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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事者]是我106年参加“第19届台北文学奖”小说类的投稿作
品，文长10819字。杠龟后不知该拿它怎么办，看到有这个机会
，就请大家多多指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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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金属音乐伴随着嘶吼的风切声呼啸而过。
高大粗旷的福特Ranger 3.2L越野卡车发出阵阵低吼，游刃有余地
驱动2.2公吨重的车身向前挺进。橘色烤漆在艳阳下闪闪发光，方
正有如铁鉆的车头令人望而生畏。
驾驶座上，年方二十的周尔文摇晃着他那向怪头T先生致敬的半光
脑袋，放胆嚎叫着：“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
天很蓝，坡很绿，空气中混杂着阳光烤过的焦香与草梗的酸涩，九
月的热浪在古铜色皮肤上留下粒粒汗珠。
人生，就该如此令人振奋。
然而，不如意事总是十常八九。
“Oh No!”
一阵浓重废气味扑面而来，破坏了年轻人亲近大自然的闲情逸致。
前方外线车道已经封闭，工人三五成群地在柏油路上操作著各式机
具。一辆油罐车拖着重重的尾巴切进二线车道，尾随的游览车也跟
著切了过来。
周尔文方向盘往左一打，油门一催，车子迅速切入内线车道，转眼
间就超越了游览车，游览车也立刻切进内线车道，跟在Ranger后面
。
时间是早上十点二十七分……
───
国道公路警察局位于泰山区一处面向中山高速公路的山坡上，沿着
引道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乳黄色、方方正正的三层楼房。除了
正门上方以水泥直条组成一个朝天尖头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值得一
提的特征。
在警局大楼左侧，还有一栋同样颜色、同样方正，但更旧、更单调
，一楼还充当车库的独栋三层建筑，这里就是国道刑事警察大队的
所在地。二楼的办公室里，菜鸟侦查员黄国盛正奋力地摇着手上的
哑铃。
“很热耶，死菜鸟。”坐在一旁的中年大叔放下手机，碎碎念道：
“有空不会去key in结案报告喔？”
“key完啦。”黄国盛放下哑铃，只穿背心的上半身露出厚实的胸肌
，汗水不断从额头与下巴滴落：“我学校成绩是不怎么好看啦，但
打字速度可是一流的喔！”
“反正又是网络聊天练出来的吧。”
大叔名叫胡中发，人称赌神。他伸了伸懒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学长，”黄国盛推了推胡中发的肩膀，低声问：“我同学说国道
刑警大队是个大冷宫，待久就别想升官了。是真的吗？”
“怎么？你想升官？”胡中发天生右斜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
当年怎么不好好用功读书？肌肉练这么大块有个屁用？”
“又不是考试厉害就会办案！我对我的眼光和直觉可是很有自信的
喔。”
“比柔道的眼光和直觉可以拿来办案喔？你得了你。”
“要是有什么可以好好表现的大案子就好了……”
啪的一声！胡中发一掌拍在黄国盛剃得短短的小平头上。
“你给我好好记着！刚刚那句话在我们这里千万别说！谁说谁该死
！再说给你死！知道吗？”
黄国盛摸著自己发红的后脑勺，一脸无辜地问：“为什……”
电话响了。
两人面面相觑……
中年大叔一把抓起话筒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了解，我们这就出发。”
挂上电话后，胡中发立刻起身，一面拿起椅背上披着的刑警背心，
一面对说身旁搞不清楚状况的菜鸟说：“衣服穿上，你要的大案子
来了。”
“怎么了？”
“油罐车爆炸，够大了吧。”
───
这起车祸造成中山高湖口路段完全封闭，车辆大排长龙。
刑警们到场时距离车祸发生已经过了将近一个钟头，火势已经扑灭
。北上路段的路面被大火烧得一片焦黑，空气中飘散著一种难以言
喻，中人欲呕的恶臭。交通警察们忙着封锁现场，阻挡看热闹的群
众与媒体靠近。
北上内线车道，一辆游览车被夹在中央分隔岛与油罐车破裂的油槽
之间，被烧得只剩骨架。翻覆的拖车同样被卷入大火，驾驶没能逃
出来。
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鉴识人员忙着记录、捡拾现场散落的各种
物件，救护车忙着载走死者的遗体，拖吊车忙着挪动车辆的残骸。
高速公路封闭不是闹著玩的，必须尽快恢复通车，否则造成的损失
与民怨将难以估计。
黄国盛和胡中发站在事故现场中央分隔岛的另一侧，也就是南下路
段外侧的一辆皮卡残骸旁，看着吊车把这堆废铁吊上货车平台。鉴
识人员把车上找到的证件和行车纪录器装在证物袋里交给两名刑警
，然后就去忙别的了。
“看来这就是肇事车了。”黄国盛抬头看了看Ranger被撞烂的车头
和翻滚变形的车体，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一部好车。”
“要是这车烂一点，也许油罐车就不会翻了。”胡中发一边套上乳
胶手套一边问：“伤亡如何？”
黄国盛又叹了口气，打开笔记本说：“现场发现三十六具遗体，包
括油罐车驾驶、游览车驾驶及车上三十四名乘客，身分待查。卡车
驾驶重伤昏迷，有生命危险。道路工人中有五人灼伤，其中三人伤
势严重，有生命危险。”
“嗯…”胡中发沉着脸，若有所思地打开手上的证物袋，从中拿出
一张放在小塑胶袋里的身分证，正反面都瞧了瞧。
“怎么了？”
黄国盛发现学长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下媒体可乐了。”胡中发把证件翻过来，指了指父亲栏说：“
肇事者的老爸叫周定吾，很耳熟吧？”
“你是说那个超有钱的周定吾？”黄国盛拿起身分证，两眼瞪得大
大的。
“如果这小鬼的老爸就是那个周定吾，你说媒体不乐歪了才怪？”
───
“凶手！凶手！”
“滚出去！”
“还我孩子！”
“给他死！给他死！”
数十名愤怒的家属在周定吾现身时就一拥而上，鸡蛋、番茄、鞋子
，甚至石块弹如雨下。众人不给周定吾任何分说的机会，上前又是
一阵拳打脚踢。周定吾鼻孔流血，灰白的头发上满是蛋汁，在保全
人员与警方簇拥下狼狈地逃离设在台北市第一殡仪馆的车祸罹难者
灵堂。
守候在外的媒体记者们紧接着一拥而上，七八支麦克风一起往周定
吾脸上招呼。记者们呼喊著：“董事长！你儿子车祸害死三十六人
，请问你有什么感想？”“请问你有话想对被害者家属说吗？”“
你有道歉吗？”“你会负责赔偿吗？”
周定吾不发一语，头上盖者保全为他披上的外套，像颗任由激流摆
弄的小石头般，任由众人将他推上前来接应的豪华轿车。追来的家
属们拿着折叠椅、石块、木棒上前一阵猛砸，轿车的钣金、玻璃立
刻被打得千疮百孔。警察们一面阻挡群众媒体，一面对车子大喊：
“开车！”“开车！”
在警方协助下，轿车终于摆脱了群众的纠缠，开上了马路。周定吾
满脸通红，用力抹掉脸上身上的秽物，一面喘气，一面气得猛捶椅
背。
“手机拿来！”
秘书战战兢兢的递上手机，他从来没看过董事长这么生气。
周定吾手动输入了号码，然后不等对方开口，劈头就问：“都拍到
了吗！”
手机那头回道：“拍到了。”
“把影片放在老地方，我看过没问题就会给钱。”
说完，他便狠狠地把手机摔了出去。
“要联络律师吗？”秘书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还不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