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陈芳明悼一生论敌陈映真:对立,无损于我对他的尊敬
陈芳明忆两人四度论战 坦言向晚之年正是为可敬论敌努力
文教中心/综合报导 2016-11-22 22:52
台湾左翼作家陈映真今(22)日在北京去逝,曾经与陈映真因政治历史与文学看法而发生
四度论战的政大教授陈芳明,晚间也在脸书为文隔海悼念这一位可敬的论敌!陈芳明坦言
,即便两人政治信仰、意识型态与艺术美学上看法南辕北辙,无论双方表达言语多极端,
都无损自己对他的敬意。陈芳明更坦言,自己向晚之年的确是为了让这位论敌知道自己如
何为自己的信仰奋斗而特别努力。得知陈映真的辞世,内心却有一种无可言喻的荒凉感,
带着悲伤席卷而来!
陈芳明在接受媒体访问时也强调,即便他与陈映真的政治信仰完全不同,选择的路也不同
,但在文学上的确受到陈映真的影响,也是他文学的启蒙者,甚至到现在课堂上还是要求
学生必须阅读陈映真的小说,是他“生命里对抗的灵魂”。
陈芳明坦言,自己的向晚之年,无论在论述、文学上努力,也是想坚持给陈映真看,虽然
信仰不同,文学上不能输给他,也要让他知道自己是如何努力为自己的信仰奋斗。
陈芳明脸书悼陈映真全文:
[为了忘却的纪念]
我生命中可敬的论敌陈映真,今天在北京去世。一种无可言喻的荒凉感,带着悲伤,席卷
而来。大我十岁的小说家,他在赴北京之前,与我就《台湾新文学史》的史观发生激烈论
战。在这世纪之初,我与他各留下长达五万字的交锋,可能是我最难忘的记忆。文坛称之
为“双陈大战”,对我并未产生影响。最重要的是,我终于写出这部生命之书。他与我在
政治信仰上、意识形态上、艺术美学上,都呈现南腔北调的状态。但是,无论两人表达的
语言有多极端,在情绪上有多亢奋,都无损我对他的尊敬。
今年在现代主义的专题研究课堂上,我依旧要求国教硕士班学生阅读他的小说。至少,他
在我心中的地位,仍然还是很高。今天几家报纸来电话访问,我都坦白承认,他是我年少
时期的文学启蒙者之一。我仍然清楚记得,在台大历史研究所时期,香港出版了他的《陈
映真选集》,置放在我床头。每个晚上睡觉前,都要读一篇书中的小说,好像在捧读圣经
那样。那时,他还在狱中。直到我出国时,从未有过谋面的机会。
一九七五年他出狱时,我已经在海外读书了。第二年,他与苏庆黎创办《夏潮》,记得我
曾经在上面发表过两首诗。但是,他日后陆续刊登的言论,似乎距离我越来越远。第二年
,我在《中外文学》发表了一篇散文“为了忘却的纪念”,以幽微的文字隐隐向他告别。
这个题目取自鲁迅的散文,我挪用来暗示自己的心情。当年在研究所时期,曾经以他的小
说“我的弟弟康雄”为主题,我改写成同样题目的诗,有意向他致敬,发表在《龙族诗刊
》。没有想到,短短过了三年,我已经慢慢离开他的文学领域。
从来也未曾预料,我在一九八O年代之后,断断续续与他发生了四场论战。包括1. 台湾文
学本土论的问题(1984)2. 二二八事件的历史评价问题(1987),3. 周明的《台中的风
雷》之版权问题(1991)以及 4.《台湾新文学史》的史观问题(2000~2001)。长达十
余年的对峙,已经在我灵魂深处烙下深刻的痕迹。
但是,他曾经是我文学的早期启蒙者,我都谨记在心。在时代的浪潮冲刷之下,我选择了
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只能归诸于时代的安排了。
我必须承认,在我的向晚的岁月里,我一直特别努力,为的是让他知道我是如何为自己的
信仰而奋斗。即使他已经病倒在北京的时候,我也未曾懈怠下来。他忠实于他的政治选择
,我也忠实于自己的政治立场。或许已经没有对话的机会,我当然更坚持长期培养起来的
强悍性格。
诚实来说,陈映真的离去,我内心里有一种惆怅,更有一种寂寞感。今天晚上,我朝向陌
生的北京,对这位可敬的论敌致上最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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