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副挖出的黑棺材,脑袋中想着农舍内的红棺材,这一红一黑,就那么凑巧?
他点燃香菸,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一道白烟出来,接着走回綑绑小偷的树下。
“老板啊,这棺材,不吉利啊...”
陈大叔回头一看,小偷皱着眉、摇著头说。
“这不就是一口平常不过的黑棺吗?我爷下葬时,也是用这颜色。”
“我不是指棺木的颜色...。”
小偷的这句话倒是引起陈大叔的好奇心。
“别怪我多嘴,这棺材最好就地火化,免得生事。”
听到小偷的话竟然与王伯伯的提议一样,陈大叔接着问:“这话怎么说?”
“不瞒您说,我家过去是专替人看坟墓风水的,但我父亲早逝,这门手艺来不及传给我
就断了。那时我年轻气盛,心想这看风水的功夫也没什么了不起,便拎起包袱往
大城市谋职挣钱。只不过,误交损友,工作丢了,钱也没赚著,最后落得这种田地
,实在惭愧。”
陈大叔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小偷是在对自己告解不成?真有那个心,还会去
当小偷这种让祖上蒙羞的勾当。
“虽然如此,风水这事我也略懂一二。小时候,有一次我父亲带着我到武龙镇上替一户
人家看风水。但他刻意绕了远路,走上了可以环视镇上的山头,手指著远处对我说,
‘这地方风水不适合墓葬。武龙镇四周环山,邻近镇上的三座庙,各据一方,形成
品字形,像是一道门槛将这里牢牢围在里面,阳气进不来,阴气日积月累更是不散。
按照风水的说法,这种品字围锁之局,原是用来封印或是镇压邪物,只不过,被有心人
窜改了局势,成了养尸地。’”
“养尸地?难不成这棺木...?”陈大叔问。
“不知葬者有心还是无意...。再者,这三间的庙位置完全不对。”小偷微微地叹了
口气说:“这三座庙,绝不是无缘无故建在这一片荒烟漫草的小山顶之中,具体是什么
原因或目的并不清楚。再者,由于阴气出不去,埋葬在此处的尸体不腐不坏,一定会
出邪事。”
听这一番话,陈大叔不禁想到红棺木内的女尸。
“皂荚树喜阴,尤其是那颗树,长得特别高大,要是将尸体埋在树下,阴气围绕,
不出三五载,冒出个会吃人的飞天僵尸也不意外。不知情的人若贸然开棺,尸体
接触到生人气,肯定起尸。”
看着不远处的黑棺木,陈大叔心想,这小偷的话,似乎有点道理。
“所以我才说,这棺材最好赶紧给它烧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陈大叔再问。
“我猜,这镇上的丧葬习俗应该是与其他地方不同。‘人鬼同处,人死不出镇’,
游魂常聚集在阴气重的地方,这‘品字围锁局’让它们很难找到离开的方向,这不知
是故意的还是无意间导致的。常人的居住区和坟墓,往往是有分界隔离的,但这镇上
人死后得在附近找一块空地埋葬,而且还有每年都会有固定的迎魂仪式,听说有个
叫‘亡灵节’的活动,非常不可思议。”
“嗯...你对形成‘品字围锁局’的这三座庙懂多少?”
“以这格局来看,三座庙宇里头供奉的不会是神明那么单纯,甚至拜鬼都是可能的。”
“确实如此。你这外地人可能不懂,但本地人都知道,其中一座庙里供奉的是一对男女
泥塑的偶像。”
“男女泥偶?啊...这就对了!是不是一对穿着官服、男为文官,女为武将的泥偶?”
陈大叔点点头。
“这泥偶是何时摆入庙中的?”
“嗯...打从我出生就有了。”陈大叔想了想,“也说不定更早就有了。”
小偷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接着他抬头惊呼:“这附近应该还有另一口红色棺木
才对!”
陈大叔听得心头猛然一震:“是恰好还是...?”
才正想问他为何知道红色棺木的事,小偷随即说:“不管如何,眼前这棺木绝碰不得,
估计已成气候了。”
“你是说...?”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间,天空闪过一道金光,接着“轰隆”一声闷雷巨响。
陈大叔才觉得奇怪,却见小偷脸色发青、全身发抖。
“老...老板,天现异象,必定有大事发生。以我看来,这绝对和这口黑棺的出现
有关!”
“前方农舍内的地下的确有口红色棺木。”
小偷一听,瞪着大眼,不可置信,一时半晌间说不出话来。
“这两口棺木有什么关系?”陈大叔追问道。
“‘朱墨同局,阴气冲棺,大凶之兆,必有死伤。’”小偷缓缓地说道,“我父亲在
看了武龙镇的风水后,当场念了一首谣谶,其中一段便是这样描述。所以在你挖出
黑棺后,我才推论这附近应该还有另一口棺木。”
“若是烧了棺木的话,就可以破了此局,对吧?”
小偷愣了一下,开口欲言又止。
“你父亲还说了些什么?”
“没...没啥了,就这样。”
“当初你父亲带你来武龙镇并不是来帮一户人家看风水,而是要来处理一件攸关人命
的事。刚才你也说了,这里可是有着‘人鬼同处,人死不出镇’的习俗,也就是说,
人死下葬,不会离开武龙镇。倘若要是有人坏了这个习俗,你认为会如何?”
小偷摇摇头,脸上满是不解。
“不知道吗?...还是不想说?”陈大叔将手上菸丢在地上,用脚踩熄。
“老板,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时年纪小,只想来镇上玩,能记得并不多。”
“你父亲的名字很特别,知道的不多。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
陈大叔靠近小偷的耳边说著。
“你!!怎么会知道!”小偷脸上满是吃惊。
“...说也可怜,在多年之后,你竟然沦落为窃贼,专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语毕,陈大叔捡起小镰刀,走到小偷的身后。
“我这就放了你,这件事就别到处宣扬了。”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偷窃这不光彩的事,打死我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看着反绑的双手,陈大叔手起刀落。
“是啊,你也没机会说...。”
刀口划破小偷的喉管,鲜血立即像一道喷泉式的冲了出来。
小偷挣扎了几下后,垂下头,身体也瘫软在树干上。
“原来你就是那风水师的后代啊!这下子总算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了,也了却我这一生
的悲愿。”
解下绳子后,陈大叔将小偷的尸体拖行到黑色棺木旁边。
他拿了一段连有枝叶的树枝,沿着原路将地上的血迹给扫了几遍。
“唔...都过了那么久了...想不到在有我生之年还能有报仇的机会,这肯定是老天爷
的安排...。”
陈大叔再次点燃一根香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忿忿然地说。
休息一下后,他返回农舍,用小推车载着一些用来起棺的工具,准备把黑棺移走。
“当初我父亲带着我与母亲的骨灰想离开这镇上,但你老子却与镇长联手挡路,当场
拿走我母亲的骨灰,还逼死我父亲,说什么‘人鬼同处,人死不出镇’...,我呸!”
陈大叔不屑穴地向小偷的身上吐了口水:“我可不信这一套!等等就来烧棺毁庙!”
他将三根粗木杆、绳子与滑轮,做成的简单三角支架,架在挖开的墓地之上,
接着丢下绳索捆绑在棺材的一头。支架上有个小滑轮,通过滑轮杠杆原理,将棺材
拉了上来了 。
“红棺里的是女人的尸体,那这黑棺应该就是男的吧...。”
陈大叔将棺材钉撬去,双手压在棺盖上,使劲一推,棺盖便被推开一个隙缝。
此时,天空再次传出一声闷雷巨响,但声音小多了;同时间,原本停在树林间的鸟群
犹如受到惊吓般,纷纷飞离,栖息在树底下的动物们像是著了魔似的四处狂奔。
陈大叔停下手,环顾四周,待骚动平息后,发觉周围异常安静,天色竟然暗了下来。
“咦,天色应该还早吧?”
他抬头一看,本该晴朗无云的日头,现在已经是乌云密布,随时好像要下雨般。
“可别下雨啊...。”
他再次出力,框啷一声,棺盖便被推落。
探头一看,他不禁发出声音,如预料般,里头的确有具还没腐化的尸体,但竟无头颅。
突然间,他觉得背脊发冷,一道阴风吹得他打起哆嗦。
凭着生物的本能,他猛然回头,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几缕黑发落在他前,一张诡异的人脸正与他头贴著头,鼻碰著鼻,双眼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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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像灌了铅般的沉重,躺在柔软的床上,空气中带了点淡淡的桂花香,像是摇篮曲般
催促着我入睡。
依稀记得玉儿喊了我几声,似乎是要帮我换药,之后就失去意识。
缓缓张开双眼,看着微微泛黄的天花板,想挪动手臂,却发觉正被紧紧搂着。
转头看着身边的人,脑袋久久才反应过来。
“玉儿...?!”
啊,她是怎么跑上我的床的?
悄悄地掀开棉被,还好衣物完整...,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挪开她的手,下了床起身看了时刻,已近中午。
“伤口!”
像想起什么,我看了脚上的伤,不知道是否药效发挥了,似乎不再肿痛了。
换上衣服,简单地盥洗后,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惊见小雅正在门口等著。
她看着我,脸上毫无表情。
“啊...,玉儿的事我可以解释...。”
话还没说完,小雅便拉着我的手往楼下走。
“妳还在生气啊?没事先跟妳说是我的不对...”
小雅突然将我推向墙壁,并将嘴贴上我的唇。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嘴边柔软的感觉与热气不再,我才睁开眼。
此时,小雅整个人像只温驯的小猫般顺从地把脸颊靠在我身上。
虽然隔着衣物,但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体温与心跳。
“玉儿只是帮我换药而已...。”
“你知道我不是想听这一句。”
“对不起...。”
肩上传来一阵剧痛,但我并未推开小雅,只是静静地让她狠狠咬著。
“如果下一次再把我留下的话...”小雅抬起头说、露出尖锐的虎牙说,“我会毫不
留情地结束与你的关系,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如果我是故意的呢?”
“嗯,这样啊...”小雅瞇起眼、笑着说:“说不定,我会切下你的头,带着
它远走天涯。”
下意识一摸著自己的脖子,庆幸没做出错误的选择。
“程大哥...。”
我转过头,却见玉儿一脸惺忪站在房门口。
“你的小情人醒来了,快去哄哄她。”
“不如也哄哄我吧!”
听到这熟悉但又令人厌恶的声音,不禁让我皱起眉头。
胖子有点不耐烦地说:“ㄟ,该皱眉的才是我。我说好兄弟啊,你也真是的,整整
睡了三天,可吓坏所有人了。”
“三天?”
“对啊,还以为你就此长眠了。”
“别担心,我肯定比你活得久。”
“精神不错啊!看来大家都白担心啦。”
顺着声音的方向,我一看:“小泉!”
“看到没!小泉也上来催了。”胖子挖苦道:“到底要不要走啦?再等下去,连负责
打扫的阿姨都要跟上来了。”
“要走去哪?”
“大家原本说好要丢下你去镇上逛逛的!结果小雅说她不去,她要去跟玉儿换班!
我就说,我那好兄弟不会有事,咱们就好好去玩个痛快。偏偏妳们一个个都抢著去
看顾他,看得我都吃味了!”胖子说。
“要不,下次你也插根死人骨头,我一定好好服侍你。”
“算了吧,我要你干嘛?又不陪睡!”
这话说的玉儿脸都红了。
“既然阿任都醒了,而且还那么活蹦乱跳...不如...”
小雅边说边向小泉使了个眼色。
“走吧!”小泉笑着走了过来,搂着我的手说:“今天可是出去走走的好天气。”
在搞不清楚状况之下,半推半就的我被拉了出去。
沿路上,玉儿将这三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我说了个仔细。
事实上,伤口上的尸毒已经渗入体内甚深,再晚个几小时治疗,就算截去大腿,也不
一定能保住性命。
期间,玉儿的母亲不时过来查看伤口与观察我的病情,她表示,还好阿任的体内有
小雅的修真玉,加上药物及时发挥效果,身体恢复得比预期还快。
为了尽快排除尸毒,她建议要多去走走晒晒日光、让血液循环变好,这也是为何我才
刚下床,就被带到外头的原因。
“原来如此...想不到那根烂骨头竟然这么可怕。”
“ㄟ,那边一群人围着好像很热闹耶,我们快过去看看!”胖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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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内。
由于亡灵节的关系,武龙阵来了不少外地的游客,原本安静的旅馆也变得热闹起来。
玉儿的双亲与护卫一行人正准备离开旅馆,打算到镇上逛逛。
“抱歉,我想找一个人。”
这位正在柜台询问的少女口音带有特殊的腔调,引起玉儿母亲的注意。
她穿着传统日式巫女服饰、一袭及腰的黑长发与漂亮的外貌在这旅馆的大厅内特别
显眼,不少旅客都议论纷纷。
突然间,少女回头望向大厅的一隅与玉儿的母亲双眼对上。
少女发觉前方这位全身散发著优雅贵气的女子正看着她,尤其那张漂亮的鹅蛋脸孔
似乎见过。
不过,少女很快地收起笑容,露出警戒的神情。
出于自身的本能,她旋即意识到对方可不是一般人。
女子面带笑容、缓缓走向她:“请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
少女并未答话,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原本在女子身边的人正自两旁包围她。
“...贺茂千寻。”
一听到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千寻自衣袖内抽出符咒,做好交手的准备。
“为何妳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来找阿任的吗?”
当女子说出这个名字时,千寻愣了一下。
“妳是谁?为何妖狐一族的人会在这里?”
女子仍是维持着一贯的笑容,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几眼,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千寻整齐的平浏海突显了那双黑白分明、清澈慧黠的眼眸,白皙的脸上虽显几分稚气,
却透出如灵动的睿智慧黠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既然妳是他的朋友,作为东道主的我们,就不能太失礼了。”
下回,
‘终章’:终章(九)
作者: 整整三个月.......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