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Will Carroll, 2004/12/8)
“棒球界控告类固醇案”的过程，与“美国政府控告Conte案”*有着巨大的差异；而
我们对两者都轻下断语、以偏概全，结论也全然错误。类固醇，如同毒品和Pete Rose，
似乎都让人们将理性、逻辑扔到九霄云外。热爱棒球的球员和球迷，总是激动的捍卫著对
“我们的球赛”本质的任何攻击；于是，任何对我们既有认知的挑战，无论是错还是对，
也会得到同样的反应。
* Victor Conte, Jr., BALCO实验室的负责人。
美国政府控告Conte等四人的起诉书全文，详见：
http://news.findlaw.com/hdocs/docs/sports/usconte21104ind.pdf
生化101
而在众声喧闹里被忽略的，则是对我们所谈的药物之基本认识。例如，许多通称为“
类固醇”的药物，其成份不一定包含同化性类固醇(anabolic steroid)。我倾向使用“增
强体能药物”(PED, Performance Enhancing Drug)这个更精确、更能涵盖问题的词；只
是，要给PED一个站得住脚的定义却又是难上加难。
我们甚至得先把词语介定清楚。很多合法的化学药剂和化合物，增强体能的功效是显
而易见的。咖啡、红牛之类的能量饮料、草药、蛋白质奶昔、甚至开特力运动饮料，都被
视为有助于体能。遵照指示、在医师监督下服用合法药物，可能也有助于体能增进。在棒
球界广泛使用的止痛剂和抗发炎药物，也必然能使选手表现更好，或者在不用药物就上不
了场的状况下有所表现。即使是Tommy John手术、Curt Schilling的脚踝手术这样的医学
程序，或许都可以称作增强体能。
于是，我们在此推出一个新词：IPED。IPED就是“违禁的增强体能药物”。经由新的
区别，我们得以将咖啡、维生素和合法药物，排除在同化性类固醇、非标示使用药物
(off-label prescription)*，以及管制药物之外；剩下的都是棒球的IPED。
* 非标示使用，在医界称作“适应症外使用”。
在PED和IPED之间的灰色地带，则是睪酮素(4 androstenedione)(简称“andro”，因
为Mark McGwire而声名大噪)、麻黄素(ephedra)及其他化合物。药物滥用也可算在内；尽
管仍属合法，但使用目的则引人质疑。莫待芬宁(modafinil)是治疗猝睡症(narcolepsy)
的处方药，解决了许多患者的问题，但对没有这种病症的人而言，它也有增强体能的作用
。胰岛素无疑是现代医学最伟大的发现，但极力求取竞赛优势的运动员们也会滥用它。因
此，有关当局必须决定将何种药物列为违禁，并且持续更新禁药名单。
我们必须了解，尽管类固醇是一种通称，但属于类固醇的药物，都是能产生某些效果
的，无论有意或无意为之。类固醇大多是荷尔蒙的合成物，一旦注入身体必定产生四种作
用：新陈代谢的(anabolic)、雄性的(androgenic)、雌性的(estrogenic)和黄体素的
(progesterenic)。大多数类固醇是新陈代谢的，这表示它们有建构身体组织的效果。为
了深入了解它们的效果，我先后访问过一位药剂师和一位化学家：他们不愿在本文署名，
因为他们的老板不允许他们对此一问题发表意见。
“类固醇有四种类型，”化学家告诉我：“但它们互相重叠。睪固酮(testosterone)
是健美选手和其他运动员的最爱，它同时具备新陈代谢和雄性激素的功能。一旦你将化学
成份搀杂在一起，除了强化肌肉之外，也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经常被滥用的类固醇诺龙(Nandrolone)─又名“Deca”，是Jason Giambi承认使用过
的药物之一─近似于睪固酮。“有一个甲基(methyl group)在C5被氢基取代。”我的表情
告诉我，我当年应该更认真唸有机化学的。“不管你懂不懂，你只要知道，它在身体里会
迅速代谢成二氢睪固酮(dihydrotestoterone, DHT)。那是很有用的副产品，每一个使用
类固醇的人都想得到这种效果。”
随着类固醇的化合越趋复杂，效果也不断扩张。“当你服用了太多化合物，”化学家
继续说下去：“就会产生茅香作用(aromatization)。我不想扯到化学专有名词，但最基
本的变化，是雄性素被转换为雌激素。副作用也从此开始。”大力补(dianabol)和其他化
学合成的类固醇还会造成另一种副作用─烷化作用(alkylation)。“烷化作用让肝脏很难
排除这种化合物。它让这些东西在身体里停留更久，因此很容易就会被检测出来。它们会
留在身体里很长一段时间。”药剂师补充。
类固醇的效果是众所周知的─强化肌肉、加速复健。同化性类固醇和雄性激素类固醇
对许多疾病也有疗效，例如多发性硬化症、爱滋病和某些癌症。但随着使用剂量增加，副
作用也随着增加。“健美选手─我用这个词，是因为我们最常在这个领域看这种状况─使
用的剂量，和兽医的用法没什么两样。”药剂师告诉我：“如果吃一次是好的，两次就更
好。吃两次更好的话，十次就再好不过。很不幸，当他们看见自己期望的结果，他们也同
时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副作用包括越来越严重的忧郁、毛发脱落(女性则是毛发增多)、粉刺、以及男性乳房
的膨胀。而在体内，胆固醇(本身也是一种类固醇)也受到影响，HDL的量随之减少；HDL是
“良好的”胆固醇，它的减少会引发肿瘤、肝功能问题，并抑制血液凝结。对生殖腺的影
响也很强烈。“把任何自然的物质注入身体，身体就会适应，”药剂师对我说：“体内有
了这些东西，身体也就明白它不必再制造这些，就会停止分泌。就这么简单。如果你持续
注射类固醇，睪固酮水平持续增加，那睾丸干嘛多分泌？最后就会变成‘用进废退’─身
体不再提供不需要的东西，最后睾丸就会萎缩。”
这样的副作用足以使一些滥用者为之却步，但其他人则以“鸡尾酒疗法”或“循环使
用”对应。经由化学鸡尾酒和时间周期，滥用者得以应用时间差或其他药物，掩盖或减轻
类固醇恼人的副作用。“哪个美式足球选手想要长得更壮，他就会使用Deca。Deca会让他
块头更大，但胸部也会膨胀。”药剂师描述这样的情况：“而他不想要大胸部，所以会用
睪固酮来掩饰；而他又需要睪固酮发挥作用，所以就再服用Serephene以加强睪固酮。”
Serephene是排卵药(Clomid)的处方药形式，功能在于刺激女性的生殖力。“我看过这样
的案例，有个人在开始掉发之后服用柔沛生发锭(Propecia，一种常见的秃头药)；事实上
，柔沛会妨碍睪固酮的作用，也就是说，他把两种互相对抗的药弄进了身体！”
此一体内化学作用，又因许多滥用者不只要避免副作用，更要从药检过关，甚至躲过
教练和其他选手的注意而更形复杂。“我听过各式各样掩饰药物滥用的故事。”化学家说
：“反制药检已经成了一个新兴行业。其中大半是江湖郎中的万灵丹，但任何一种检查程
序都有可以钻的漏洞。只要多花点钱，总有厉害的、差劲的化学家愿意帮你解决问题。”
常见的掩饰方式包括利尿剂，或是对尿液样本动手脚，其他人则只想以简单的诡计、或是
复杂而滑稽可笑的方法过关。
相对而言，药检是一套直接了当的程序。今年稍早，神盾科技服务公司(Aegis
Science Corporations)这个顶尖药检实验室的总裁Lewis Black博士，曾在Baseball
Prospectus的广播节目接受访问。他在那次访谈里解说了整个药检程序：“在从尿液、血
液或毛发样本取得药物反应后，我们就以化学方式进行比对；样本被视为刑事审判的证据
，不只严格控管，更要使它远离一切外力影响。我们以类似警方指证名单的方式比对药物
；我们有一份违禁药物清单，而我们的系统据此对样本进行清查。化学成份必须完全吻合
，因此THG之类的东西常常检测不到。样本里一定有这样的东西，只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
找。若是未知的药物，基本上是无法检测的；若是已知的药物，那么只要很短的时间就能
检测到。”THG检测方法是在美国奥委会使用的(同时也由大联盟使用，直到今年年中)洛
杉矶加大实验室首次检测出这种药物之后两个月才问世。(目前，大联盟当局和一家加拿
大公司签约进行药检。)
在BALCO丑闻案里声名大噪的这种药物，一般称作“乳液”或“透明液体”，但目前
还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成份。“类固醇”一词的应用实在太过广泛，而事实上，只有其中
一种成份确实属于类固醇。“透明液体”是THG(全名tetrahydrogestrinone)，一种由另
外两种已知的类固醇孕三烯酮(gestrinone)和去甲睪酮(trenbolone)化学合成的同化性类
固醇。“就化学而言，它实在很了不起。”化学家说：“就只是为躲避检查而把两种药物
合而为一。不需要改变些什么，看来很容易就能合成。任何刚从学校毕业的药剂师都能做
出来，尽管能想到这个的，一定是程度更高的人。”据宾州大学的类固醇专家Charles
Yesalis表示，THG是第五种人造的类固醇。悲哀的是，它大概不会是最后一种。
THG的另一个优势在于，尽管它最初是在注射针筒里发现的，它却是一种舌下吞服的
药剂。只要一次滴几滴THG在舌头之下就行，连注射都不用。对于避忌针头的大众，以及
想要掩盖使用痕迹的人而言，这当然是更容易接受的。很难想像有谁会在棒球场的休息室
里抽出一个针头来；但我可以想见，有人用吸管往嘴里滴个几滴，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乳液”则是BALCO流传的两种药物里成份更复杂、效果也更强的一种。以用于局部
涂抹的纯睪固酮处方形式─雄风凝胶(Androgel)为基础的“乳液”，在化学成份上和天然
睪固酮完全相同，不经过参考与对照完全不可能发现。“在特定的范围里，人可以算是正
常的，”药剂师说：“若是你超越了这个范围，你就很可能是用了什么别的东西，让你的
生长逾越自然。”雄风凝胶本身在获得食品药物管理局(FDA)核准之前，即经过严格的测
试，而根据测试报告，我们的药剂师说，它的效果十分惊人。“它的药效看来非常迅速，
即使只是局部涂抹的药物，仍能以大量活性成份对患处产生作用。”局部涂抹的意思是可
以将它揉在皮肤上，通常是上背部；Barry Bonds和Gary Sheffield都被提及将“乳液”
涂在关节上，使关节能够迅速吸收。
“类固醇其实是很原始的。”化学家告诉我：“它们都已经存在几十年了，相对来说
大家也都知道。在某个聪明人发明了THG─面对现实吧，这家伙真够厉害，现在也一定大
赚了一笔─之前，市场上从80年代晚期至今，还没出现过新的类固醇。”面对着更为频繁
的药检，以及对副作用更清楚的认识，运动员们还得继续往前走。
下一步
“忘了类固醇吧。”一个球员在2003年对我说：“他们检查得到那些东西。可他们检
查不到生长激素。”这是我和棒球选手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我得告诉你更恐怖的事
，这是个高中棒球选手，他的背包里装了一小瓶Serastim。原先是用来帮助荷尔蒙失调的
孩子，效能等同于人类天然生长激素的Serastim，现在已经成为许多运动员指定的处方用
药。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处方”。
“它并不像瘟疫一样四处传染，”药剂师说：“但我恐怕最后真的会是这样。一开始
只是家长想让自己的孩子长得更高，然后更壮；现在，他们还要高大的孩子们长得更高，
好去打篮球，或者更壮，好去打美式足球或棒球。这种药不便宜，一定要有医生愿意供应
才行。我猜这多半是钱的问题。医生们赚这种钱简直像是收贿。父母把他们的孩子当成下
一个Michael Jordan，那么既然以后可以月入几百万，现在花几千块又算什么？”
“没有针对这种东西的检查，所以也不可能抓到。大部分地方都检查不到它，所以没
几个孩子被检查出来。在职业运动里，还有另一场猫抓老鼠的比赛：他们用药、然后掩饰
、希望自己不被检查到，要是真被检查到，他们会希望自己不被活逮。”
人类生长激素，Jason Giambi承认用过的另一种化合物，长久以来都被怀疑在棒球界
里通行无阻。“人们如果问我球员有没有用类固醇，我以前会诚实的说‘没有’。”一位
拒绝署名的体育训练员说：“我不认为我们有这么多笨蛋。我认为他们都已经在用HGH，
或其他更新、更棒的东西。”
HGH一如Serastim和Nutropin，由先进的基因科技研发而成，在化学上和自然生成的
荷尔蒙完全无法分辨。Lewis Black博士在BP的电台访问里告诉我，检测HGH非常困难，而
事实上，药检人员也开始不用正常程序寻找药物反应，转而寻找新陈代谢的副产品。据说
今年夏天，HGH的检测已经初次在雅典进行，但消息来源同时指出，结果最多只能算是模
棱两可。他们所做的并非明确的检测。一个消息人士告诉我“那是很原始的检测，在法庭
上根本站不住脚。那是很好的第一步，也是不错的吓阻战术。他们保留着样本，希望未来
能让检测结果更可靠、更灵敏。”
除了HGH，还有很多种药物，像是胰岛素生长因子(Insulin Growth Factor, INF)、
机械生长因子(Mechano Growth Factor, MGF)、促黄体激素(luteinizing hormones)、红
血球生成素(EPO)、以及Serophene、莫待芬宁之类的处方药，此外还有几百种。“这一切
不可能停止。”一位大联盟球员说：“问题是要怎么限制。人们什么事都会作弊，可是一
定要让他们在被抓到之后痛不欲生。投手在球上制造刮痕、打者用填充球棒，而这些都是
棒球比赛的一部分。药物当然也是，只是糟糕得多。”
滥用者与检测者之间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终将持续。一个迫在眉睫的挑战就是基因
科技的持续进步，会带来更多像HGH一样和自然生成的化学物质无法分辨的药物，甚至能
够改变基因以获取竞赛优势。检测者正努力让自己在科技上取得领先。法国国家兴奋剂实
验室(French National Doping Laboratory)的科学家们表示，他们已能检测出经由对猴
子的基因改造，由猴子体内激增的增强体能成份所制成的EPO。
尽管听起来或许像科幻小说，这骇人听闻的一切却几乎已是事实。如果一只猴子可以
“自然地”大量产生EPO，那么，很难说不会有哪个运动员愿意成为白老鼠，换取成为下
一个Lance Armstrong的机会。如果EPO可以这么制造，那么HGH、LH，以及其他生长激素
当然同样适用。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套自然的禁药生产线，或许还会产生一整个世代的超人
运动员。然而，副作用也同样骇人听闻。第一个尝试创造超人运动员的科学家，创造出来
的很可能会是一个科学怪人，结果注定失败，甚至更惨。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