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阅读 Tea For Two

楼主: nahald (影子)   2005-01-10 18:14:23
    阅读〈Tea for Two〉
                         虎跳跳
              nahald 2005/01/10
  〈Tea for Two〉是本选集全集中唯一小说的场景不是发
生在台湾的作品。白先勇的关怀从台北人转变为纽约客;《孽子》中
最黑暗最黑暗的隐痛,这些纽约客一样有。......纽约七O年代末、
   八O年代初的“欢乐年代”是关键的年代,宛如一九三O股市大崩盘
   经济大崩溃之前那个黄金的“爵士年代”。......白先勇在这个《纽
约客》系列的小说中,一贯续延他在《台北人》与《孽子》的主题,
   迁徙与流亡,或从圣彼得堡迁徙到上海,或从台北迁徙到纽约,这些
   人从不同的地方迁徙到纽约,身上带着身分认同与性别认同(他们即
   使自身的性别没有认同问题,但他们的性别须取得他人、尤其是家人
   的认同)的疏离,他们宛如〈谪仙记〉中的李彤,流落纽约异乡,这
   篇小说入选的重要性是因其在中文书写世界中,首次纪录了美国八O
   年代爱滋降临的年代。白先勇悲悯的胸怀成就其小说家重要的风格与
   人格。(林秀玲2004:020-021)
能再次看到白先勇的新作品实在是非常高兴。本来是为了蒐罗巫言前三
篇〈巫看〉〈巫时〉〈巫事〉才到总图影印,想不到一翻《九十二年小说选
》,像是挖到宝一般惊喜,不但挖到〈巫时〉还连带挖到白先勇和林俊颖的
小说,恐怕是我平时太少看文学志,以致差点与稀世珍宝擦身而过。
  白先勇这次的〈Tea for Two〉还好不像《孽子》这么长,
以致在短短几小时便可阅读完毕,只是其后所包含的历史背景、意涵与时空
恐怕也不亚于细腻刻画的《孽子》。当然,由于世代和涉猎领域的差异,白
先勇作品里的摆设、物象与刻画时空记忆的歌曲对我(1983)来说是完全没有
意涵的,像是放空的神话一般。我认为白先勇对于纽约地景等公领域的描述
没有多所着墨,而用第几街等等地图名称地址几笔蓝线形塑城市,然后引介
到私空间的摆设与物象,交代的非常清楚有条理,而私空间的物品和人物穿
著又是非常华丽细腻异常到近乎爱恋回忆的地步。对于〈欲望城市Sex and
the City〉的了解恐怕比白氏刻画的纽约还清楚的我,要了解七O、八O年
代的纽约,恐怕还是有时空背景的断裂。而白的引介,等若是以人物迁徙史
的交代在时空上同时跨越中国、台湾、美国等,勾勒出历史的变迁与动荡;
又以对回忆物象的细微爱恋映照存留他心中美好的永恒。
  诚如林秀玲于序所说:“林俊颖的〈双面伊底帕斯〉流畅华丽文字典雅
不亚于白先勇,但两人作品其实也显露同志文学跨越两代迥异的风格。相较
于白氏固守于乔艾思式的书写方式(白式小说中每一件家具摆设、店名、歌
名、人名都是具有一定指涉义涵的隐喻),林俊颖展示的文字的流动与不确
切感更甚于白式,更是文字自身示范著情欲的流动与暧昧和不确定性。”所
以综观〈Tea for Two〉全文,“ Fairyland”中译是“仙界、
仙乡、仙境、奇境”等,而“ Fairy”则有“金绿色、(充当女性的)男同
性恋者、女性化男子、仙子、优美”等义,果不其然,白老大接下来用了五
颜六色的鲜花蜡烛来交相辉映这个身处异国的“安乐乡”。再者,像亮黄色
“Tea for Two”招牌更改为紫巍巍的“End Up ”也是,在同志彩虹旗里,
黄色代表阳光,紫色代表精神及灵魂,而招牌与文字的易帜,清晰割裂了欢
乐年代与黑死爱滋降临后的大崩盘。在幽默欢乐与看似轻松的语调里却承载
白先勇无限的关怀以抵御现实的重量,让我想起一部类似的戏码今年金马奖
得奖之ㄧ《艳光四射歌舞团》,里面在颜色的艳丽运用和话语如珠的幽默都
同样处理了死亡这么沉重的话题。《艳》剧中黄太阳淹死于海中、《T》中
安弟遭抢劫被推落月台撞得血肉模糊,不管是本该逝去的爱情或坚贞不渝都
同样躲不过命运无情的操弄。
  因此所有的回忆更需要超渡。渡魂、渡人、也渡爱。最近为了花痴贺军
翔和林依晨花大钱买了爱情合约DVD,里面的运镜和对于回忆的超渡,让
我在看〈T〉文时有一种熟悉感,尤其是阿KEN母亲美里如垮父追日般不
顾性命追逐往日伴侣身影,最后气喘发作瞳孔放大死于无人的街上更令人触
目惊心。《爱》阿KEN、《艳》蔷薇、《T》罗,主角在自己最深爱亲爱
的人死亡时都不在场,这样的不在场往往是许多人一辈子的悔恨。阿KEN
枯坐海边,和小风一起把骨灰沉入冰冷的海水里,骨灰影像与爱恋随水流逝
去,红色的蔷薇瓣也化为泡沫,爱情合约瓣碎红残而后彻底毁灭。蔷薇于强
风阴郁的海边嘶吼招魂,爱侣逝去,背影消融,往日伊人躺成穿着寿服的尸
体,于是‘接受’变成一种需要超渡、需要时间的命题。美里到死都无法接
受阿KEN爸爸会丢下他们母子,而《艳》剧的掷筊与黄色玫瑰更步步进逼
蔷薇,迫其接受爱情与身体的一并离去。
  《T》罗则选择逃离,五年的逃离与世隔离,开车逃离的情节快速运转
不拖泥带水,文字的简捷速度造成了宛如逃难的动感,然后罗便置身于放逐
的生活里,时间延缓甚至停留。生活细节与噩梦压缩悲伤,回忆是一片最好
永远空白的悲伤。但是主角罗一兴起想要接续过去与往日回忆的念头,已是
五年,五年不长不短,却如浦岛太郎般,时空丕变世事全非。爱滋如战,好
友伴侣皆成焦土,苟活者也无法幸免,生命如烂泥待干。‘因爱而滋、因爱
而毁’吗?这倒也不一定,HIV带原传途径播和发病的延缓在现代显然已
不同于八O年代的歧视价值观,使用‘爱滋’一词也未免太有道德判断。只
是,这也突显八O年代初期对于爱滋和同性恋者的污名及误解。瘟疫不论性
别、不分种族、国籍,只是恰好挑上某个族群。主角罗劫毁余生,倒避过H
IV的瘟疫吞噬。
  不论海啸或者瘟疫,死亡皆须超渡。渡死人也渡生者,大伟、东尼双双
自杀以避灯枯油尽般折磨的残生,自杀逃避未必符合世俗道德,但是大伟和
东尼深挚的痴爱,生老并死,不相弃不相离,却令人感慨现代爱情的贬值。
爱情还需要一纸合约吗?这个课题在沈俊翔硕士论文〈九O年代台湾同志小
说中的同志主体研究〉和诸多酷儿、性/别论述有许多精采的思辨,在此不
赘述。而白悲天悯人地超渡大批亡魂的方法一如《艳》剧般艳俗的传统欢乐
,以喝酒、唱歌、跳舞、点心、食物等欢乐气氛来冲淡悲伤。
  如卡尔维诺所说:‘我们可以发现:我们所选择并珍视的生命中的每一
样轻盈事物,不久就会显现出它真实的重量,令人无法承受。......同理,
如果我们不能欣赏具有重量的语言,我们也就不能欣赏语言的轻盈。’(19
96:020-029)
忽然间,几乎同时我们一起唱起”Tea for Two ”来。愈唱我们的声音
  越高昂,我看到珍珠的眼睛泪水开始涌现,百合的眼睛也在闪著泪光,
  仔仔烂掉的眼眶泪水已经盈到边缘,小费那双呆滞的圆眼一直在眨巴,
  我感到自己的眼眶也是热辣辣的,可是我们一边唱一边却拼命强忍住,
  不让眼泪掉下来。生怕一掉泪,正在踢踢跶跶跳往“欢乐天国”的大伟
  和东尼会被我们拖累,跳不上去。
  如卡尔维诺所揭示的第一种卡法澄第式轻盈意象,白先勇将死亡扬举于
世界重力之上,显示出死亡虽有重量,但欢乐与大卫东尼遗书所赋予的想像
却拥有掌握轻盈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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