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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神父殉道升天至今已整整四十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却始终印在我心中。韩神父原名韩
度,五十年代改名为韩难度。就是为了这个名字,中共不知逼迫过神父多少次,问他“难
度”是什么意思?
韩神父是我一生最敬重和永远怀念的好神师。九十年代初期,我身陷囹圄的那两年,每当
回忆起他的德表,就感到信德和勇气倍增。
韩神父毕业于辅仁大学化学系,知识很渊博。那时他在我们青年人的眼中,是位科学家。
他的住处就像实验室,到处摆放著试管和烧杯。他曾制造一个袖珍的三千年小日历,名为
“难度日历”,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教友们。那是一个多么精巧的小玩艺儿,由两个一大一
小的圆形硬纸片叠置而成,中央有一个小钮扣作中轴,纸片可任意转动,你可以找到从公
元元年到三千年的任何一天是星期几,真是神机妙算。我也获得了一个,像宝贝一样地保
存着它,但不幸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抄家时,连同圣书、圣物付之一炬了。三十多年过去了
,我仍对那个小日历的损失耿耿于怀,因为它是敬爱的韩神父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品。
保定的教友最爱听韩神父讲道理,他的道理深入浅出,总是吸引著每一个人。记得有一次
他用一个三棱镜反光的例子来讲解天主三位一体的道理。虽然三位一体的道理深奥莫测,
不是我们人的明悟所能理解的,但神父仍尽量使教友们懂得一些,从而赞美天主圣三的伟
大、奇妙和光荣。神父和蔼慈善、博学又谦虚,也特别爱护青少年。那时我们都愿意向他
办告解,因为从他那里可以得到很大的安慰和鼓励,感到良心的平安。
一九五八年初,又一波大的教难就要开始。中共决定用分裂教会的方法达到铲除天主教的
目的。在四川省首先成立“天主教爱国会”,然后又在其他各省市展开。保定教区是老教
区,神职人员和教友的人数众多,一向被中共视为眼中钉。一九五八年初,中共强行组织
保定的“爱国会”筹备会议,命令所有的神父赴会,教友们也被强迫参加“学习班”洗脑
。那时我才十几岁,但也能看出范学淹主教和神父们心情都很沉重。有一天我去找韩神父
,很幼稚地问他参加“爱国会”筹备会算不算背教?神父回答说:“参加筹备会还不能算
背教,但是走进这一步,要想不走第二步势必难上加难,他们的目的就是割断教会与教宗
的关系,就像把葡萄枝从葡萄藤上剪下来让它枯死。”我又问神父,如果因为连第一步都
不走而被他们整死,算不算致命?神父回答说:“当然是致命,因为你是为保护自己的信
仰而这样做。”
当时面临中共的强大压力,神父们都很担心,就连范主教也犹豫不决,是否去参加这次会
议,唯有韩神父斩钉截铁,拒不参加会议。中共也知道韩神父顽强无比,没有“说服”的
余地,所以从来没有直接找他谈话,只是对范主教和其他的神父们步步紧逼,施加压力。
后来,范主教和其他的神父都被迫参加了这次筹备会议。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开会,而是把神父拘留起来,一步也不许外出,更不准有人采访。中共
把神父分成小组,展开“背靠背”和“面对面”的斗争。“背靠背”和“面对面”是中共
辞典中群众运动(或曰“运动群众”)的专门术语。“背靠背”是指把被整的人分隔开来
,在背后进行揭发,蒐集罪证;“面对面”则是把被整的人聚在一起,当面展开攻击。主
教和神父们就这样被折腾著。
“开会”没过几天,《保定日报》头版头条刊出了〈范学淹的认罪书〉,洋洋数千字(这
张报纸我保存了许多年,但文革抄家时也被红卫兵毁掉)。〈认罪书〉的大意是,范主教
承认教会充当了帝国主义的工具,他自我罗列了一大堆违抗政府的罪行,表示认罪,并说
“爱国会”的方向是正确的等等。看了这篇报纸,教友们深为震惊。我去找韩神父,神父
的心情也异常沉重,他眼神凝滞,轻轻地摇著头说:“主教说得太多了。”
过了一、两天的一个早晨,几个荷枪实弹的公安人员闯入韩神父的屋内。面对这些不速之
客,神父镇静又安详,他一言未发,从坐椅上起身,面向墙上的苦像从容跪下,双臂自动
向背后交叉等待捆绑。韩神父被捕入狱了,判刑四年,但是人们从此再也没见到他:他在
狱中饱受凌辱和虐待,刑期未满就被折磨而死。神父死后,由他的兄弟将遗体接回家乡河
北省定兴县固城镇安葬。说也奇怪,神父坟冢上的黄土不断被人取走,家人重新填土,填
了又被取走。这无疑是教友们把神父视为致命的圣人,把坟土的黄土也视为圣物,取回家
中,永留纪念。
我再话说从头,范主教和神父们“开会”回来后,教友们拿那篇《保定日报》给主教看,
主教十分诧异。范主教说他从未写过什么认罪书,报上的那些话也从未说过,相反地,他
一直在据理力争,批评他们的宗教政策。教友们这才恍然大悟。身为十几岁孩子的我,就
从那时起,再不轻信中共的谎言。现在我已近花甲之年,几十年的腥风血雨已使我认清了
中共的卑鄙、无耻、虚伪、凶残和贪婪,为达目的不惜任何手段来自他们十足的劣根性。
范主教虽被诬陷,但也认识到自己参加这次筹备会太失策。他说他的本意是不想与政府过
分对抗,因恐怕中共会对教会更凶狠,让教友们遭受更大的迫害。但他的想法错了,中共
决不会办了筹备会就够了。
范主教深感愧疚,几天之后的一个星期天,他在保定大圣堂内举行圣体降福时,面对广大
教友和到场监视教友的公安人员,勇敢地做了“明补赎”。主教说,他参加了筹备会议,
自己上了当,也使教友们产生困惑,给教会造成损失,他立了不好的榜样。他请求教友们
原谅,并请为他祈祷。然后,主教又明白无误地宣告,“爱国会”是强迫教会与教宗脱离
关系,而脱离教宗就不再是天主教。于是,主教又领导教友重发领洗圣愿,当主教问:“
你们弃绝魔鬼吗?”教友们用雷鸣般的声音回答:“弃绝”,在场的教友几乎全哭了,我
当时极为震撼。
两天之后范主教被捕了,从此开始了他三十年漫长的牢狱生涯。一九九二年四月十三日,
范主教死于狱中,享年八十三岁(主教的死期,只是中共单方面的宣布,实际的死期不详
,中共一内部人士透露,范主教死于一九九二年二月份,但政府未敢即时宣告。)九二年
四月十六日,恰逢耶稣受难日,主教的遗体由石家庄市深夜运回保定。教友们看到主教骨
瘦如柴、双目塌陷、遍体鳞伤的遗体放声大哭。范主教像韩难度神父一样,光荣地为主殉
道。
在八十年代初,范主教暂获自由的那段时间,他就计划为韩神父列真福品一事向圣座报告
。主教曾命令收集韩神父的遗物和遗骨。大陆农村的坟冢大多已夷为平地,但韩神父的遗
骨终于找到,并已收藏妥当。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的圣教会历尽空前的浩劫,数不胜数的
主教、神父、修士、修女和无数不知名的教友义无反顾地为主牺牲生命,或长年地受煎熬
,但教会仍然不屈不挠,坚实地存在并稳步发展。天主圣神和中华圣母委实不停地在眷顾
著这苦难的教会。
耶稣说:“一粒麦子如果不落在地里死了,它仍旧是一粒;如果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若十二 24 )一些人以为除去主教、神父,教会就会被消灭,其实恰恰相反,殉
道者的鲜血如同种子一般遍撒在人们有良知的心里,永远不死不灭。就拿我个人来说,每
当我想到范主教、韩神父和其他先烈英勇的事迹,我并不因为教会受到迫害而感到灰心,
反而更充满信心和勇气,决心师法他们的德表,前仆后继。
我永远为这苦难的教会而自豪!(来自笔著张维明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