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湖碧镜,扬起了金波,民言,那是人间羡煞的涟漪。一帆孤舟,钓尽了落月,
他说,这里遗失了世轨的箴言。金伞撑起一语华唱,雨声,隐有三分尘嚣外的仙
气,七分大逝东流的寂寞,细耳,滴落卜辞,他说起了家乡事。
一抹斜月,负了谁人影;一帘幽夜,惊了谁人心。梦后忽觉,两字,有人磨洗了
心,锋利地挑去大江三点;有人噬囚了情,张狂地困锁青梗群峰。原来抚伞浅唱
的,始终,是江山被描做冷血。笔墨乱舞,落归了长河,隐在迷津中的引路,是
不是又是你,一笔绘出了桀骜不驯的天命?
习烟儿,今天晚餐由觉君来处理,期待吧?
金雨伞下佳肴游
那温柔的,慈眉善目,披着金纱黄裳,不觉冬雪,任他们指掌翻涌了日月巅,是
夜,苦笑者。伊撑起金伞,揭开一阙柔美的月光,遮掩著,那该是偏安一隅的恬
淡自适,先生叹了口气:怎么又吵起来了…黯然地,与孤独自处。
在玄黄三乘应洪荒,揭开武林全新篇章之时,天迹地冥你来我往,展开了剧烈的
交锋,偏独一人风流河山,游走在暴乱边缘,时而轻踩,时而不闻,遨游著隔去
喧嚣的独树一帜。人觉总是这样的,四处漂泊,温柔又随和,有时苦叹道:怎么
都没人理我呢?有时则挤著微笑劝到:静下来喝杯茶吧!这样,平静地饮下。
以先天高人之姿活跃萤幕前,没有斗智,也少见战绩,觉君从幽静的明月不归沉,
走出了一条美食之路。这样一位美食专家,在布袋戏的世界可谓奇观,较之于呈
现出精致、细腻的餐点,抑或是讲究、详细的烹煮过程,非常君的特色,更着重
在他那让人苦笑不得的品味,尤其一杯大圣果,更替单调的餐桌添了几分色彩。
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非常君则以食结交,两个人,平淡的和入了非常君的
人生中,习烟儿是负责辛苦煮的那个;庭三帖则是厚脸皮夹着吃的那个。说起庭
三帖倒是有趣,犀利的言词与个性,宛若刺猬,无人接近,唯独平和如非常君与
之论交,一菜一肴间,他们阔谈起天下事,以局外人的角度综观大千。
庭老帖的口,总藏不住尖锐言词下赤诚的心,他为好友抱不平,诉诸了天命的不
公;他为好友慰藉,以找回遗忘的兄弟温情。一双筷子就算夹遍山珍海味,也掩
盖不住心中往事历历,那样五味杂陈,真的是好友,打从心底。一缕清香又起。
矮小的身材,黝黑的皮肤与童趣的声调,小童子叫习烟儿,打料著觉君的生活起
居。那样能干、勤快,那样辛苦却又充实与幸福的日子,烟香阻却了江湖的狼烟,
兀自在粗茶淡饭中,弥留甘醇。风又浮动,我倒想起了,伊,在苦蛮树下扫落一
地若叶,玉心窝的雨,同这泊舟一岸寒冷却又清爽。又是谁,在苦中如饴?
觉君,觉君,甜美又期盼地喊著。习烟儿心中的觉君,能为比天高,愿意将一身
武骨收匣,温柔奔忙,含着浅浅的微笑品味每一口江湖,得来不易的甜。缓解天
地的斗争、挺身制造冥瘟抗体、阻却寄昙说入魔暴行…觉君一直是很好的先天人,
不强出风头,又这样厉害,不论外头风浪,回了家,一席金袍只会带着饥肠辘辘
的平凡回来。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觉君,习烟儿还想活很久,你别毒害我
习烟儿,难得放晴,要陪觉君去青梗山走走吗?
天命归尘作散仙
这样一个恬淡自如,平和近人的天外散仙,明明,能自处在秀丽山水,明明,享
有超脱世俗的宁静与和平,可他却自愿地,一手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脚踩入了惊
涛怒岸。“假如不被仇恨蒙蔽,回了头,你明明依旧是顶天高人、玄黄三乘,为
何十甲子间历尽人间百态的你,犹自甘堕落地迷惘著?”
这质疑,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何德何能,要歌颂人觉这个位置?人觉他,曾耗
尽前半生追逐著恩师的身影,那个师傅,在深邃的黑暗中引来烛火,明明,自己
也是出自钟灵毓秀、名门满堂的云海仙门,明明是长子,是大师兄…结果还是这
样,孤零零地活在黑暗中。陵寝哪堪眠?原来从来就是自己一厢情愿。
因为身分,人类不容,非我族类的排挤让非常君被打入了永夜的囹圄,被裁罚走
不入光芒的罪,黑暗中,曾经有望,孩子喜欢那盏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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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得第一道阳光照下的那刻,峰回路转,原来享受这炙热的难受,要用逐出了仙
门来铭心,原来天命的参悟,要用心痛来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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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雪特别刺骨,冷著,冷著,非常君还是咬著牙关回头的,愿意相信师尊,
荣耀自我,他成为了玄黄三乘,尊父的眼神又露了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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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觉这孩子还是那样,低首,点了点头,听话的他,费尽千辛万苦逼出鬼体,重
修功体达到颠峰,不论力量或心灵上,他早该比任何人都强悍无比,一路上,都
是这样辛苦而来的。
一道流星划破了黑夜,觉君双手合十,默默许下了一个愿。他鼓起勇气,挤著笑
容,若急若奔地跑向玄尊的身边,白白的,灰灰的身影。流星突然驻足,在黑夜
留下一粒碎屑,漫漶,益发清晰,那刻,闪瞎了谁的双眼。“父亲,我逼出了鬼
体,从今以后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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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一度错怪了他,或许是抹黑玄尊来哀叹自己,扭曲事实来强化仇恨,后来
一篇编剧漫谈,那剧中永远无法得知的真相,揭露了这些悲哀,都是事实。封闭
如斯,内敛如斯,非常君咽下一口痛彻心扉的气,那些爱恨情仇都不再了。
“就在那时,吾种下了怨恨的种子,让它一点一滴将吾完全吞噬。”尝遍世俗的
冷暖,他愿意相信一双温暖的双手,然而玄尊,和庸俗的世人一样忌惮著自己。
他喜欢这个爸爸的,否则他不会这么听话地,想尽办法走向光芒。
这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难道玄尊不爱吗?从一身仙门绝学、玄脉宝鉴…玄尊有
他的慈爱,却也有他的畏惧,尤其在奉天诞生的那刻,又多了私心与偏颇。非常
君就像被流放的孤儿,挣扎在江湖泥泞中,即便再认亲父,非常君还是愿意拥抱,
愿意惦记当初的收养与教导之恩。但种子是那样一点一滴地萌发,星光璀璨…
最后,他是人,依旧是人觉,伴随着人之最三字永世折磨。“你在愧疚什么,为
什么要露出那种眼神?”觉君冷冷地问道,向那无缘、残忍的养父。他们被天命
与心中的疙瘩,隔在了天涯两端,玄尊因为邪染日益衰微,非常君却也没想过弑
师、弑父,恨已癫狂,不得收拾,他无比清楚,是那道流星摆弄了一切。
一夜星斗,人世间最漆艳的景,都是由多少血泪堆叠而成,他不若殉道者能义无
反顾地供奉真神,神该死,合该死在自己的摆弄之下。非常君悄握了拳,又缓缓
地,若无其事地松了开。
觉君,你把习烟儿的帽子戴走了
习烟儿,练字,合该以永字为始,来,觉君握着你的手…
人鬼皆惧谋略好
他的手腕,早在翩然登场,金雨普降时便由一句诗词道尽。“一觉游仙好梦,任
它竹冷松寒”:人世间的冷暖,非常君刻骨铭心而不为所动。“轩辕事,古今谈,
风流河山”:天命的路途如此,他偏要在唇边,谱出自己的江山。
“沉醉负白首,舒怀成大观”:他的计谋可幽长至十甲子之久,他的举措能撼动
武林上下成为奇观。“醒,亦在人间;梦,亦在人间”:就算辗转难眠也摆脱不
了,身前身后,始终是炼狱。他得悲愤又孤寂地隔绝人间,至苦之境,要用一生
来尝。
苦境苦境,至苦之境,族群间的对立与排挤、群集间的冲击与械斗、直到绵延大
陆的烽火与横越汪洋的战争…永远,品尝不尽的烟硝味,是不是因此,将五脏六
腑燻得焦黑?人觉也是苍生,那个在垃圾桶里翻找、在市集中仓皇奔逃、偷窃横
夺粮米的苍生,生命的历练,让往后的每一筷菜肴,既甘又涩。
人觉也是苍生,一位人鬼之子,任他用第一声嚎啕惊尘,也遏止不住人心惶惶,
第一次涉世,利益的捍卫,与人性丑陋的角逐便跃于眼前。纯然生命被卷入了种
族对立,打从一开始,便不让他选择平凡,天命让孩子愕然,从此止住了哭声,
那时人觉立誓,穷极一生抗拒日月与星尘,就算永夜,也不再踏入平凡。
醒醉之间,人觉犹然是苍生,被哪位领袖借题宣扬、被哪位魔头蹂躏于指掌,这
场人间远游,受尽鄙视、尝遍世情百态,不单单是受苦,更是被摆布的无助。也
许一路走来,他该明了这股徬徨,源于动乱的世局。也许有人这么说道,同是天
涯伦落人,但讽刺的是,人觉是在撕心裂肺后成为了人类,重回这片泥沼。
苍生两字,有人,用殊异的人鬼混种穷途潦倒,有人,用不全的凡人身躯遍体麟
伤,过去成就了自己,却淹没了未来。踏入了,走入了,起身,又笑了,这回再
次提笔,不愿再为苍生注解,逸散在千年前的怀想,被社会集体意识卷成的漩涡,
一点一滴,蚕食或鲸吞,苍生,从此成为字典里空白一页,随时可舍,亦不入眼。
几度辗转,有个人,背负起罪恶的梵经六文,寄昙说得面对一群斐言斐语的愚民:
那群所谓受苦,又可笑的苍生,非常君只是撑起金伞,在薄纱流苏中,直辣辣地,
盯视他曾走来的一切。抵不住恶劣的世道,那个人之最终究坠入了邪心魔道,而
挺过来,成为人觉的自己,早赢下一注。
是的,相较之下人觉的心理意志,超乎意料的强大与顽固。他遭受那些歧视却学
会和平共处,不抱情绪地回望,清晰地看清那些愚蠢与庸俗,更依循这样的世俗,
让普通人只能看见他辉煌的身分,从来世人只注重结果,非常君便求结果,要走
向人巅,过程中对苍生摆布又无视,抵达后对他们冷眼又轻视。不免快哉!
深谙人性的他,早不单单是狭隘地,执著在对人类的报复,不是毁天灭地的中二、
不是背负血闇大计的牺牲,而是出于自我价值的证明与肯定!拍了拍衣袖,别过
身的影,把黑夜拖得长逸,曾咒誓会用一辈子,记得那张张仗势欺人的面孔,却
在登峰造极后,穷尽十里云雾,让那些人做烟缕如无物。
压根没谋划著夺取那些弱小又孱弱的生命,非常君从来不执著在杀戮,那不入他
眼,早看地一清二楚了,他有更长远的雄心,以苍生为棋盘,不论贪嗔痴。
没有怨恨与发泄,布局,不惧牺牲也不特意牺牲,黑白间诉说著利益,悠然地,
迈出了双脚,或许你便这么地问到了,关于非常君的棋。
觉君,你的字,也写得很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