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记者之后有机会在从小支持到大的在地MLB球团随队采访，应该是一种梦想成真吧？
但这第一类接触带给一个人的，会是更强烈的爱与同情，还是幻灭与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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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Terry Pluto, The Curse of Rocky Colavito (New York: Fireside, 1994)
Chapter 15, "Watch What You Wish For", pp.222-240
我在克利夫兰长大，高中读的是克利夫兰州立大学东侧的本笃会中学。我有多爱棒球，多
爱印地安人队，当然无需大肆宣传。
只是，有时候你就是不该太靠近你所爱的一切。1980到1984年我在《克利夫兰平原商报》
（Plain Dealer）采访印地安人队的教训正是如此。那是漫长的五年。以下是一些来自最
前线的故事。
* * *
1982年球季结束前的一场比赛，Andre Thornton在满垒时上场代打Miguel Dilone。Dave
Garcia总教练的这个调度其实不错，毕竟Thornton那个球季的打点数就已经超越了Dilone
的生涯打点数。当Dilone把一打球棒扔出休息室，丢进场内表达抗议，他的表现在我看来
就是个小屁孩，于是我在第二天的早报上砲轰他，并且拿他的打点数和Thornton对比。
隔天，我来到休息室，Dilone拿了支练习用球棒走向我。
“眼镜拿下来，我们来单挑。”他说。
我既不想摘下眼镜也不想打架。Dilone骂了我一串三字经。我叫他冷静一点。这时我注意
到Garcia就在休息室彼端。Dilone继续对我骂脏话。我以为Garcia会来帮我，毕竟我在报
纸上跟他做了同样一件事，更何况Dilone正朝着我挥舞练习棒，好像要把我的额头打个洞
。然后我看着Garcia站起来，转身走进通往更衣室的隧道。就在这时，《艾克隆灯塔报》
（Akron Beacon Journal）的 Sheldon Ocker赶到，把Dilone安抚下来。
我对Garcia的愤怒更甚于Dilone，Dilone不过就是个没读过书又没见识的穷人家小孩。当
然这不能把他的行为合理化，但如今我可以理解。
我也能够理解Garcia到底怎么了。他已经气力放尽了。就像投降的小约瑟夫酋长那样，他
不想撑下去了。在Garcia四年的总教练任期之中，他的调度一再遭到领队Phil Seghi事后
批评，球团总裁 Gabe Paul对他也同样没有好感。
1983年Garcia不再续聘。Paul找来Mike Ferraro接替，他是洋基队的前任三垒教练，由于
1980年季后赛期间被老板George Steinbrenner痛骂而声名大噪，当时Ferraro指挥Willie
Randolph冲回本垒，然而堪萨斯皇家队的两个完美回传把Randolph阻杀在本垒前。这成了
老板欺压员工的经典案例。
Ferraro 在小联盟当总教练的战绩是331胜221败，棒球界公认他是一位优秀的三垒指导教
练，和Steinbrenner 的评论恰恰相反。看来他是职掌克利夫兰兵符的理想人选。
但外表有时会骗人。Ferraro 在1982年10月接任印地安人队总教练。三个月后他就因为肾
脏癌住院开刀。
克利夫兰的诅咒开始了？
Ferraro不由得开始怀疑。特别是接下来，投手教练Don McMahon心脏病发作，投手Bert
Blyleven摔落屋顶而带伤上阵，这和两年前Toby Harrah受的伤几乎完全一样。就在1983
年开幕战前夕，Harrah的房子失火烧掉，他父亲死于车祸，结果Toby自己的心脏也去动了
个小手术。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坏事同时发生在一个球队身上。”Ferraro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没
开始实际指挥调度。
然后一切更加每况愈下。Ferraro在洋基队学到的经验完全不适用于印地安人队。
“裁判完全不尊重我们，一点都没有，”他说：“他们好像巴不得我们的半局尽早结束。
”
Seghi和Paul决定从小联盟把永垂不朽的Otto Velez升上来，“他们至少该在人来之前告
诉我一声。”Ferraro说。
Velez的加入让1983年的印地安人队名单上指定代打人数多达33个。把他升上来干嘛？
“他近况火热。”Seghi说，这让记者们忍不住怀疑他的菸斗里到底在抽些什么。
结果，来到克利夫兰的Velez只剩下余烬。按照Seghi的说法，Otto应该是“好用的代打”
，但在印地安人队释出他的时候，他25个打数只有2支安打。同时，Ferraro认为Seghi和
Paul对他的困难毫不关心：“一直都是他们两个打我一个。”
Mike，欢迎加入印地安人队。
* * *
第一个考验Ferraro的球员是Broderick Perkins。印地安人队要Broderick Perkins做甚
么用，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只有已故的Phil Seghi自己才知道。不管是为了什么，Seghi
一直都很爱Juan Tyrone Eichelberger和Broderick Phillip Perkins III。他爱他们爱
到拿Ed Whitson跟圣地牙哥教士队换来他们。
这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Eichelberger是个有天分的运动员，有人想把他练成投手。有一次他对球团的客场事务秘
书Mike Seghi（Phil的儿子）说，他搭飞机不要靠窗的位子。
“为什么？”Seghi问他。
“因为我不想让手臂着凉。”他说。
就这么说吧，Eichelberger看来很厌恶印地安人队的每一个人，只有Perkin除外。
至于 Perkins，他是个单季全垒打数不超过两支的一垒手。印地安人队已经有一个左打一
垒手 Mike Hargrove，而且打击率有三成；能当指定代打的人更是多得数不清。那么，到
底为什么要把Perkins换来？
“他是个很厉害的代打。”Seghi说。
这样就能让印地安人队更好吗？这就像医生要病人每天吞两颗阿斯匹灵治疗脑瘤一样。
Perkins是个优秀的代打者又怎样？他的上场机会要从哪里找？答案是没有他的用处，而
Perkins对这个事实不高兴。
球季开始的三场比赛坐板凳之后，Perkins在置物柜上贴了块纸板，上面写着“第三天”
。下一场比赛他还是没上场，他就把标记改成“第四天”。从此每过一场比赛，Perkins
都在上面加上一杠。
“我猜想Perkins是觉得他被当成人质扣押在这里。”Ferraro说：“他要是继续这么做，
他会需要一整张披萨餐盘才能记完整个球季。”
六场比赛过后，Perkins 把纸板拿掉。他在球季第七天终于有机会上场了，但表现不佳。
球季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在休息──如果不是在打架的话。
没错，打架。
球季到了第二周，Hargrove有一次站着被三振。他回到休息室对着主审咆哮，印地安人队
的大多数球员也帮腔叫骂。
Perkins对Hargrove说：“那球投得好。”
Hargrove狠狠瞪着Perkins，压抑著一把抓住Perkins把他变成一株盆栽的冲动。可想而知
，Perkins把Hargrove看成是抢走他先发位置的人，所以故意要激怒Hargrove。
Perkins成功了，但他的打数并没有因此增加。
又过了几个星期，Perkins走进更衣室，听见里面播放著乡村音乐。是 Rick Sutcliffe放
的。Sutcliffe是当天的先发投手，先发投手有权利决定赛前要放什么音乐。但Perkins偏
不吃这套。两人对骂起来，用词之粗鄙当然不堪形诸文字。突然，Sutcliffe 站起来，和
Perkins 大眼瞪小眼，然后两人熊抱成一团，可这次他们是真的打起来了。他们扭打着穿
过整间更衣室，最后倒在 Bert Blyleven的置物柜前，Blyleven和Dan Spillner才能把他
们拉开。
Seghi对这件事面不改色。
“以前的奥克兰运动家队打世界冠军战时，每天都发生这种事。”他说。
但我们也看过当年的运动家队。他们和1983年的印地安人队就是不一样。
Sutcliffe事件过了一周，Perkins又在和Len Barker玩闹。他朝着Barker丢冰块。Barker
等到Perkins走进淋浴间，也朝着Perkins丢了一些冰块。
Perkins叫骂起来，说Barker打到他的眼睛，弄不好会害得他失明。
Barker大笑着走进训练室。
Perkins出现在训练室门口，挥舞著球棒，恨不得一棒把 Barker的头打下来，打到房间另
一端去。
Barker比Perkins高出6吋，重了50磅。他迎面冲向Perkins，队友们赶来把两人拉开时，
他们都已经倒在地上。
Perkins的底线呢？他在印地安人队两年的打击率是.271，作为代打则是69打数11安打（
打击率.160）。
* * *
你也许会感到奇怪，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Mike Ferraro在哪里。他在他的办公室里。随着
球季进行，Ferraro把自己关在门后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甚至请客场事务秘书 Mike Seghi
帮他去更衣室拿三明治和饮料回来，因为 Ferraro就是不想走到球员中间去。他宁可跟记
者聊天，跟我们说 George Steinbrenner和Yogi Berra的轶事。那些故事都很精彩，我们
都爱听。不仅如此，我们也完全明白Ferraro 的感受。他和我们一样不喜欢印地安人队的
球员。
当你每天跟着同一支球队采访，球员们会对记者越来越厌烦，记者对球员的耐性也会耗尽
。然后他们开始互相找碴。你在报纸上挖苦他们，列举一些“Wayne Garland最近五场先
发自责分率高达7.88”这样的事实。Garland当然不能反驳这些数字，但他必定会为了你
在报纸上刊登出来而对你叫嚣。
“干嘛只拿我说事？”这是大多数球员通用的辩解。
有时，球员甚至没来由地对你叫骂。有一天我正在采访 Mike Hargrove，那时我坐在Toby
Harrah的位子上。Harrah 人在大约一百呎外，趴着让训练员 Jimmy Warfield按摩。结果
Harrah毫不间断地对我骂了五分钟脏话，直到我站起来为止。他就是不要让某个身上沾了
墨水的混蛋坐他的位子，即使他根本不想坐。
“你得明白，Harrah就是脾气坏。”Hargrove说。脾气坏看来足以掩盖掉各式各样的罪恶
。一个球员可以表现得像是西半球最混帐的人，但都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他本来脾气就不
好──更何况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蠢人还是个体育记者。
要是你把背包和电脑在更衣室里暂放一下，就会有球员把它们拿去藏起来，通常是丢进垃
圾桶。看你心急如焚地怎么找都找不到，是他们的一大娱乐。他们还会在民航班机上喝酒
，当着一般旅客面前吵闹爆粗口。有一次我在飞机上看着Ed Whitson抓住Rick Manning的
肩膀，把他的衬衫扯下来；他们就只是闹著玩，但其他与球队无关的旅客恐怕不会这么觉
得。另一个美妙的游戏是由一位球员绊住空服员，另一位球员顺手偷走推车上的小瓶酒。
情况一路恶化到了这样的地步：我每次踏进更衣室就觉得反胃恶心，忍不住想今天又要轮
到哪个蠢货羞辱我，而我究竟是该回呛这个低等生物，还是无视它的存在努力工作。
真的，我完全能够理解Ferraro为何不愿意踏出办公室一步。
（待续。预计分成三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