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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达毅
半个世纪以前的1964年，越战因东京湾事件而全面升级，中国准备介入。同时中国在中苏
交恶的背景下独力制造出了第一颗原子弹。半个世纪过去，曾经血战美帝国主义的‘人民
解放军’正在南苏丹保卫中国的海外油田，中国资本家成了‘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
的代表’。当年的‘红色中国’如今不再输出革命，而是输出资本。
依据中国商务部的统计，2013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达1078.4亿美金，2014年中国对外投资
达1160亿美金，略小于外人直接投资1196亿美金。而根据中国商务部发言人沈丹阳一月中
对记者的回答，如果考量第三地融资再投资，中国实际上已经成为资本净输出国。1999年
中国‘共产党’提出‘走出去战略’，历经十五年，中国资本主义终于爬过了这条用本国
工农的血和尸体所铺成的‘天堂路’，将资本的屠刀送往世界各地。资本输出重要性的快
速增长，体现出中国在世界体系中位置的移动。虽然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仍低于流入
FDI存量，但2013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年增速高达22%，2014年同比增长15.5%，中国资本
输出的成长趋势已经无可质疑。
军事上，中国重新开始挑起过去曾经被搁置的领土争议，包括南麂列岛基地、在南海争议
海域造岛、修筑军机跑道以及钻油等等。2012年底，中共十八大提出‘海洋强国’之后，
在2013及2014年都各有两位数的大型军舰下水。中国政权很清楚，一个没有强硬的军力与
投射能力的国家无法保卫自己的海外利益，难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帝国。另一方面，军工
产业也成为中国政权获得国际影响力的筹码，例如向土耳其、巴基斯坦、南苏丹的武器出
口。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2014年年报（统计前一年度）指出中国武器出口额排名全
球第四，居于美、俄、德之后。
毫无疑问，中国的胡萝卜和棒子目前还不如美国大，但是在东亚也够大了。中国极力推动
的‘一带一路’、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东南亚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定（RCEP）大有和
美国分庭抗礼之势，中国不再只是跟随列强的游戏规则，而是要制定自己的游戏规则。
然而‘走出去’的中国资本和威武的军备并不会雨露均霑地造福资本家脚底下的工资奴隶
。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官方统计，劳动争议是2014年群体性事件的最大来源，‘有纪录
的’劳动仲裁案件达52万起，影响劳动者72万人。根据非官方媒体‘非新闻’纪录，去年
中国群体性事件达21278起，平均每日58起，粗估参与人数两千万人。
其中，相当值得注意的是四月间台资宝成／裕元在东莞工厂所爆发的六万人大罢工。资方
长期违法将工人的社会保险高薪低报，又以各种卑鄙手段打压工人，终于酿成了这次波澜
壮阔的工潮。中国政府期间的暴行清楚显现了其与台湾资本家联手压迫中国劳动者的本质
，殴打、拘捕、封锁通讯等等毫不手软。
此外由于沿海地区逐渐上升的劳动成本与中国政府‘一带一路’的口号，产业出现了往内
陆与东南亚迁移的趋势。因此，除了一般关于工资、工时的斗争以外，台湾劳动者毫不陌
生的的关厂、迁厂斗争在沿海地区也渐渐多了起来。
在太平洋的另一端，美国虽然在经济上回稳，却隐隐显露出日益衰弱的性质。2014年初，
乌克兰右翼亲欧盟势力发动政变，造成俄罗斯与北约关系进入冷战结束以来最低点。几乎
无力干预的欧巴马政权，更在同一时期宣布大规模裁军，引起军方大规模反弹。在美国默
许下，日本在年中解禁集体自卫权，连续三年军事预算增加，2015年更是创下历史新高，
大步迈向安倍政权的‘正常化国家’。美国当然不致因此丧失东亚霸主的地位，但其同盟
（读作附庸）国自主性的提升也显示了美国不能也不愿继续独力承担东亚的大国角力。
2014年影响台湾最剧的318运动，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近二十年来，汇集在中国‘
统一战线’大旗下的除了极端中国民族主义者，就是受官僚资本主义吸引的台湾资本家。
而另一个对台湾有重要影响的帝国主义国家美国，则是大力支持国民党政权的亲中路线，
好从稳定的中台美产业炼中继续得利。无处可去的反资本主义情绪和民族主义汇流，终于
爆发了解严以来规模最大的群众运动。
同样地，香港的普选斗争也离不开这个基调。中国官方御用学者王振民对香港政治制度公
开表态‘要考虑工商界的利益’，香港特首梁振英对纽约时报表示政策不能倾向穷人的那
一边，以吸食中国劳动者血肉维生的香港资产阶级更是纷纷跳出来反对群众争取普选。香
港普选运动对无产阶级的意义，由香港资产阶级及其代理人做了最好的解答。
新的帝国主义时代
冷战时期，帝国主义国家为了自保，曾经短暂地停止彼此间的斗争，依偎在超级大国美国
的霸权之下和苏、中抗衡。过去二十年中俄对外国资本的投降，造成了所谓的‘全球化时
代’，然而中国走向资本净输出，代表着这样的时代已经进入尾声了。崛起的中国和西方
的帝国主义国家不存在经济体制上的冲突，却有市场与势力范围的的矛盾。失去了苏联、
中国等畸形工人国家的外部威胁，资本寻求利润的内在逻辑将会不可避免的挑战其他帝国
的势力范围，甚至帝国本身。兴起的帝国要开疆辟土，坠落的帝国要负隅顽抗。
1914年是帝国主义大战的开始，也是俄国十月革命的前夜。我们期待在新的帝国主义时代
阴影之后，是新的革命年代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