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老天还是夺走一切?
不是都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吗?
再险的难关都一关关冲过去了。应该可以好起来的吧?大家都那么拚命呀;不都说是人定
胜天吗?
度过无数个失眠夜,想破头要解决问题、大环境的险恶却让自己的努力像是丢到水里噗通
就没了。
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薏心与吉桑父女在出租车上远远凝视已被债权方接管的大厝。
曾经是自己的家;已经不是自己的,家。
说不出口的遗憾、梗在鼻尖的酸,欲言又止,最后化作薏心平平淡淡的一句:
“我们回家喝茶。”
好啊,回家喝茶。
流了那么多眼泪、走过太多坎坷路之后,终究还剩下家人,不论日子好坏都要守在一起的
彼此。
用尽所有力气、拼搏生存的可能性;即使没有成功,也要好好抱抱自己、抱抱陪自己走到
最后一刻的家人。
然后,谢谢曾经那么努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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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金》故事的年代,是台湾人最艰难的一段。
战争刚打完,幼时受日本教育长大的台湾人被要求用“国语”沟通;小老百姓不会懂得政
治斗争中的险恶,只知道物资短缺、钞票越来越薄,游戏规则一改再改,说错话做错事,
随时都会死。
努力随时会被归零的年代,做生意远比现在艰难。
手上的钱瞬间四万换一元;从国外接回来的订单,汇率突然腰斩,货款换成新台币只剩一
半。肥料工厂经营得妥妥的,只是单纯希望透过肥料、帮最底层的农民改善耕地;然后哪
天自己突然被抓进警察局关好几晚,只因为上头有人喜欢你经营的生意,希望拿来自己赚
。
这所有的不公不义,都不允许你申诉抗议。
而且你还不能任性。
因为有好多茶农,种出来的茶需要你收购让他们养家;茶厂里的员工勤劳忠实,薪水每个
月必须准时发。
生意做得越大,考虑得越不能只是自己。每一个决策牵动的是上百个家庭,一张订单,影
响上百个家庭的生计。
利润超差、只能勉强打平的订单,要不要接?
接啊,吉桑说,这张单子可以让日光向茶农采购好多茶叶,让员工领到薪水。至于如何精
算成本、让工厂好好活下去,就交由老板去操心。
真正有担当的老板,心头挂念的从不只有自己的利益。
即使到了最后,日光无可避免走上倒闭的路,吉桑仍然想办法抵押筹钱,把欠茶农的款项
付清,再添上一个红包,谢谢这些人对他数十年来的支持。
吉桑说,三万五万元这样的小钱,就足以毁掉一个普通家庭。他已经破产了,不要连累其
他家庭也陪葬。
地狱就在眼前,吉桑即将失去曾经拥有的荣华富贵。但他没有花时间自卑自怜;心心念念
的,唯有他能不能在还有能力之时,先保他人不被连累。
最高尚的灵魂,即使在苦难中,也不曾因为自己的伤痛,漠视他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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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日光的破产已经不可挽回,失去工厂设备的薏心与员工们仍然倾尽心力,手工炒
制成最后一批东方美人茶,装入品牌LOGO铁罐里,参加英国茶业博览会。
那像是最后一个纹章,是证明自己能力的印记。
日光的倒下,不是因为薏心能力不好、是这世道太险恶。日光的茶,值得世界最高等级的
荣誉。
从公司积欠大笔高利贷、被庞大库存压到发不出员工薪水,一路走到买回祖产、联合茶农
在出口市场上打群架,薏心已不是当初心思单纯的大小姐。她学会计算成本、掌控生产流
程,懂得心机斡旋,在合作与竞争间聪明平衡。
用尽力气拼到最后一刻,却在看见银行行员计算出因为政府控制汇率、平白无故生出来的
巨大负债时,明白了,在这样的时局硬撑下去,只是伤人伤己。
日光倒闭,最伤心的不是吉桑,还有她。
但即使在山穷水尽的那一刻,她依旧优雅。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哭哭啼啼,只是带着大家
将最后一批茶制好,然后用一曲萧邦,告别她自幼生长的家。
放下,比坚持更难。
但也因为一路上的用尽力气,在无力回天的此刻,她才能释怀放下。
她已用尽十二万分气力。
面对这不如人意的结局,就算心疼,也是坦荡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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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营生意时,世道的无情变化是一道不可预期,说来就来的雷电,例如Covid19。
疫情蔓延至今也两年多了,这两年内,我有无数经营零售与餐饮的朋友,每天开门就是看
到自己的积蓄烧掉。百货公司柜位的抽成即使打折、也弥补不了没客人上门的亏损;开餐
厅的,除了房租、装修的折旧费用,还有食材成本与人事费。
没有人想要认命死掉,大家都挣扎求生。卖便当、缩减人力、想办法拓展线上销售,我们
都在说来就来的瘟疫中拚命找活路。
有位朋友在决定结束餐厅的前几天,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问我,所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揽着他的肩膀说,没有关系,你现在先把店关掉,在负债还不
多的时候,将来都还有机会。你还年轻,这疫情终究会过去,只要你好好活着,路还很长
。
不要硬干,留一口气,等后来的未来。
大哭一场没有关系,找朋友疯狂抱怨也可以。很辛苦的时候,硬撑下去不是唯一的选择;
要记得先顾好自己,而不是赌在不知道能不能变好的明天。
该暂停、该退场的时候,好好微笑结束吧。
抱抱一直以来拚命坚持的自己,给自己拍拍手,因为我们曾经那么努力。
一时的暂停,只是逗点、不是句点。
此刻的伤口,或许在若干年后回顾,就已化作你独一无二的印记,让你更加强壮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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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美人茶是被虫咬过的茶,
它天生就是受过伤的茶,但正因为这个伤害,
造就了它独特的味道。
茶跟人一样,伤口可以让人脆弱,也可以使人坚强,
但正是这伤口,让你变得跟别人不同。’
—— 《茶金》第12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