直接撞在石阶上,动也不动了。直到屠自古
已不惧怕,甚至开始观察梦时,她查觉到妇人当时还撞断了牙。
两个梦境有个共通点:屠自古从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她知道这位妇人死不瞑目。
留在屠自古身旁的护卫走过去把妇人的头颅砍了下来,血喷得还溅到她的脚上,另一个护
卫见状就咂嘴伸手喊了两句,却显得没什么底气,补刀的护卫甩了刀上的血迹还朝同伴挥
几下骂了回去。古语听不清,但看那么多次屠自古也明白了。
接下来一个少年夺门而出撞倒还在吆喝的护卫,只见护卫用刀撑起身子,同时屠自古感觉
自己向少年逃走的方位稍扬起头,护卫马上就追了上去。另一个则插起腰,背对宅第踢起
小石子来。
而自己,从下马后连眼都没眨过,就算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布料做的衣裳被溅了血身子也没
挪半步。
直到身后有了动静,回头时其中一个被马撞倒的门卫用最后一口气举起刀往自己扑来,屠
自古才感受到自己,终于牵动了脸部的肌肉。武器还没也来不及出鞘,赶紧回神的护卫给
予袭击者最后一击,门番顺着惯性倒在屠自古身上。护卫把还温热的尸体推了开来,屠自
古满身血污,她放开了刀柄,表情恢复先前,就这么躺在混了还在缓缓流动血液的黄土上
。护卫的手停在半空久久不得回应,正想要不要直接把主子拉起来时,屠自古才自己爬起

梦里屠自古从头到尾都没有亲自伤害任何一人,却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自己是刽子手的事
实。
醒来时屠自古马上就意识到了,心却是意外平静。
她在医院的病房里。
先是父亲、医生,再来是护士、老师、宇佐见还有几个同学跟要好的朋友。屠自古过度的
释然,有人解读成乐观;有人认为是巨大的打击而致。
傍晚向公司请了好几天假的父亲接起手机,让病房终于仅剩屠自古一人。从窗透进的月光
马上又在洁白的被单上印了个黑影。
屠自古从床上坐起,两人却谁也不出声。少女望着不速之客的白色衣角望得出神。重新聚
焦后她仍不清楚那像星座的图腾为何。
至此也没能、更不知道要有什么情绪了。最终,打破沉默的是过于暧昧的一句话。
“对不起。”
物部布都听闻后,她那写满悲戚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为什么……?她竭力从绷紧的身体挤出这句话,音若蚊蝇。
为什么道歉?因何事道歉?物部布都不明白。
“因为我和我的母亲跟哥哥一样,抛下了妳和那个人吧?”
物部布都下颚抖得嘴都合不上。
“其实仔细想想大概也明白,宇佐见说的也不是都错的,之前我是遭人寻仇的吧?嗯……
事到如今没什么是不能相信的了。”
物部布都竟然眼睛干得流不出泪。
“啊~终于……”屠自古舒展了下筋骨后,陷进了枕里。
“终于轮到我了,不对,”少女垂下眼帘,“终于是我了。”
物部布都紧握的拳头已掐得袖口都要嵌进肉里,房里只剩她滚动咽喉软骨之声,干涩的吞
咽让喉咙发痛,千言万语想一口气宣泄而出,她强迫自己嗑了回去。然而—
“我可以救妳。”
床上的人抿嘴笑着摇了摇头。
“不老不死……我不只能救妳,还能让妳长生不老!”
物部布都抓紧曾我屠自古的双肩哀求着。
“拜托了……妳、妳没有错啊!这些都不是妳的错!!”
“唉……”屠自古眼珠转了半圈后便阖上眼。一千四百年的沉睡只是一眨眼的事情,而现
在这仅仅不到数秒的等待乃无尽的煎熬,即使屠自古睁开双目,在为物部布都吐出她想要
的话语前亦是如此。
“有件事能拜托妳吗?”现在,少女开口了。
物部布都仿佛看见希望。
曾我屠自古终究哽咽了,她深呼吸缓缓后又回归沉着。绿色的双眸不再泛动,眼池底照映
著的是物部布都纠结得滑稽的脸庞。曾我屠自古放开满是皱痕的凉被,轻轻拂上对方还紧
抓自己的手,接下来的话语让物部布都的欣喜仅仅存在须臾一瞬。
“我不想死在这里。”
物部布都面如槁木。
双眼胀得发酸,声门旁的肌肉剧烈收缩使喉咙更加剧痛,原本干涸的眼底盈满液体模糊她
的视线。再怎么修练也改不了天命的尸解仙涕泗纵横,却除了打颤齿列无发出任何声音。
恍惚间,眼前的人是一四百年前的装扮,可她心底明白,她始终明白,她的灵魂被自己无
可救药的执念囚禁于此。
不甘心……我不甘心!
物部布都无论在过去和现在都救不了屠自古。

创造仙界时所制造的风微微搅弄著粉色花瓣,随着不断飘落渐渐在似乎入定的仙人头上堆
了起来。神子坐在桃花园中的石椅上,她托著腮看着石桌上的三枚古钱久久不动,就如沉
思者一般。
几只小鸟已将石像的肩头当作了歇息地,甚至还钻入那头顶自然形成的粉色鸟巢。一抹在
桃花林格外明显的蓝色走向早完美融入环境的造型木后头,霍青娥出声神子身上的鸟才一
哄而散。
“老阴呀,”她看着桌上那仨全是龙凤纹路朝上的方孔钱说:“这不还能变卦么?”
“再怎么变,郁郁而终都算上上签了。”神子动作依旧,说话时却因拄著下巴的手牵动头
上的花瓣掉了些下来。
“嗯~我猜猜,难不成这卦是离上坎下?”披着羽衣的仙人故作思考。
“事到如今谦卦跟困卦还有何区别?”
“那您打算怎么办?”
圣德王未撑起脸的那只手抓着笏板在石桌上敲了敲,手环的撞击盖过了木头声,见鸟儿飞
回在古钱上蹦蹦跳跳,另一手才离开脸颊。鸟只从古钱上跳开并未离去,牠头晃着晃着看
神子翻了两枚到有四字大篆的正面,卦从阴爻成了阳爻。
“颓丧千日不可避免,撑过后让他续弦,抱孙安享天年还是做得到的。”
“嘿呀,说了变卦不是这样变的。”身为老师的仙人看自己的学生学艺不精感叹道:“您
就算卦这点老学不好。”
“妳自己教我的卦象不也没把握吗?居然有三个版本。布都整理的笔记跟窍门我试过准多
了。再者比起钻研这玩意,我更相信自己看到和亲手开创的未来。”
“您自己的未来啊……”
“嗯。”神子不回避青娥顺着自己的自嘲所回应的挖苦。
“那么—”来自中国的仙人又把一枚这她渡海时带来的古钱翻回反面,‘大元国宝’四字
归化龙凤,阳爻又成了阴爻。
“要再死几个人呢?”
笏板停止了击打,神子掌根未离开石桌,抬起笏板后又放下敲了一声。
“不会有了,现在都算我头上了。”她再抬起一次,“本该如此。”
“唉……您呀。”青娥靠上前搭著神子的肩干脆把头上的桃花全拨掉,还顺顺对方的发梢
,显然没什么效果。手伸回素手一翻,她将手里的东西在学生面前摇了摇后放在了桌上。
瓷做的丹药瓶碰触花岗岩的瞬间,发出清脆却有别于金属的声响,跳开一阵的鸟注目对象
换成石桌上新来的访客。
“小布都也拜托过我,好歹她也是我的徒儿。”炼丹者弯下腰贴在古金色的“和”字旁低
语。
“现在还来得及。”
这下厩户王直接把笏板扔了出去,砸得瓶裂了身缺了角,鸟则连同瓶盖已不见踪迹。
只是躺下的丹药瓶,没有流出任何液体。
“要是尸解药这么好做,我当年还会等得半死不活?”
看徒弟彻底没了调谑的余地,青娥再次叹息后也收起浮薄的态度。
“所以我早在您第一次找到她的时候,就开始动工了。”
一个完好的丹药瓶又出现在神子眼前。
“这次是真品喔。”她强调,“机会只剩这次。”
神子拾起瓷瓶稍稍摆弄,她能感受到里头有液体的流动,却神情依旧,甚至更是落寞。
“青娥,”死后能力升华成听到他人欲望之声的尸解仙还是道出心中的疑问。
“为何妳会选择对我传道呢。”邪仙听闻后实在忍俊不住。
“啊,是呢,您现在变得很无趣呢。”她捏起了神子的肩膀,“我也是千方百计希望您能
变回到从前的样子呐。”
蓝发仙人半阖着眼,抚平嘴角又回复少有的不苟,长年的相处,她已知晓对方的打算。
“这样好吗,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您什么时候也在乎这种事了,娘娘。”
“真过分,不过谁知道呢?”青娥耸肩,“或许是一时兴起。”
确实这无关任何人的请求,邪仙也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只是当年她仅仅告诉徒儿仙人的长
生不老取决于是否能对抗死神的索命,然而经过长年的岁月后,总有一天那仙人生存的必
要条件,会沦为定期的消遣,而通关后获得的生命,已变可有可无且蹉跎不尽的奖励,这
点只字未提。
仙人非因自己随心所欲的性子刻意隐瞒,即使自己向来独来往,千年的岁月总会有偶遇同
行和其他长生种的机缘,邪仙对此说法不以为然,但非不能理解。
阻止时间终焉的初衷为何?真有海枯石烂的一天,霍青娥也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她的字
典里更是没有“后悔”二字,不过无拘无束的邪仙自然也没有限制学生的意思,顺其自然
即可。
何况稍作停歇也无妨,来日方长,若是浴火重生,您将更加升华。
曾经苦苦追求的仙丹就躺在自己掌心,能同时理解十人所言的上宫厩户心思已不在话与师
父上,直到桃花瓣的飘落点缀白罐,她才收紧拳头。
最后,丹药瓶被抛向了空中。
头一次见到曾我屠自古时,丰聪耳神子先前无论做过多少的心里建设,都在一瞬间瓦解。
そがのとじこ……
そがとじこ……
苏我屠自古。
曽我とじこ。
她们是不同人。
即使不停地这么想,本能依旧不断叫嚣著。但她也扪心自问,是同一人又如何?,跨越一
千四百年的牵连是自己一厢情愿,屠自古不该和丰聪耳神子再有任何的瓜葛。她们的一生
都被束缚著,与死神永无止境的拼搏终于是丰聪耳神子自己的选择,可她又凭什么再要求
少女走和自己相同的道路。
“哈……什么圣人啊我。”被世人誉为圣德太子的尸解仙哭笑不得。
“不过是个平步青云后,看着同伴为自己的松懈付出代价,而开始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丰聪耳神子啊,明明后来妳也很享受这宫廷游戏不是吗?且连仅存的挚友都因自己的无理
取闹而推向了火坑的妳,究竟有什么资格邀请她再次与妳同行?
神子向开始下坠的丹药瓶伸出手。
妳该放她走。
“已经够了。”
一道弹幕将名为不老不死的枷锁打得粉碎,干净清白的瓷片被玄青的汤药染黑后,马上被
桃花之流带走,合而为一。
这一次,是真正的天人永隔。
丰聪耳神子亲手打断与屠自古连结的最后机会。
“我果然没选错人呢……”青娥轻轻将神子的头枕在自己身上,“但是我亲爱的丰聪耳殿
下,”
“对您来说这是很新鲜的体验,容我告诉您,”她盖住神子的眼睛,好让对方见不著自己
的表情。
“当您的情感用哭泣表达的时候,不是抬起头就能阻止它停下的。”
已存活上千年的仙人前辈,吻了自己被后辈打湿的手背,另一手附上握得颤抖的拳头,不
再多话。神子顺着情绪将她从青娥身上听到的温柔当成是自己的错觉,并在心里又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与即将完全逍遥的同伴道别。
到头来,最先飞升的不是我和布都啊。
新生不久的尸解仙禁不住笑,也忍不住泪。

仙人牵着少女下床使她与自己面对面,少女在对方要求下闭上眼,两人互抓着另一个的双
手,接下来一股暖流冲击全身,风向四面八方袭卷而来,微微的下坠感与前所未有的体验
,少女本能上仍起了些疙瘩。白发仙人牵着她的手稍稍出了些力,其力不至于疼痛也无不
适,有的更是一份踏实,这项动作和话语成为倚仗,让她不再有一丝的不安。
别怕,有我在。
冲击仅持续片霎,周围的气流恢复平静,又成徐徐微风。少女扬眉几次缓缓半睁其中一眼
,不了一会俩全睁了开。
皎洁的月光不再挤过四方的窗户,细细流淌在人工建筑里的塑胶地板,而是摊洒在两人与
布满鲜红花朵的大地上。
绿发少女跑跳在红色的彼岸花中,她转着圈吐着白雾赞许古代仙人的法术不需五十三分,
仅仅一眨眼即可提供这次的赏花之旅。仙人袖手缓缓跟上淡淡道,想学的话我可以教妳。
少女理所当然没有应答仙人的邀请。
意料之内。
白色马尾在风浪中游动,仙人望着在血色波浪里的少女望得出神,妄想自己也永远沉沦在
这红水之中。
不老不死吗?她沉吟。
说真的,一点实感也没有呢。现在的生活也是,反而是悠闲得让人有罪恶感。
您这样说,太子大人又要生气了。
布都,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厩户王的舍人顿了顿。明白了,刚刚的话会向太子大人保密的,但请别再说这种话。
我是说敬语啦敬语。啊,不过刚刚的话也别跟神子说,她绝对会生气的。但是啊……
真的,一点实感都没有呐。她苦笑。
少女回到仙人面前摊开她的双手,见对方一脸茫然,她便提醒要是自己消失太久,会让父
亲担心。
仙人眨了几次,眼睛才不再发直。她解释自己的法术即使到了早上也没人能发现。依旧摊
在自己面前的双手让她倒抽一口气,起了一身疙瘩。见仙人迟迟不伸出手,少女只好狠下
心来强调。
爸爸很快就要自己孤伶伶一人了,我想至少好好跟他道别。
……这样就好了吗?仙人仍止不住声音的颤抖。
嗯,这样就好。
看那少女指如葱根,手心细致光滑,掌纹分明;食、中、无名指及虎口皆没有因用剑使弓
所产生的老茧。仙人沉默许久,少女却也没再催促。
物部布都终是把手搭了上去。

曾我在护士的带领下冲入病房时,手机再度响起,来电显示正是应该在病房内静养的女儿
。他接起电话准备大声质问亲爱的女儿究竟去了哪里,夺门而出所见不是医院的走廊,而
是熟悉无比,自家的玄关。
一道虹光在他眼里转了圈,消除他对这奇妙体验的疑虑。曾我脱了鞋摆在女儿的旁边,向
她的房间奔去。
“屠自古?”
“爸爸,”女儿的声音从听筒也从房门里传来。
屠自古躺在床上看着父亲走进来道歉:“对不起,任性一下,擅自跑了回来。”
曾我切断通话,床边柜上智慧机表面的SOUND ONLY也熄灭。原先要吐出的话语,接触空气
后成为沉重的吐息,他把手机放在智慧机旁,拖了书桌的椅子一屁股在床边坐下,双手搓
了搓大腿后肘抵在膝上,拱起手遮了半张脸。走廊灯映在父亲的后脑勺,不到四十的他已
有大半白发。
“最近,工作还好吗?”屠自古将目光转到天花板上,儿时自己贴的星星贴纸,如今几乎
没了萤光。
“嗯,项目进行得很顺利,准备收尾了。打电话来只是报告进度,这几天都会好好陪着妳
的。”
“剑道俱乐部呢?隔壁的山田伯伯前阵子说好久没跟爸爸你稽古了。”
“这个项目结束后,会回去打的,而且几天前山田先生也有邀我参加社区比赛。妳还是回
家社吧?真的不来打打吗?剑道馆的资源比学校社团多很多的。”
“就说没什么兴趣了,而且护具都是小时候的,重买好麻烦。不过,下学期有打算参加文
学部喔……啊,对了对了!最近跟佐藤小姐进展如何?”
“呃,屠、屠自古怎么知道这件事?”
“上次爸爸喝得烂醉的时候物野边先生带你回来时跟我说的。”
“啧,森谷那家伙……”
“别刁难物野边先生啊,他在工作上帮爸爸很多忙吧?再说我不会介意的,我想妈妈也是
吧。”
“是吗……。”父亲摊在椅背上。
屠自古打了哈欠,目光又落在父亲上,“已经很晚了我想先睡了。”
“爸爸可以跟妳一起睡吗?”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她阖上眼。
“爸爸,晚安。”
男人一手扶著额,下颚动得不停,却迟迟吐不出半个字。
直到日出之时,才有人回应了少女。
““晚安。””
FIN
卦相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跟太子所说的一样,如今事到这步田地什么卦已没有区别
用的古钱是元朝的开炉钱,为什么是元朝币
就是为了加强故事是虚构的违和感而已
屠自古が死んだ!この人でなし!
我已经放弃尸丁丁的排版了。
作者: LillyWhite (桃李不语下自成蹊)   2020-05-24 22:20:00
ヽ(゚∀。)ノ 屠自古同学有脚了耶! 还能去名胜古蹟踩点拍照作报告 脚踏实地的感觉蒸蚌对不对~ (天降落雷)闹鬼闹到高科技手机里 便利性附加随身携带的毛骨悚然让你走到哪凉到哪 有效训练心脏强度的数位新生活~做为最佳男主角的布都都 爆炸性的帅气登场 (!????)
作者: wayneshih (漂流虚海的雁太保)   2020-05-25 00:11:00
ざわ…ざわ…
作者: ToramaruSyou (宝塔自己长脚跑掉)   2020-05-25 08:21:00
是手表吧?
楼主: timez422 (SIXTeeN)   2020-05-25 16:30:00
辣个是手机没错 可以拗成很多样子如果这篇有让人一度以为是现代AU就血赚了(无良发言
作者: babylina (babylina)   2020-05-25 22:27:00
不知不觉就看完了推推一个,文笔超厉害的!然后看到后半竟然有加了洋葱的展开(′・ω・‵)
作者: LillyWhite (桃李不语下自成蹊)   2020-05-25 23:28:00
。・゚・(つД`)・゚・。。 偶们的眼泪哑
楼主: timez422 (SIXTeeN)   2020-05-26 00:56:00
<<<原本要全杀的ry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