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濮阳之战
濮阳古称帝丘，据传五帝之一的颛顼曾以此为都，故有帝都、颛顼遗都之誉。濮阳之名始
于战国时期，因位于濮水之阳而得名，地属卫国，为当时较先进地区，故为兵家必争之地
，许多决定性会战例如城濮之战皆发生于此。
经过之前的会战，曹操虽然被吕布军突击而弄得险象环生，但靠着典韦等人的奋战，让对
方同样也死伤惨重而退回濮阳城。趁著这个大好机会，由夏侯惇带领的后续部队开始率军
攻城，只要濮阳一收复，兖州的局势必定会出现逆转。
“攻击！加紧攻击！只要再加把劲一定可以攻陷。”
曹操军的攻城状况并不顺利，已经持续一整天的猛攻，濮阳却丝毫不见有任何动摇。眼看
死伤人数持续增加，夏侯惇变得越来越焦躁。
“夏侯将军，是不是该收手了？”随军出征的韩浩看见夏侯惇那无谋的举动，终于忍不住
开口劝谏说：“再这样打下去，只会让我们好不容易重振的士气都瓦解了。”
“我知道，但是只要能攻下濮阳…”
“将军在意自己当初舍弃濮阳的决定？”韩浩的话一针见血，深深戳中对方的痛处。夏侯
惇听了勃然大怒说：
“胡说，当时舍弃濮阳去救鄄城是最好的决定，我们并没有兵力去守那么多城。”
还不等韩浩回应，夏侯惇立刻策马向前大声喊道：
“跟着我一起冲！濮阳绝对不是攻不下来的坚城。”
“将军小心！”
就在韩浩提醒夏侯惇站得太前面的同时，一只从城内射出的流箭已经笔直地往夏侯惇飞去
…
=================================================================
“看见了吗？你们身边的这个人靠着一己之力，不但挽救了我的性命，更一举打败吕布让
他狼狈逃回濮阳。他的忠心和武勇可说是天下无双，所以我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他。
”
曹操在大军前公开表扬典韦的功绩，他口沫横飞地说：“从此以后典韦将会升为都尉，并
且率领数百人贴身保护我的安全。”
底下人欢呼声震天，在现在局势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一个英雄的出现步但能够挽救士气，
更能给予人反败为胜的希望。然而在这同时，却有一位少女完全无视这热烈的气氛，只是
在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在危难中制造英雄，确实是很巧妙的手法，但也难为典韦了，他可不是那种喜欢活在注
目下的人。”
董白自顾自地说著感想，忽然间她感觉到有人靠近。那个少年已经不知道跟随了她好几天
，不管用什么方法甩开他，对方还是毫不放弃地一直找上来。
“为什么要去做密探？看看那身上的伤，妳几乎都要没命了。妳明明就不该是做那种肮脏
工作的人…”
“李典，你知道些什么？”少女轻轻摇摇头，似乎表示自己已经被李典的毅力打败。“在
我见过你以前早就已经亲手杀过人，人家典韦一眼就看出来，而你却浑然不知。”
“我其实也早就隐约知道妳不是戏志才的亲人，但我一心只想要解救妳…”
“解救什么？认为我当密探是被曹公或是戏志才逼的？大错特错，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是我拜托典韦训练我，让我有这能力成为密探的。”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妳可以选择选离战场、远离这一切杀戮的…”
“李典，你真是幸福，其实你一点都不懂…”
李典听到这话，忽然感觉眼前这位少女变得完全陌生了起来。过去这段日子的相处完全就
像是个极度容易拆穿的谎言一般，他对董白居然是一无所知。李典变得异常地沮丧，他努
力学习、勤练武艺，在战场上建立战功究竟为了什么？到头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忽然一个大手用力拍在李典背上，那力道之大几乎让他的站不起来。而董白也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才注意到，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满面笑容地站在李典背后。
“我们家的阿典终于长大了，现在居然已经找到这么美的姑娘相伴，我实在是太高兴。”
那个男子居然说著说著就抱头痛哭起来。
“叔父，事情不是这样的。”李典虽然被对方的话弄到困窘无比，但心中的欢喜却完全表
现在脸上。
董白听见李典叫他叔父，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印象中她听夏侯惇提过，李典的叔父李
干，在曹操讨伐黄巾的时期就一直跟随在身边，论资历甚至比曹仁、夏侯渊等人更深。而
且他还是钜野李家的族长，所统宗族数千人在曹操军中也是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可
以说，比起夏侯惇或是荀彧，现在此人才是支持曹操的真正关键人物。
“叔父您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您不是一直忙于军务？”
“其实是这样的，我马上就要回到老家那里，所以想说在回去前跟你见个面。”
“老家？您是说钜野？”
“是呀，曹公还是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自从上次知道吕布军不好对付后，决定要采取长
期战的模式来对抗，于是就要借重我在地方上的力量啦。”
“可是，吕布真的不好对付，万一…”李典虽然知道自己叔父在钜野地方的力量，但还是
不免有点担心。
“吕布如果敢来的话，我会让他知道钜野李家的可怕。”李干说这话展现的气势，和刚才
那副温厚长者的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光我手上直属就有超过五千人的部队，加上钜野
地方的支援部队，起码超过一万五千。搭配上地利和人脉，吕布不管带多少人都会输。”
李典听到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若论地方土豪实力，钜野李家绝对是兖州第一家，吕布军就
算再能征善战，只要是在兖州作战的话，都绝对没有战胜李家的本事。
“姑娘，我们家阿典就拜托妳了。”李干忽然上前紧紧握住董白的手，以极度恳切的口气
对她说：“阿典自幼父母双亡，虽说有我照顾他长大，但我终究是不够细心，总觉得自己
没办法给他足够的亲情。”
“叔父，不要为难人家！”李典急忙要阻止李干，但他仍然不为所动继续说：
“他一直表现得很成熟，不但从来不需要我操心，甚至做出许多远远超过我期望的事。以
李家的一族之长来看，他是我们李家的骄傲，但以一个亲人来看，我会感到悲伤。”
“我明白。”董白点点头回应说：“因为没有归属感，害怕自己没有容身之处，所以不断
去找一个可以依赖自己的对象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正是如此，姑娘既然能了解到这里，我也就不需要多说什么，一切都拜托妳了。”
忽然间，董白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她也曾经有过关心自己的亲人，祖父也好，叔父也好
，大家都围绕着给她无比的温暖。李干温暖的双手终于勾起她刻意尘封已久的记忆，当时
在渭阳君接位大典上，那递给她金印的手也是那么温暖…
“咦？！姑娘妳怎么了？！”
“没事呀，为什么这样问呢？”
不只是李干，李典也看见董白的异状，然而她自己却毫无自觉。直到那略带咸味的水珠从
她那早除了笑容外没有其她表情的脸庞上落下，她才知道发生什么事…
=================================================================
对於戏志才来说，他恐怕是第二次见到曹操变得这么可怕，那仿佛准备杀尽一切的眼神，
完全和他当日下令屠杀徐州人时一模一样。
“请曹公不用担心，夏侯将军的状态已经稳定了下来。。”
曹操完全不理会守在门口士兵的话，直接一把将他推开闯入营中。一踏进里面，就看见夏
侯惇背对着他们，地上还有破碎的铜镜。
“元让…”
“阿瞒，什么都不要说了，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曹操很明白夏侯惇那固执的脾气，立刻点点头退出帐外，而就在他转身的同时，似乎又听
到铜镜被摔裂在地上的声音。
“韩浩，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是谁让元让变成这样的？”
曾经面对过盗贼甚至是董卓大军都毫无惧色的韩浩，现在看见那散发著杀气的曹操也不由
得退缩起来，他吞口口水稍微整理下心情，之后才缓缓说道：
“这件事情并不是任何人的责任，没有人会料到有流箭会射过来。真要说的话，也是夏侯
将军为了抢功而过于靠近濮阳城。”
韩浩纵然有点被曹操的气势压倒，但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该
本于规则诚实行事，纵然因此获罪也毫无遗憾。曹操听了沉默半晌，这让一旁的戏志才感
觉有些紧张，害怕他迁怒韩浩，于是立刻走上前劝谏说：
“夏侯将军受伤之事已经发生，如果因为这样就随意处罚其他将领，只会让本来动摇的军
心更加不稳，还请曹公三思。”
曹操冷眼看了一下戏志才和韩浩大笑了起来说：“不用担心，听刚才元嗣的话就知道事情
大概是那样，元让自责自己丢失濮阳，所以过度急于攻城而中箭。”
“事情正是如此，只是夏侯将军他虽然左眼中箭却还是忍痛继续指挥部队撤退。一直到确
定敌军无法出城追击后，夏侯将军才肯下马接受治疗。”
“元嗣，元让所部就交由你暂时代为指挥，在他伤完全痊愈以前绝对不能让他回来指挥。
”
“是！”
韩浩在领命之后随即前往军营去整顿军队。然而就算对方远去，戏志才的表情仍然严肃，
他冷眼盯着曹操说：
“主公刚才想杀他对吗？”
“怎么可能？元嗣如此诚实廉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曹操一派轻松地笑着回应道。
“那么如果刚才他对主公您说谎呢？”
“这个嘛…不诚实的人无法服众，也就无法作为元让的代理…”
冷静地判断韩浩的价值再决定该怎么处理他？就算最重视的人受到重伤也还是能够保持平
静？才刚有这样的想法时，戏志才就忽然想起当日徐州大屠杀时曹操的表现。
（不对，主公是在愤怒，越是在愤怒的时候就越是能说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解释自
己不理性的行为。韩浩能够逃过一劫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诚实与否，而只是因为光杀他不
足以平息怒气而已。）
“我很愤怒，元让受了这样的伤让我恨不得立刻将濮阳整个踏平。”曹操忽然收起笑容，
原本消失的杀气再度浮现了出来。
“咦？”戏志才也没想到曹操会这么干脆在他面前表现出怒气，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
回应。
“用尽一切方法，我也要让吕布尝到比元让所受多百倍的痛苦！”
=================================================================
不久前还受到夏侯惇猛烈攻击的濮阳城，现在仿佛却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这不
只是因为这座城坚固无比，更是因为里面有个闻名天下的“飞将”坐镇其中。
“似乎…我有点低估曹操那个家伙了。”
方才击退夏侯惇，又在先前几乎让曹操丧命的飞将吕布，脸上却看不见任何欣喜的表情。
对他来说这些胜利不但是充满瑕疵，甚至可以说潜藏着无数的危机。
“那只不过是因为曹操底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莽汉，否则他哪能侥幸逃脱呢？将军
终究是痛击曹操，这可是袁术或是陶谦都办不到的事。”底下的部将宋宪见到吕布有些闷
闷不乐，急忙出言安慰。
“如果这样就算是胜利的话，你们这些人等著被赶出兖州吧。”
听到这样如此刺耳的嘲讽，周围的将领全都义愤填膺准备拔刀向前，吕布却挥手制止。因
为他知道这个人说的话不但正确，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说这些话。
“公台呀，没想到我设下最完美的陷阱还是被曹操逃脱，看来是输了和你的打赌。”
吕布说话的对象正是之前一手策动兖州诸将集体背叛曹操的陈宫，深知曹操能力的他早在
出战前就预言吕布无法顺利一战擒获对方，结果果然是完全被他料中。
“因为使君只会凭借著勇力和小聪明，光靠这些是无法打败曹瞒的。”
“哦？！”
吕布瞇着眼睛开始专注起要听陈宫说什么。他倒不是在意陈宫批评他的话，而是此人对曹
操的态度。为什么当初一手促成曹操入主兖州的他现在态度却完全转变，变得对曹操是既
轻蔑又憎恨，这其中的转折让吕布感到非常好奇。
“曹操他善于养士，所以手下都愿意为他死命。而此人更有强大的瞬间判断力，所以不管
碰到任何危机都能想出应对的方法。”
“照你这样说，我们是没有办法打败曹操了？”
“不，要打倒他就得从根本做起，掌握这个人才能够彻底将他粉碎。”
陈宫双手握拳情绪激昂地说著打倒曹操的方针，说到激动处，双手被指甲深深插入而流出
的鲜血四处飞洒。“”
“曹操纵然聪明、狡猾，但他有个无法克服的弱点…就是那家伙总是任心而为，完全不知
道‘忍耐’是什么。”
“这世上不能忍耐的人成千上万，这算是什么弱点？”吕布语气有些自嘲的意味，毕竟连
他自己都不能忍受居于董卓、丁原之下，才会一刀杀了对方。
“使君如何，不是陈宫所关心的。陈宫关心的只有击杀曹操这件事，你我不过只是因为这
共同的目标而暂时结盟而已。”
吕布再度制止底下准备拔刀相向的手下微笑着说：
“没关系，他说的也完全是事实。我靠着兖州众位太守或官员的支持才能成为州牧，我们
之间本来也就不该有高下之分。”
“既然使君明白就好，还请您信守当初的承诺。”
“那当然，我吕布岂是个不守信用之人。”
吕布说完这话，不但陈宫白了他一眼，连自己的手下仿佛也听不下去而面露难色。吕布见
状轻咳一声说道：
“总之，这次的作战就全权交给你了。”
“那么首先…”陈宫点点头问道：“听说这次夏侯惇因为中箭而负伤撤退，究竟他的伤势
如何？”
“左眼中箭。”貂蝉再度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吕布身边报告说：“虽说性命没有大碍，但恐
怕后半生都只剩一只眼睛了。”
“就是这个，真是天助我也。”陈宫露出前所未见的兴奋表情，用力拍掌叫好说：“这就
是上天的旨意，濮阳注定要成为曹瞒的葬身之地，这次他绝对跑不掉了。”
=================================================================
此时在不让任何人进出的夏侯惇的寝帐内，一名白衣少女却站在其中和他对话。此时夏侯
惇看似已经回复活力，但脸上那整块包住左半边的绢布仍显露出她那永远无法治愈的创伤
。
“不知道夏侯将军特意要我前来有什么事呢？”
在军中能够知悉她身分并且调动她的人除了曹操本人外也只有夏侯惇而已，但她平时几乎
很少接受夏侯惇的命令，加上不久前又听说夏侯惇拒绝见包括曹操在内的人任何人，所以
这次被叫来感觉事情颇不寻常。
“濮阳那边有内应的事情妳知道多少？”
“濮阳大商田氏来信愿意表示协助我军进入濮阳城，曹公当下就决定率军前往。”
“这些家伙可靠吗？”
“吕布进入濮阳后就剥夺田氏的经商特权，曾经是我方支援商人的田氏自然会倾全力帮助
我们夺回濮阳…”董白话锋一转，微微一笑说：“将军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看了看完全没有惊讶表现的夏侯惇，也知道对方心中大概有底，董白轻声继续说：
“太过合理的答案就该先怀疑，这是以前在雒阳时徐荣将军教过我的。”
“徐荣吗？那家伙说过的话倒是不能随便当作没听到呀。”想起当日在汴水被徐荣痛击的
惨况，夏侯惇也只能摇头苦笑。
“我为了查证，潜入濮阳试图和田氏取得连络，结果顺利见到了田氏一族的族长。”
“哦？这样还有什么问题？”
“这样反而才有问题。”董白指著自己不久前还被貂蝉所伤的部位说：“吕布那边有能力
还远胜过我的密探，然而我却能在那里来去自如，似乎他们还怕我们不能接触到田氏一样
。”
“果然如此，那么阿瞒还是相信田氏愿意作为内应？”
“是的，包括荀彧、程昱等人都认为这其中有诈，但只有曹公不这么认为。”
夏侯惇听了面带忧色叹口气说：“阿瞒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对这样不可靠的情报还是如
此相信，是因为最近作战的连番受挫让他失去判断能力？”
“咦？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吗？我还真是惊讶呀。”董白微微指向夏侯惇说：“夏侯将军您
是曹公的至亲，至亲受害却无法为他抱仇，这是何等的耻辱。”
“是这样吗？阿瞒你…”
夏侯惇愤怒地用拳头重击地面，然而他越表现出愤怒，他想要隐藏的悔恨与脆弱就表现得
越明显。
“这个时候阿瞒应该要忍耐，但是从小到大，阿瞒放任著自己的脾气行事，就像以前冲到
张让家行凶、棒杀蹇硕叔父，忍耐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董白对于这些话只是微微一笑而没有回应。事情岂止是如此呢？夏侯惇果然是护短，对于
边让、桓邵以及徐州大屠杀这些事情都只字未提。曹操似乎并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只是
逞一时之快而已。如果说这次对濮阳的作战也只是为了帮夏侯惇报仇的话，那么落入敌人
陷阱的可能性也变得相当的高。
只是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护短呢？回想起当时董卓屠杀敌人的残忍，火烧雒阳的暴虐
，董白当时虽有劝谏却还是不断将这些行为往善意解释。任心而为不顾后果，曹操到最后
会不会走上和祖父相同的路呢？
“那么…夏侯惇有事想要请妳帮忙。”
夏侯惇不顾自己左眼的伤势勉强起身，董白见状想要去搀扶却马上被拒绝。
“不用了，我虽然被称为是‘盲夏侯’，但要起身还没有这么难。”夏侯惇纵然装作对自
己新得的外号豪不在意，但还是隐约能够感受到他嫌恶的感情。“阿瞒现在因为我的伤势
而失去理性，如果他因此受到什么伤害，我怎么对得起已经过世的伯父。”
“将军是希望我去保护曹公？”
“要是是过去的我，现在早就骑上马冲去濮阳了。”夏侯惇几乎抛弃了自己所有的自尊，
低头深深向董白请求说：“现在的我却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妳站在我面前多远都看不出
来。”
“这点您不用担心，现在曹公身边还有典韦随身保护，就算是面对吕布也绝对可以全身而
退的。”
“不，我一点也不担心吕布，真正该担心的是…”
“该担心的是？”董白好奇地问道。
“绝对不能让阿瞒和陈宫接触，万一真的两人见面的话，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阿瞒带离
那里。”
=================================================================
“没想到仲德兄会前来拜访，早知道我就把营帐先打扫一下。”
“少跟我装熟，若不是因为荀文若人在鄄城，谁想和你见面。”
戏志才虽然看起来充满余裕，其实心中很惊讶程昱会来拜访。他很清楚从加入曹操阵营的
那一刻起，这个年纪大自己十多岁的军师从来就没给过一次好脸色。然而今天他愿意前来
拜访，必定是事态的发展比想像中还严重。
“我还以为你这爱拍马屁的家伙会选择听从曹公的命令一起去攻击濮阳。”程昱刚戾的个
性使他一开口就说出带有攻击性的话，这也难怪他的人缘一直不太好。
“不，我这个人只是个性稍微圆滑了点，不过该坚持的还是会坚持。”戏志才带着虚伪的
笑容回应道：“所以我和仲德兄一样被曹公命令留守呀。”
在不久前的军议中，包括程昱在内的多数人都反对进兵濮阳，当曹操转向戏志才希望能得
到他正面的回应时，戏志才却当场表示反对的立场。曹操因此勃然大怒，将所有持反对意
见的将领智囊都留在大营，自己率领大军出发。
“我本来想要去请荀文若来阻止曹公，但鄄城距离这里太远，远水不救近火，所以想找你
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
“文若他思考层面和我们两人完全不同，现在你就算找到他也没空处理这件事。”
“这下我可真不懂他在想什么了，在鄄城按兵不动是做什么？”
“说真的…”戏志才正色回应程昱说：“我们两个人的思考境界终究还是差文若一大截。
当我们还在想如何救曹公时，他已经在构思怎么样让这场战争获胜。巩固鄄城，保持和袁
绍的连系是胜利的根本之道。”
“要是曹公有危险的话，我们有再多盘算也没用呀。”程昱急躁的个性根本容不下对方说
话不断绕圈子，说话的口气变得越来越坏。
“没用的，仲德兄您自己也很清楚，招惹气头上的曹公下场会是什么样。上次我稍微提一
下张邈的事情就差点送命了，这次牵涉到夏侯将军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程昱听到戏志才的话，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虽说之前曹操曾经盛赞他对于保住兖
州三城的贡献，但他终究还是不敢确定自己在曹操心中的分量。万一不小心触怒他，都屠
杀过徐州百万人的曹操又会对他下不了手？
“接下来的战斗应该进入长期对峙状态，那么我们该做的只有几件事，其中最重要的…”
戏志才带着微笑起身，对着程昱侃侃而谈说：“我们的军粮已经有些吃紧，从徐州回来后
就几乎没有补给过了，万一再发生什么灾变，只怕我们会未战先溃，所以我想如果是仲德
兄的话，应该可以想办法弄到军粮才是。”
“好吧，我来想办法。”程昱用手摸摸自己的长须，似乎已经思考到调度粮食的办法。
“接下来…一切都看曹公了。”
戏志才表面上信心十足，其实他内心却是忐忑不安。面对这样的情况，包括荀彧在内的所
有谋士最多也只能规划到这种地步，至于能否收复濮阳或是就算战败能…否逃脱，其实他
也没什么信心。只是他隐约感觉到，横在眼前的吕布不过只是曹操未来霸业的小小阻碍而
已，如果连这一关的跨不过，以后如何能面对真正的敌人？
=================================================================
“哈哈哈哈哈…看见了吗？吕布这家伙还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兖州牧，也不想想自己掌握人
心的本事有多少。只因为田氏曾经帮过我们就打压他，这不是活生生给自己制造一个敌人
？”
“不，我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如果这是陷阱的话，我们把所有军队都带进濮阳会非常危
险。”典韦完全不管曹操现在正沉浸在准备迎接胜利的喜悦状态，只是尽责地说出自己的
顾虑。
“典韦呀…你怎么跟那些谋士那样顾虑过多，如果不仰仗田氏的内应，我们还要死多少人
才能收复兖州？”
之前典韦也亲自见到曹操不顾谋士们反对硬要出兵的情形，就算明摆着田氏内应的情报不
怎么可靠，曹操却还是坚持要攻击濮阳。他隐约感觉到曹操这次的决策其实并没有什么理
性的思考，但基于自己护卫的职责，他说什么都要跟在身边。
“主公…事情真的不妙了。”负责亲卫队指挥的史涣带着几名亲兵急急忙忙跑过来禀报说
：“都已经过了会合的时间，但根本就没有看到田氏的人出现在约定的地点。”
“那么田氏的住处呢？”
“也是空无一人。”
“啧…”
曹操直到刚才还在强调自己决策的正确性，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事情不妙了。他紧紧咬著左
手拇指，看着典韦和史涣说：
“不能退！至少我们现在进入了濮阳城，距离收复此城已经是迈进了一大步。要是现在退
的话，我们就得重新打一连串制造死伤的攻城战了。”曹操右手高举，情绪激昂地下令：
“把东门给我烧了，不要想着退路，想要出城就给我先打赢这场仗。”
忽然间一声砲响，吕布军不知从何地四面八方地冒出来。曹操察觉情况不对，慌张地想要
指挥部队作战，然而周围的军队已经呈现溃败状态，之前的放火不但没有达成背水一战的
目的，反而造成更大恐慌。
“为了报仇和顾全自己的面子，宁可让大军被歼灭也不愿撤退，从以前到现在你都是这样
。”
只见吕布军中走出一位身材高瘦、脸型略带凹陷的男子，他那倒吊的细长双眼衬托出一身
略带神经质的气氛。曹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会见到这个人，但实际碰上面还是被震撼到，
不自觉倒退了好几步。
“公台，你真的背叛我了？”
这位男子正是陈宫，不久前还是曹操部下的他，现在却成为最大的敌人站在他的面前。
“背叛？你敢说这个字？”陈宫以前所未见的怨毒口气大声骂道：“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私自收容残害兖州的青州黄巾贼、诛杀名士边让、将兖州带入和二袁的战争中、最后居然
还在徐州进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你恣意而为，只顾自己的利益而完全漠视我们兖州人的
想法，今日讨伐你乃是回应所有兖州人的期望，更是对你先前背叛我们的惩罚。”
对比陈宫的愤怒，曹操反而冷静得有点异常。他以低沉而略带有哽咽的语气问道：
“孟卓的背叛应该也是你说动的吧，我不认为他有这个胆量来背叛我。”
“我只是提醒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且指引他一条明路而已。”
“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陈宫怒目指向曹操说：“背叛了当日的誓言居然还一
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来你真的是该被铲除的罪恶！”
=================================================================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当时曹操带着一支为数不多的部队进入兖州，靠着打败在当地
肆虐的黑山贼功绩，袁绍因此推荐他担任东郡太守。
“于毒那些黑山贼敢跟我们打，就像我们当初去汴水挑战董董卓一样。”
“阿瞒，既然知道当初又干嘛去送死，那次把我们家底都打光了，到现在我们还是只能靠
著本初接济维生。”
“元让呀，做人要学习乐观。你看看我们好歹靠着帮本初打黑山贼进入了兖州，现在至少
也混到了个东郡太守。”
“但你现在没兵又没人，这个太守可一点也不像太守呀。
“所以我才发个求贤令，不久之后整个兖州的俊英都会来到我身边。”
夏侯惇指了指空荡荡的门外，曹操看了也不禁皱起眉头。他也知道自己的求贤令不见得可
以发挥多大作用，结果没有一个人前来也让他大出所料。到头来，自己有瑕疵的家世终究
是对那些兖州名士或豪强没有号召力。
“阿瞒，你应该亲自去拜访那些大族，像是许、王、薛等，用个求贤令就想要人家为你效
力，你以为自己是谁呀。”
“呵呵呵…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我身为一个太守却得去屈身拜访那些人？究竟统治
这块土地的人是谁？”
“歪理，你明知道这些人在兖州的影响力有多大，到时候被赶出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嘿嘿，元让…你看人不就来了？”
曹操指向门口处，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那里，他用着极为
锐利的眼神直盯着两人。曹操见状立刻兴奋地跑上前拜会说：
“东郡太守曹操，还请问先生的高明是？”
“东郡陈宫。”男子只是轻轻拱拱手，冷淡地回应道：“真正的人才是不可能用这种方法
求来的，这里的人对你都存有顾虑。”
陈宫不等曹操回应，只是迳自继续说道：
“兖州牧刘岱无能，既无法对抗董卓的兵锋，也无法阻止于毒、余夫罗等黑山贼肆虐。现
在明公以袁绍势力的代表进入兖州，虽说成功了驱除了这些人，但却让兖州人感受到二袁
争夺兖州即将发生，这就是大家的疑虑。”
“那么先生是代表兖州大族们和我谈条件的？”
曹操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他对前来投奔的贤才和来谈条件的说客态度绝对是截然不
同的。
“不，陈宫只是东郡小族之成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想问明公一句，是否想要入主兖
州？”
“孟德他率兵前来兖州为的是讨平黑山贼…”
曹操挥手制止夏侯惇说：“黑山贼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在黄河以南扎根，
但绝对不是为了本初。”
“哦…那是为了什么？”
“本初占领河北后耀武扬威，颇有成为第二个董卓的态势，我待在他身边绝对没有好处，
不如直接到黄河以南发展。”
夏侯惇中间不断想要制止曹操发现，但他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陈宫点点头，从怀中取出
一段绢帛打开给曹操说：
“这些话是济北相鲍信说的。昨日他亲自来访，请我一定要来和明公相见。”
“什么？！鲍兄他？”
“是的。他说当今有救世大志的唯有明公一人。”陈宫向前一步继续解释说：“这点陈宫
完全同意，毕竟当时敢面对董卓大军的也只有明公你。”
“那么先生愿意为我曹操效力？”
“是的，从桓灵以来，天下大乱，人民的苦难永不止息，需要一个真正的英雄钱来拯救。
”
“先生认为我是那个英雄？可知道我手上兵不过数千，领地也不过只有东郡的一小部分。
”
“只要有大志的人，终究会获得他想要的力量。相信我，我会帮助明公得到那股力量。”
一年之后的兖州战场，率军讨伐青州黄巾的曹操受到突袭，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鲍信却
为了保护他而战死。
“鲍兄他到死前还是相信着我，宁可自己丢掉性命也要让我活命。”曹操刻意背对着陈宫
，但那哽咽的语气已经隐藏不住他刚才大哭的事实。
“这就是成为英雄的代价，过程中虽然必定会牺牲很多人，但明公您还是要继续前进。”
“我知道，当初你我合谋诱骗刘岱去送死时，就已经决定要走在这条孤寂的道路上了。”
“明公请一定要有信心，孤独之后必有光明，天下必定会因为您而再度找回安定。”
曹操此时已经停止哭泣，他回过头用像是面对恩人的表情看着陈宫说：
“公台，你究竟是为什么在寻找英雄？”
“明公认为董卓此人如何？”陈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抛出这样的疑问。
“擅行废立、弑杀皇帝、焚毁都城、纵兵烧杀，此人罪大恶极，实为当世第一恶人。”
“没错，但他也不失为一个英雄，在众人面对乱象而沉默时，哪怕是有什么野心也好，至
少他选择挺身出来主导一切。”
“但那家伙终究给天下制造了无比的灾祸。”
“那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引导他继续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陈宫对曹操伸出右手说：“请明
公放心，我一定会帮助您走在正确的路上。只是我也希望您能够在此对着鲍兄坚定自己的
志向…”
曹操听了立刻恭敬地先向陈宫深深行礼，再转向对鲍信罹难的战场大声喊道：
“鲍兄你看着，我一定会成为英雄，挺身而出扛起所有的责任，将天下导回太平之世。”
=================================================================
“我就是比任何人都记得这个誓言，所以比任何人都还要恨你。”陈宫愤怒地对曹操吼道
：“我恨不得当场挖去自己双眼，怨恨自己有眼无珠没看清你这个恶贼！”
“公台…公台…公台…”
曹操用右手摀住自己的脸庞浑身颤抖著，口中不断发出仿佛哽咽的怪声，那失态的模样哪
怕是跟随曹操已久的史涣也完全没有看过。
“曹贼！现在知道难过，知道害怕？现在你就算哭得再怎么可怜，今天我也绝对不可能会
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哈…”忽然间曹操的哽咽声转为笑声，他狂傲地指著陈宫捧腹大笑说：“公台
…你居然有脸说这些话，我都快笑死了。”
“什么？！”陈宫没想到曹操一瞬间就转变态度，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从头到尾是谁叫我这样做的？光明之前必有黑暗是谁说的？为成大事不择手段又是谁教
我的？到头来奉行你的话却变成是背叛你，你说我觉得好不好笑？”
“你这家伙？！居然敢把所有罪过推到别人头上？”
“公台呀，制造出我这个怪物的是你，现在你想要消灭我是为什么呢？为了要遮蔽自己的
罪恶？”
陈宫讲得慷慨激昂，却没有察觉周围吕布军士兵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毕竟他们对
曹操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兴趣，更不想参入陈宫与曹操那让人费解的纷争。
“这究竟算什么？”张辽不禁抱怨道：“我们岂是陈宫那家伙报仇的工具。”
“这是命令…”一旁的高顺还是很省话，但他握紧手上武器似乎已经准备出击。
“一定要杀了他，这家伙活着绝对会成为天下的祸害。”
陈宫转过头再也不看曹操，在这一刻双方决裂的程度已经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后方所有
骑兵部队在他一声令下全都冲了过来。
“主公快走！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胜算了。”史涣看见大军冲过出来，立刻挡在曹操前面对
典韦说：“我会想办法稍微拖延时间，主公就交给你了。”
典韦点点头，立刻一把拉着曹操骑马逃跑。看见主将逃跑的曹操军，以青州兵为首的部队
马上开始军心大乱，面对吕布的骑兵队根本毫无抵抗力，三两下就被冲击得乱七八糟，许
多士兵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断奔逃，根本无心回头和敌人战斗，甚至是训练较为精良的
亲卫队都开始出现有人奔逃的情况。
“伤脑筋呀…明知道我最怕死了。”史涣左手摸摸他招牌的小胡子，右手同时拔出剑来斩
杀一名奔驰过来的骑兵说：“不过…你们是不是能够让我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呢？”
================================================================
濮阳城内的状况是一片混乱，曹操军已经溃败得无法收拾，典韦和曹操都丢掉本来穿在身
上的铠甲，跟在一群败兵中间奔逃，虽然是狼狈不堪，但是这样确实降低了被敌兵认出来
的风险。李典也正在这群败兵中间跟着一起保护曹操的安全，只是想到刚才的发生的事情
，他心中还是充满著叹息。
“太丑陋了，真是太丑陋了。为什么仇恨会把人扭曲成这样？”
以前他曾经见过陈宫，那时候感觉此人容光焕发、言行谈吐著智慧，然而今天再次见到陈
宫，却发现他已经变成一个只为杀曹操而生的野兽，难道仇恨真的会让人变成这样？
“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
白衣少女忽然出现在李典身边，她拉住李典带着微笑问道：
“看曹公败成这样，看来他是被陈宫暗算了？”
“妳为什么要跑来这里？现在我军溃败得不可收拾，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知道我的工作还继续说些话，是不是太愚蠢了，你终究是不知道仇恨能带来多大力量。
”董白不理李典，快步向前到曹操所在的地方屈膝禀报道：“主公，趁著现在还没有敌人
，请您一个人先走。”
“哦？”曹操似乎还没有表示同不同意董白的看法，但身边的典韦却质问道：
“这是为什么？主公如果没有我保护的话，万一碰到追兵该如何是好？”
“以现在的情况，就算碰到追兵我们也无法逃脱，倒不如趁现在赌一把。敌人大多没有看
过主公的面貌，但如果身边聚了太多人，敌人很可能会以此作为判断主公所在的依据。”
“好，就这么办。”曹操抓起飞灰抹在脸上后走出这个用来伪装的败兵集团，他在临走前
回头问道：“妳来的目的不会只有来救我这么简单吧，想要见吕布那个凶手？”
“不，夏侯将军非常担心主公的安全，因此希望我能用尽一切方法保护主公安全。”
“是吗？”曹操露出非常不以为然的笑容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曹操单独离去后不久，原本跑在前面的败兵集团全都停了下来。挡在他们前面的并不
是千军万马，只有一个骑着血红骏马，手持方天化戟的巨汉在那里。然而所有人都不敢动
，因为他们知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怪物中的怪物。
“之前我就在想，能够用什么方法找到曹操呢？”吕布带着已经获得胜利的微笑，用方天
画戟指向典韦说：“我知道你被任命为随身护卫，所以只要找到你就能找到曹操。”
眼前是最恶劣的情况，后方有大量追兵，前方又有吕布挡着，在已经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逃
出濮阳城的情况下，打倒吕布是能够作的唯一选择。明白这道理的典韦立刻抽出背后的两
把铁戟，全速向吕布攻去。
典韦的速度远超过吕布想像，本来以为体型壮硕的他应该速度迟缓，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就
攻到面前，吕布只得被迫硬挡，所有回馈的冲击力一下让他被震飞到马下，靠着方天画戟
撑在地上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倒地。
“真强呀…”吕布握住发麻的虎口笑着说：“比起当日在雒阳碰到孙家父子，我更欣赏你
那纯粹的‘武’。”
吕布被典韦一击就打落马下，后方的曹操军全都开始欢呼，他们开始觉得有胜利的希望，
以典韦的武勇或许真的可以打败这闻名天下的“飞将”。然而，吕布身后的亲卫骑兵却没
有任何反应，他们看向吕布的信赖眼神丝毫未见动摇，仿佛刚才典韦那一击没发生过一样
。
“该死…”
典韦轻轻地骂了一声，他自己很清楚刚才那一击代表的意义，那是趁著吕布还没有集中精
神时用尽全力的一击，然而却只能将他逼到马下而已。典韦知道时间不站在他们那边，以
毫无保留的姿态冲向吕布不断地攻击，这每一戟的威力都足以轻松将人砍成两段，然而吕
布却能防得滴水不漏。
“你的怪力真让人困扰，居然得和你交手两次才能知道怎么破解。”
吕布忽然轻挥方天画戟，以极度巧妙的角度让方天画戟的戟间顶住典韦铁戟的握把底端，
只轻轻一顶就让他左手的铁戟脱手而出。典韦不顾自己攻击被瓦解，继续用右手的铁戟砍
向对方，吕布这时倒转方天画戟，用画戟底端顶飞典韦另一把铁戟，接着他再一脚将他击
飞。
看见强如典韦照样被吕布击败，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他们确实听说吕布武艺天
下无双，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
“你该休息了。”
吕布以比刚才典韦更快的惊人速度冲到他面前，轻轻松松就用右手提起那巨汉然后将他狠
狠种在地上，方才还强狠蛮勇的典韦只挨了这一下就完全站不起来了。
“可恶呀！”
就在众人感到绝望之际，一名少年提枪勇猛果敢地刺向吕布，那来势之快之凶猛，没有防
备的吕布一时间无法闪避。就在以为得手之际，却发现长枪停留在距离吕布身体三吋的地
方无法前进，而少年则是被方天画戟的底部顶住胸口。
“真有种，你叫什么？”虽说是偷袭，但有种偷袭吕布的人并不多，他好奇地看向少年。
“钜野李典！”
“幸好我还有手下留情，要不然问你名字可没什么意义了。”
李典才刚报上名字忽然胸口就感受到一阵痛楚，他大口吐血后跪倒在地，那看似轻描淡写
的一顶其实隐藏着庞大的旋劲，若不是吕布手下留情，只怕李典在刚才就已经被震死在当
下。
看见两个挑战吕布的人接连倒下，再也没有人敢前去迎战他。吕布笑着对眼前的这些败兵
一个个点名，一派轻松地说：
“真相只有一个，我知道曹操就在你们中间。快点出来还有机会得个全尸，要不然只有一
口气将你们杀光了。”
“吕布，你有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我？”
吕布觉得这声音似乎似曾相识，但仍然有些想不起来，直到他看见那个白衣少女从人群中
走出来站在他面前。
“不会吧…”吕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揉了揉确认再三。
“吕布，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董白带着微笑面对这位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然而隐藏在她笑容之下的，却是那满腔的恨
意。亲爱的祖父亲手死在他的手上，其他亲人的死也都和他有关系，她恨不得马上将这个
人碎尸万段。虽然董白自认能够自在地控制情绪，但现在还是忍耐得很辛苦，只要一个控
制不住，可能现在就已经提剑冲上去而坏了大事。
“渭阳君，妳变得还真多，看来是经过了不少事呀。”
“那也是拜你所赐呀。”董白微笑的表情仍然不改。
“哈哈哈哈哈…这个笑容，真是杰作呀。”吕布忽然大笑出声，他指著董白说：“当时王
允劝我杀董卓的时候，我还有点犹豫要不要这样做，现在我可庆幸那戟刺下去了。看看那
个连蚂蚁都不敢杀的渭阳君堕落成这样，这就是我要的…哈哈哈哈哈…”
“这么说来你杀祖父和王允没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呀，我杀董卓只是单纯想要杀他而已，破坏掉那个已经建立的规则和秩
序会有股莫名的快感不是吗？”
“只是为了这个理由？只是为了这个理由？只是为了这个理由？”
董白不停地念著这句话，不断压抑的情绪终于溃堤了。她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剩下的只
是怨毒的眼神和无法止住的泪水。她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吕布的对手，但现在已经是完全忍
不下去，哪怕是死也好，只要刺上他一剑就够了。
“哦？”
吕布本来以为董白的武艺普普，没想到这一剑刺得又快又锐利，完全就是超过一般武将实
力水准的招式。轻敌的吕布完全忽视防御，想要再出手防御时已经完全来不及，这速度正
是典韦传授她剑术的精随所在。
然而明明已经刺中吕布的头部，董白却完全没有得手的感觉，这才发现吕布居然用牙齿的
将这柄剑紧紧咬住，刚才那一击也完全落空。
“这家伙！”
董白不断地想要将剑抽离却徒劳无功，吕布这时则是慢条斯理地举起方天画戟准备砍下去
。忽然间一柄剑从两人中间投掷过来，直接将董白的剑敲断，失去平衡的她当场跌坐在地
。
“这一剑要是再偏一点恐怕就丢到我呀。”吕布吐出刚才咬住的半截剑头，用着不太正经
的口气对丢掷剑的人假意责怪说：“貂蝉呀，妳到底是想救谁？”
“现在你是该去杀曹操，而不是和那些杂兵纠缠，曹操早已经跑掉了。”貂蝉冷冰冰地回
应道。
“嗯…董卓的孙女也算是杂兵？”
“是杂兵。”貂蝉的表情还是不改。“杂兵就由我来对付。”
“也罢，今天我该看的也看够了…堕落的渭阳君、动情的貂蝉，真是美丽的景致。”说完
他对身后的骑兵队说：“成廉、魏越，曹操并不在这里，给我去别的地方追。”
吕布带着胜利扬长而去，典韦也好、李典也好都受到重击而动弹不得，董白在手上又没有
兵器，面对武艺在自己之上的貂蝉的情况下。然而貂蝉却没有打算进一步出手，她只是把
自己的配剑丢在地上说：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妳不可能是吕布的对手，放弃报仇的念头离开这里。”
“妳以为我只是想要找吕布报仇而已？吕布顶多只是执行者，但杀害祖父的另有其人。”
董白已经收拾起心情，脸上的表情再度回复成平日一贯的微笑。“早在家破人亡的那刻我
就知道，世人反抗秩序的反乱之心才是杀害祖父的真正凶手。”
“妳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见徐州的屠杀妳还不明白？曹公绝对可以继承甚至于超越祖父，他能够消灭世人的反
乱之心呀。”
同一时间，李典似乎慢慢苏醒，他的右手开始微微抽动…
=================================================================
此时曹操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保护自己，狼狈不堪的他怎么看都像个普通败兵一样。
他看看周围，许多自己的手下毫无秩序地东逃西窜，他想了想决定远离这些人，否则到时
候被发现就不妙了。
正当曹操要转向暗巷的时候，却被一队骑兵队叫住，曹操知道自己再怎么跑都没有办法跑
得过骑兵队，于是当下决定放弃逃跑。骑兵队缓缓围住曹操，为首的将领看见以鄙视的眼
神看着他说：
“矮子…”
将领策马慢慢走过来，用长枪拍打他的肩膀说：
“有看到曹操吗？”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身为一州之长，统领数万雄兵的曹操如今却受到像是败兵的对待。
“你知道曹操人在哪里？说了就饶你一命。”
曹操虽然满腔怒火，但是仔细想想，这些人确实也没有见过自己，陈宫布下对自己的陷阱
似乎存在着致命的缺陷。然而这样的奇耻大辱他要忍吗？过去的他从来没有忍过什么任何
事，只要愤怒就直接对向那些可恨的对象，那怕是什么权贵或是名士，全都直接杀掉，那
就是他曹孟德的行事风格。究竟是要忍辱偷生，还是要慷慨赴死，接下来他得做出一个决
定才是。
“我看见一个骑黄马的将领从前面跑过去了。”
曹操指向前方，将领想了想似乎好像真的看过一个骑黄马的人跑过这附近，因此对这答案
并不怀疑，他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骂道：
“真是倒楣，上次作战没建立什么功劳，这次也只能做这种收拾烂摊子的工作，我魏续怎
么这么倒楣？”魏续对曹操挥挥手示意要他滚开说：“算你好运，我懒得杀像你这种废物
，要是碰到我老哥或是高顺那些家伙，只怕你早就被宰了。”
魏续的骑兵队急忙抛下曹操去追那个骑黄马的将领，在确认魏续的骑兵队离去后，曹操不
禁开始笑了起来。原来忍耐这么有趣，只要态度装卑微就能让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丢掉自
己可以到手的胜利。
曹操判断濮阳城的四周应该都已经被封锁，若要真说是出口的大概只有之前他放火烧掉的
东门，因为那里还在燃烧，比较不会有敌兵驻防。他急忙赶到东门，一切正如他预料一般
，不但没有什么敌兵，甚至火势也减弱不少。曹操立刻以披风蒙着头，全速朝着大火冲了
过去。这冲过去的过程时间并不长，但对于曹操来说好像过了三、五年那么久一般，大火
的高热不断侵袭著，他的头发和胡须似乎也有着火的迹象。经过一阵折腾，曹操总算成功
逃出东门，他将还有些微火花的披风丢弃在地，这才感到左手一阵剧痛，原来已经被火烧
出不少水泡来。
曹操看着受伤的左手却开始大笑了起来，仿佛这场大败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
“公台，如果不是为了要向你复仇，我才没办法学会忍耐。你等著吧…”
=================================================================
曹操回到大营后，为了安抚不安的军心，立刻出现在所有将士面前。他下命打造攻城器具
，显示要攻击再次濮阳的雄心。
“史涣躲在尸体堆中装死逃了出来，典韦也在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不过我们军队损失还
是难以估计。”戏志才在帐中向曹操报告这场战争的结果，在确认报告完毕后恭敬地向曹
操说：“主公您虽然打造攻城器具宣誓不放弃攻击濮阳，但其实您很明白这场战争可能要
继续拖下去了。”
“我是太急躁了，所以才会有这次大败，真后悔不听你的话。”曹操叹息说：“现在我们
得重新评估吕布和陈宫的战力才行。”
“主公，关于这点，在下有一个建议。”
“说来听听。”
“从在下加入这里以来，就一直感觉我军对于敌人的掌握太少。如果今后想要赢过更强大
的敌人，专门负责蒐集、分析敌情的单位绝不可少。”
“嗯…有道理。那么你认为谁可以担当这重任？”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在下来担当。”
戏志才早在提案以前就认为这工作应该交给自己，毕竟自己跟在曹操身边，不管是接收或
是分析情报给曹操听应该都是最有效率的。
“戏先生呀，其实蒐集情报的事情一直都有在做，只是没有人来统整这些情报而已。”曹
操用那带有深意的笑容对戏志才说：“来，向你介绍未来要共事的对象…不，其实也不用
介绍，因为你们是‘亲戚’嘛”
只见董白忽然出现在戏志才身边屈膝等著曹操的命令，戏志才看到她的那一刻，露出前所
未见，带着惊恐、愧疚、与哀伤复杂表情。曹操在一旁满意地看着双方的重逢，那诡异的
笑容令人感到恐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