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连布都都没能得悉、神子的过去。
“额田部皇女与我的父亲池边皇子是同母兄妹,他们自幼感情甚笃,约定好将来两人的孩
子要结为连理。
贝蛸皇女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她早我几个月出生,当时请了神官占卜并施展咒术,确保
两名胎儿会是一男一女,因此我出生后着实令父母颇为意外。
一般这种情况,只消神官坦承咒术失败,倒也不会有怎么处罚,但那位神官竟然为了自己
的地位,扯下瞒天大谎。
‘皇子本为男身男命,因为天赋之辉光太过耀眼,遭神换了躯体,所以现在这位“皇女”
女身男命,是神的孩子。’
于是我被命名为‘神子’,闭锁在深宫中成长,讽刺的是我表现得越优秀、展现出越多聪
慧,反而更使父母确信他们原本的孩子给换走了。
我的母亲本就不是坚强的品性,她从此神智失常,整天怀念她的孩子;父亲受到打击之后
,正好佛家思想中那种万物皆空的毒素深深迷惑了他,变得崇信佛教目空一切。
直到我五岁穿起男装,终于结束禁闭,加入宫廷生活,他们对其他皇族说我之前在苏我氏
领地一处叫厩户的地方养育,无名的皇女彻底消失,我的称号成了‘厩户皇子’。
此时我得知贝蛸早已不幸夭折,我们自始至终未曾谋面。贝蛸过世后额田部皇女又诞下了
竹田皇子。
有段时期我一直以为他是贝蛸转世,为了和我再次结为夫妻而出生。
可是,化作厩户皇子的我不可能再回到刑囚般的日子。”
随着神子的自白告一段落,我服侍她完成了更衣及梳妆,本想略加修剪她的独特发型,终
归决定保留下来。
“您可以前往即位大典了,‘皇太子’大人。”
“谢谢妳,屠自古。”
“不,我才要谢谢妳。”我将额头抵靠她的背,悄声说道。再轻推她至门口。
寝殿之外,天下在等着她。
额田部皇女登基后,神子被封为皇太子,地位凌驾所有皇族,时政损益、当世与夺,尽须
经她裁决,是谓“摄政”。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开始了平步青云之路。
神子在朝的数十年间,皇族始终维持崇高的地位。
苏我氏也是。
***
深夜,我押著萨拉斯瓦蒂、趁著万物熟睡,为我及河胜指路到海边岩洞,果然洞穴深处搁
著艘破烂的古船,船身比我想的要大上许多,足可纳容几百人。
原订计画中明日要调查一轮的村庄,如今可省略工夫。
很明显,祂即是村里异人神信仰所崇拜的御神体。
在那儿,河胜像是给魇住似的,仔细地检查每一处甲板桅柱,敲敲打打,甚至破坏了一部
分的船舱,还好三五更的不会有村民前来祭祀。
“是秦氏的船没错。”
老半天,河胜吁出结论,但其实我们在见到祂的当下即倒向这想法,河胜着魔般的行为只
是确认而已。
“怎么样?我没骗妳们呗!”萨拉斯瓦蒂无奈地双手叉腰,没好气地抱怨。
“嗯,先前真是对不住,萨拉斯瓦蒂大人。”
我低下头表示歉意,却让她慌了手脚:
“欸、也不用这么……叫我河城就可以了啦!所、所以妳们查到了啥?”
“河城殿下,小生真的非常感谢您,多亏您,祖先们终于得以安息。”
河胜手持一根骨骸,骨上渗着他的泪渍。
有种说法,泪水若能渗进骨中,表示这是亲人的遗骨。
破开封闭的船舱,里面散著几具骨骸,那批来到此地的秦氏移民,可能没得上得了岸。当
时目击的村民们便把这景象流传下来,形成异人神的信仰。
若是他们之中有幸免者,携带的先进技术物品,大概会让遥远的东方之地崛起成一大强国
。
技术偕逝者去矣,而物品……
我动念间,奔回地面,四周的树林──是桑树!
河城跟河胜不明究理地循径跑来,我折下枝条递给河胜,其叶蠕动着数条小虫。
“……是蚕!”
蚕和桑树的枝苗,想必是当年遇难秦人渡来的。
“尽管失去主人及养育技术,牠们还是努力地生存下来。”
“是的……”河胜捧著枝叶缓缓跪坐于地,双肩不断颤抖。
或许河胜一直在探求着自身的根源吧?
同属渡来人部族,那种感情我也略懂几分。
我不打扰他的情绪,转向河城询问:
“河城,我有个不情之请。”
“哦?请说。”
“能否与我们一道调查大生部多的行踪呢?”
解开了数百年前异人神的谜底,可是现下的“常世神”仍是一团迷雾。
如果我像布都或太子那样擅长卜卦就好了,可惜力有未逮,目前只知大生部多是常世神信
仰的推动者,被吸收为信众者皆遭遗忘,使得追寻极度困难,在这情况下帮手能多一个是
一个。
“咦?可是我要往上游走,妳们讲的大生部多是布教者,那她应该会往人多的地方,不会
到深山去,和我不顺路耶。”
“妳打算往上游寻找居所,其理由何在?”
“我追寻着水中的灵力浓度来到这国家,在附近做了实验,发现灵力是顺着河川流下来的
,越高度的灵力对我们就像是极佳的养分,得到这些能量,我的同胞们就能顺利转为本地
的物种繁衍札根。”
“我了解妳的责任重大,但我认为我们并非不同路。”
“呃……我对于妳们的语言还不是很熟练,讲得直白些啦?”
“我想大生部多也是来自外界的‘异人神’,至少不是普通人类,照这样猜测她跟妳的目
的应该相同。”
“……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全是我的直觉,但我打算朝这方向进行,妳并不熟悉我国,随时有机会遇上危险
,而我拥有权势及力量,结伴于妳很有好处,途中若是找到居住地妳可自由退出,这条件
如何?”
河城啃著指甲,考虑了一阵:
“的确,万一碰著比妳更流氓的家伙搞不好真的要失身……”
“妳对我误解很深喔,总之这是张暂时的盟约,妳提供技术,而我必定保护妳的人身安全
。”
“盟约呀……妳们搞政治的总有许多字汇呢。好啊!我接受。如此一来我们就是……盟友
囉!”河城绽开笑靥,朝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