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liouji (Nowhere)
2017-08-23 13:15:40The loner's philosophy
近日,永远亭中庭的晨间风景是由非常稀奇的组合构成的。
大清早在中庭无意间碰头的两人都红著一双眼睛,不过并非睡眠不足,而是天生眸色使然
。最初在中庭与换上剑道服、携著佩剑的依姬不期而遇的时候,铃仙忍不住发出了将目前
永远亭内所有住人一口气惊醒的绝叫;如今时隔两、三日,倒是大致可以平静地听着剑刃
破风以及靴底摩擦踏步的声响,一边进行自己晨间的工作了。
至少,直到依姬公主挟在习剑的声响间淡然地开口以前,她自认为还挺专注于手边工作的
。
“──怎么了吗?”
“咦?”
“从刚才起一直在偷瞄。”
“啊……噢,只是在想,前一次到地上来的时候,您并没有早起练剑呢。”
她自认为挺专注的。看来果然只是自认为而已。
“上一次姑且算是私下拜访,这回是不折不扣的公务。”
“呃,该怎么说,月都闹成那样,您和丰姬公主也辛苦了……”
听说只因为一句“肇事的元凶似乎在地上出没”便被贤者们点名到地上出公差了。月都的
高层就是这样,铃仙深切地觉得惟独这点她实在不能再更懂了。附带一提,丰姬公主和依
姬公主带着探女大人到永远亭拜访时是她应的门,开门的瞬间差点没有当场吓晕。
“坦白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受是很不痛快。不过,还是感谢妳守住了月都。”
“不,这个,其实我也只是照师父的交代硬著头皮上阵而已──”
“虽然要是妳当年就能做好这件事,我会更高兴一点。”
依姬公主的语气太淡然,她甚至听不出有没有责怪的意思。兔子只能怯怯地转动红瞳。另
一对和自己眸色相同,但远要澄澈而深邃的眼睛在朝阳下灿亮,定定注视著剑尖,别说瞥
自己一眼,连些微摇曳也看不见。
专注于挥剑。铃仙想起自己早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画面,那时还有一堆同僚团团围在身边
。所有月兔都敬畏依姬公主;同时,也没有月兔不憧憬依姬公主。
她多少也想学到那样的专注,于是试着将注意力拉回自己被赋予的工作上。习惯以后,剑
刃破风以及靴底摩擦踏步的声响并没有想像中的难耐,可最终铃仙还是开口打破了相对无
言的状态。她总觉得有话要说,有话得说。
“……那个,依姬公主。我很抱歉。”
剑刃文风不动,依旧以相等的轨迹撕裂空气;坚实的靴底依旧以一贯的规律踏响。长长的
兔耳无声无息地缩皱起来,低了下去,前端几乎要垂到发上的时候,又有问句挟在习剑的
间隔中传来。
“──真的就这么怕我吗?”
对啊怕死了。如果逃走以后不曾再见面,她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这么回答。然而这个当下
,早上晨起,在中庭里平静地碰头,各自练剑与作业,偶尔怯生生地偷瞄依姬公主几眼,
铃仙又觉得“怕”这个答案并不精确。
还没有离开月都的时候,她是怎么看依姬公主的?没有同僚不憧憬依姬公主,她大概也曾
是那其中之一,很多单纯的兔子都被公主这习剑的样子迷倒过,有样学样。
“不是的。不是……应该说──”
然后轻易地达到了“办不到”的结论。毕竟兔子就是这样的,不学无术。丰姬公主也这么
评论过嘛。
“觉得很遥远吧。”
剑刃落下,静止不动了。这回剑尖重新提起的时间稍微隔得久了点,兔子小得可怜的胆子
终究只够让她看到这里。破风的剑鸣还是那么淡然,洗练得接近了无情绪;片刻后依姬公
主简短的答复才传来,说到底那算不算答复呢,铃仙并不晓得,只是莫名有种感觉:那平
淡的声音听起来意外地近。
“这样啊。”
依姬公主收剑时,她正要开始研磨彻底风干、整理完毕的药草。眼角余光瞥见摇曳的绀色
袴䙓,她抬起头,那张英气凛然的脸庞兀自平静,大气不喘一口──果然令人佩服的事就
是佩服。才刚这么想,她察觉依姬公主难得出了点汗。若是平常,这种程度大概是家常便
饭吧。
不过,这里并不是月都。是正值酷暑的地上。时间还很早,却已热得可以。
“……我去拿毛巾过来吧?您稍等一下。”
“不用了,妳还有自己的工作吧。”
“噢,嗯。”
“看起来倒是比当年站在靶场上时像样多了。”
依姬公主过去最常对她说的其中一句话是,别老是低着头。她当然也不想老是低着头,但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忍不住就是会想低头。
“那个……果然还是很抱歉。”
“别在意。”
有只手安安静静地,轻轻覆到兔子耷拉着的脑袋瓜上。说实话那只手的感触并不舒服,从
前还在月都时铃仙便这么想了。和丰姬公主亲切的手不同,满是粗硬的茧,几乎不怎么向
兔子伸来。
“好好加油吧,优昙华。”
茧很刮人,不过以前至少还不觉得疼。那只手不怎么迟疑,亦不多停留,很快溜开了,铃
仙甚至搞不清楚那股轻微的痛感是不是真的存在。留下疑惑的她,依姬公主迳自走向屋内
。说来以前依姬公主不是这么叫她的,“铃仙”是依姬公主和丰姬公主取的名字。
在重重的困惑里,地上的兔子歪著头,抖了抖耳朵。
“──觉得很遥远……她这么说呢。”
林间深处传来蝉的群鸣,或许还有其它夜虫夹杂其中,凉爽的晚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今
晚月色很美。她们的净土不欠什么,不过,偶尔需要和地上之民一样抬头仰望时,依姬多
少会希望这副景象也能在月都的夜空得见。
“忘记在哪里看过了,有个说法是,兔子太寂寞会死掉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那孩子似乎过得好好的啊。所以,搞不好比较寂寞的是人吧。”
“……”
依姬转向姊姊,还没来得及看到人,一支冰冰凉凉的江户切子已经抢先递到面前。月光一
样的金眸只是微笑。
“姊姊说过吧,酒是心情好时才应该喝的东西。”
“是啊,我的心情确实很好哟。”
“从刚刚的发言来看简直完全摸不著头绪。”
“因为知道了妹妹依然是个会受伤的人呀。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值得高兴了。
”
“我有时真的觉得姊姊很坏心眼。”
依姬从丰姬手里接过讲究地冰镇过的江户切子。想必是觉得那抹转瞬即逝的沁凉是不能糟
蹋的,作姊姊的也跟着速速端起了自己面前那一支。
“干一杯吧。”
“敬什么?”
“敬天才的孤独囉。”
明净剔透的玻璃碰出小小的、清脆悦耳的声响。无论喝过几次,地上的酒滋味仍旧复杂难
辨,无以名状,或许正适合现在的心情。
“说实话,这样好吗?我不明白。”
“连妳都不明白了,其他人更不会明白啊。”
依姬含着酒,漫不经心地玩味,但不确定当下自己是不是想思索。酒是复杂,然而缘廊外
的夜风与月色都很清净,纸门开着通风,于是有几只豢养的白兔从屋内慢慢聚集过来。
在这间宅子里,牠们是比她们还老的脸孔。白净丰润的毛球们并不畏人,自顾自凑到身畔
。依姬本来已经伸出手,在触及毛茸茸的白兔前却顿了下来。姊姊澄亮的金眸映着并非第
一次发生的风景,也不说话,偏就选了叹气,叹得优雅且无懈可击地刻意。
妹妹那只手总算埋进了白兔柔软的绒毛里,姊姊不时会想,那手搞不好比自己的要精巧、
温柔,只可惜不太得见。偎在妹妹身边的兔子没有贴近,也没有远离,仅轻盈地颤了颤耳
朵。
“姑且先不论明不明白,妳看。”
姊姊开口了。
“至少,这回兔子没从妳身边跳走啦。”
/
“唉,干脆认真考虑带只兔子回月都去好了。”
“是吧。懂我的心情了吧。”
“……不,果然还是算了。”
“为什么?”
“我有姊姊就够了。”
(Fin.)
过了这么久
花映冢里被映姬大人说教过
绀珠传终于迟来地拯救了老家的兔子
大概多少比较像样一点了吧(?)
至于天才,天才总是寂寞的。
所以说,就算感觉是有点寂寞的故事,也没有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