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利用多年来的积蓄与人脉在祖国置产,也因任官时的功绩封有爵位,一家人总算是安
定下来了。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
我看着父亲大人轻抚著姪子的小脑袋说完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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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完成了人生最后一个任务一般,当天夜里父亲大人的状况严重恶化,哥哥连忙赶去
请医生,留下我一个人在床边。弟弟和姪子已经熟睡,姐姐则是已嫁为人妻。母亲大人已
在五年前去世。母亲大人的丧礼之后父亲大人像是一瞬间老了二十岁,终于符合他的实际
年龄了。
父亲大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我背对着窗,跪在床沿轻轻握住他的手,轻声呼唤他。
一瞬间父亲大人紧紧握着我的手,转过头来对着我微笑道:‘卡特莉娜。’
啊。
又是这样。
父亲大人眼里总是只有母亲大人。
就算是最后的最后了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站起来甩开他的手,吼道:“我不是母亲大人!我是伊莉莎白!”
啪搭
啪搭
“竟然在这时候下起雨来。这样哥哥岂不是要淋雨了。”我别过脸看向窗外。
‘卡特莉娜,别哭啦。我一定会回来的好不好?’他用温柔甜腻的声音说道。
啊,真是的。
我无力地沿着床缘滑下,双手抱膝将脸埋在双膝中。
真是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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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哥哥就是我的英雄。
我在街上迷路,是哥哥来找我、接我回家。
我被乌鸦们围攻,是哥哥来赶跑牠们。
我被人掀裙子,是哥哥冲到对方家里逼着对方家长向我赔罪。
哥哥是我的英雄。
本应该是的。
‘我不要!’我从床上跳起来。
“这件事已经决定了。”哥哥严肃的说著。
‘恶魔!不是人!你会遭天谴的!’我跺着脚喊道。
“随妳怎么说。”哥哥不耐烦地起身离去。
‘哥哥大笨蛋!’我将枕头丢向哥哥离开后随手关上的门。
那个人死后哥哥就成了一家之主。名符其实的兄代父职。
因此我的亲事也成了他负责的事项之一。
巴伐利亚的强纳森伯爵。
父亲死后由于长兄战死在法国,年纪轻轻便继承了领地与爵位。
据说他父亲和那个人是好友,因此这门亲事可说是亲上加亲。
‘才怪。’我对着我的兔子玩偶迪奥说道。
‘我才不认识什么纳森。’我把脸埋在迪奥的身体里喃喃说著。
尽管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事情却如火如荼地展开。
我的婚期很快便敲定了。
家里人全都眉飞色舞,说著自从那个人死后终于有件喜事。
只有艾美──我的乳姊姊,同时也是我的贴身侍女──能够理解我。
“小姐,别哭了,该起床换衣服了。”艾美不由分说就掀开棉被,将迪奥从我怀中抢走。
“真是的。又被您的泪水口水和鼻水弄得脏兮兮的了。”
‘对了!我要逃走!’
“双手举起来......咦?”
‘去找姊姊,要她帮我说服哥哥!’
“您的房间是在三楼,要想跑出去可是一下子就会被发现的。”
‘所以要从窗户出去沿着院子里的大树慢慢爬下去。’
“那样太危险了。”
‘那妳去下面接住我吧!’
“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小姊的。”
到了实行的那天晚上,我从窗口爬出去,顺着一枝粗壮的分枝爬到了树上。接下来就是慢
慢地爬下去,让艾美接住我,再到姊姊那里去。我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下爬,费尽了体力终
于到达地面。我转身准备接过艾美帮我准备好的背包,艾美却只是提着背包,并没有将它
交给我。
“我说过我会保护好小姐的。”由于太暗了看不到她的表情。
就在我疑惑着她的意思时,我看见了哥哥提着灯从她背后走来。
‘叛徒!’就在哥哥吩咐艾美和几个女佣将我送回房间时,我对着艾美喊道。
我本来想挣扎的,但是刚刚爬树已经让我精疲力竭。最后反而还是艾美背着我上楼梯回到
房间,替我擦拭身体并换上睡衣。
‘叛徒。’就在艾美替我拿来她洗好的迪奥,并为我盖上棉被时,我对着她说。
“让小姐一个人上街去太危险了。”她停下动作平静地对我说道。
‘叛徒。’
“毕竟小姐怕黑又怕乌鸦还怕狗更是个路痴体力又不好。”
‘呜,叛、叛徒。’
“就算您跑到齐贝林公爵夫人那里去,夫人也不会插手管这件事的。”
我沉默了。
我明白姊姊不会管这件事的。我只是想──
“您只是想找姊姊撒娇而已。”
‘才、才没有。’我将棉被拉高盖过脸,不想让艾美看见我的表情。
艾美将棉被重新拉到我的肩膀处,看了看我泛红的双眼后微微一笑,拨开我的头发,在我
的额头轻轻一吻。
“晚安,伊莉莎白小姐。”
“就算艾美未来结了婚生了小孩,也永远是您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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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我就坐上了前往巴伐利亚的马车。
我手轻触窗户,看着五十年前那个人也看过的景色。同样的路线、同样的风景,内心的景
象却是大大回异。那个人想必是翘首期待着全新的国度与生活,我却希望这段旅途最好永
远都不要结束。
马车终于在慕尼黑的伯爵宅邸前停了下来。
刺眼的阳光令人不快,地上铺的红毯令人不悦,那个我两天后要成为他妻子的男人更是令
人作呕。
第二天的舞会真是灾难。五颜六色乱哄哄的一团,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来
向那个男人和我致意。
更糟的是那个男人负责开舞。
他用他那双巨掌强硬地执起我的手,牵着我到舞池中央。
我 根 本 就 不 会 跳 舞 。
我讨厌一切会让我汗流浃背的事情。所以当姊姊学习跳舞的时候,我不是躲起来读书就是
去弹琴。
我第一次觉得这熟悉的音乐听起来是如此地绝望。
整个过程就像是噩梦一般。
我总共踩到他的脚七次。
一曲结束,我才松口气正想回位子,他竟然又拉着我跳了两首。
接着又是永无止境的致意与敬酒。
晚上回到房间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隔天就是婚礼。要是明天的太阳永不升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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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道夫・强纳森是否发誓与伊莉莎白・乔斯达白头偕老,直至死亡分开你俩?”
‘我发誓。’
站在我隔壁的男人轻易地许下誓言。
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地立下这种影响一生的誓言?更何况对象还是他根本见都没有见过的
女子。他是那种只要是女的谁都可以的人吗?真是恶心。我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个男人结婚
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哥哥要我嫁给这种人我讨厌他我不想跟他结婚难道我要帮这个
人生小孩吗不要好可怕要是他霸王硬上弓怎么办拿鞋子敲他够不够啊要是不够怎么办他会
更生气更凶狠哥哥救我姐姐救我艾美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更不想跟他结婚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伊莉莎白・乔斯达是否发誓与鲁道夫・强纳森白头偕老,直至死亡分开你俩?”
我感到所有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我不想立下誓言,更不想结婚。
神父用目光催促着我。
‘我想回家......’我的声音从齿缝间泄出,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在颤抖。
突然有一只手握住了我的左手。是只很大的手,又大又温暖的手。
让人想起那个人的手,令我不再颤抖。
神父的眼神透露出疑问。
‘我发誓。’我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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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后又是婚宴,婚宴后面顺势成了舞会,整天狂欢。
我终于回到房间卸下那身笨重的礼服,换上了从小穿惯的睡衣。只是这回再也没有艾美帮
我穿上了。我缩在床的角落抱着迪奥,狠狠地盯着门口。背后藏着一支宴会上摸来的空酒
瓶,要是他想霸王硬上弓,就用这个当武器。
他终于回来了。从他一踏进房间我就狠狠地盯着他,他则是泰然自若地脱下礼服,一步一
步朝我走来。随着他每走一步,他的存在感都成倍增长,我突然间被莫名的恐惧所压垮。
我要被侵犯了。
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尽管怀中的迪奥不停地给予我勇气,但是在这庞大的存在感压迫之下,那些只是杯水车薪
我终于掉下了眼泪。
他走到我身边,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一直走到衣柜才停下,拿出了睡衣并穿上。
这回他从后面走过来,我却没有勇气转过去瞪着他。
‘妳喜欢这种酒啊。那正好,这里什么不多,酒最多。’他走到我身后,拿起我藏在背后
的空酒瓶说道。
‘我不打算和妳生小孩,刚好妳也不想。但是我需要继承人。要是继承人不是正妻生的可
是很麻烦的。所以妳就去找妳喜欢的男人跟他生几个孩子吧。我会全部承认并当作我自己
的孩子。只要别在我不在的时候怀上就行。’
他走到桌子那里摸出了两只高脚杯,又从衣橱里掏出一只红酒,斟了两杯,拿到床边递给
我一杯。
不知何时,我的恐惧感消失了。
他将杯子举到我面前,看着我。
我也只好将杯子轻轻碰一下。
‘它叫什么名字?’他指著迪奥问道。
“迪奥。他说他面包吃腻不想当人类了,所以才附身在兔子玩偶身上。”我小声地回答。
“为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
‘我爱的女人永远不会属于我。’
‘有一次我忍不住强吻了她,她就到路边的馊水滩漱口。’
‘我不打算和我不爱的女人生孩子。’
说完他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我也急忙跟上。
‘睡吧。’
“......”我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对了,妳拿着这个会比较安心吧。’他将那只空酒瓶递给了我。
被看穿了。
我感到脸上一热,急忙钻进棉被里,逞强地拒绝收下。
他熄了灯,也钻进棉被中,很快地进入梦乡。
或许是睡前红酒的功用,我也很快地睡着了。
几个月以来难得的安稳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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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战争爆发了。
法兰西王国向帝国成员巴尔大公国宣战。
身为一代帝国元帅路德维希・强纳森之子──鲁道夫・强纳森自然也在征招的行列。
这次战争甚至让北方的祖国部队也加入皇帝陛下的战斗序列。
一瞬间,我成了这栋大宅唯一的主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