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紫月二旬　第八日
　　因为成年后分家的缘故，被丢到国境东南的荒地开垦。虽然身为
第六子的自己在现今王都土地匮乏的情况下，能有自己的封地就该偷
笑了。但老实说全家十一个兄弟姊妹，就我一个人得爬山涉水到远地
，心里真的很不平衡。
　　不过因为婚事已经跟老爹闹翻了，现在就算厚著脸皮想回去也不
可能。要我娶一个凶巴巴的女人当老婆，而且还比我大个几岁，这是
在开什么玩笑？我的梦想是娶一个温柔婉约，有教养有气质的女孩子
当老婆。像这种武力值破表，还是军侯世家出身的长女，绝对不会是
我的选择。
　　现在经历六旬的爬山涉水，还有三旬的土地交接与相关的报到手
续办妥后，直到今天总算是有空静下来写日记。不过苦日子正要开始
，接下来的问题可是一箩筐。
　　虽然老爹还算有良心，配下几个农奴与一个随侍的女仆给我。但
光这点人手想要在春节结束前完成开垦与播种，几乎不可能。所以我
决定在三日后于东南道第三垦荒区的市集开放时，花点积蓄多买几个
奴隶跟牲畜，还有一些农具来帮忙。
　　只是手上的钱不多，除了之前在王都做点小生意留下的积蓄，还
有参加这次垦荒发下的奖励金，大概也就几百耶达金币。这些钱要是
在王都大概可以过上几年的颓废日子，省著点用说不定可以废个十年
。
　　但要在垦荒地能撑个两年就该偷笑了，这里可不比王都，人力是
稀缺资源。大部分农奴都是驻扎的军队在外征战俘虏来的，金贵得很
。不只如此，粮食跟牲畜也贵到不行。没办法，物以稀为贵，垦荒区
什么都缺自然什么都贵。
　　还好在出发前听从女仆谬娜的建议，在途中经过的的几个农业区
先后买下几车粮食跟种子一路运来，不然我真不知道明天要吃什么。
　　总之要做的事很多，大致整理一下：
　　1.买奴隶
　　2.买牲畜
　　3.买农具
　　4.拜访住在附近的老贵族
　　5.确认可以开垦的领地范围与可开采资源(很重要)
　　最后再特别记一下，这里晚上蚊虫真的多，帐篷根本挡不住，虽
然夏节雨季来临前还不急，但可以的话我想在那之前盖好房子。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紫月二旬　第九日
　　早上醒来最先要处理的自然是吃饭问题，还好谬娜身为我们玛吉
斯家族资历最深的女仆之一，对于野炊之类的早就到达熟能生巧的程
度。随手发挥就是一大锅碎肉干麦粥，除了有点咸以外真得没什么可
以挑剔的地方。
　　饭后稍微运动运动，便开始消耗魔力填充昨晚用光魔力的夜灯。
毕竟大清早的魔力恢复效率比较好，要等到傍晚再弄大概还没弄完就
天黑了。
　　事后趁着魔力还有剩余，继续补充魔法水袋的魔力并做些保养。
现在这两样东西是垦荒时非常重要的工具，要是不小心弄坏就麻烦啦
，我暂时还不想浪费力气在寻找跟搬运水源还有薪柴上面。
　　中午的时候，臭老头竟然派使魔雀猫送信过来，吩咐我记得找找
附近有没有什么魔石矿脉。这臭老头，是不知道魔石矿脉附近一定会
有迷宫或魔兽的聚落出现吗？我要真的发现第一时间是上报开垦区的
节度使请求剿灭，而不是想着怎么据为己有。
　　为了义正严词地拒绝臭老头的委托，我特地浪费一个下午研究用
字遣词，以正式的贵族文书语法回复这封信。因为让使魔等得很不耐
烦，为了安抚牠还花费几颗珍贵的魔石给牠当零嘴，因此对臭老头的
怨恨又更深了。
　　晚餐依然是只有谬娜能独挑大梁，不过这次跟随来的农奴在附近
的森林有猎捕到一些野味，所以晚餐除了麦片粥外还有加菜。当然，
还是一样的咸。
　　用餐时听兽人青年达奇说，附近并没有魔兽出现的痕迹，不过往
东南山脚下的森林深处有一丝不详的气息。达奇来我们家也快十年，
虽然没有戴着役使项圈，却是人品值得信赖的契约奴。会跟我来也是
因为他的契约快到期，这里离他的家乡很近，便被老爹分派给我。
　　老爹大概是想说到期就顺便让他回老家，连车马费都省下来吧。
如此精打细算的安排跟我有得拼，真不愧是我的老爹。
　　不过达奇快要回复自由之身的事也给我一个警讯，身为兽人的他
不只是强壮的劳动力也是很珍贵的武力。一旦他要回老家去，我这边
可就等同断掉一臂，开垦进度会严重受阻。
　　明天跟达奇去巡视东南边的森林时再探个口风吧，看他能不能以
自由人的身分继续接受我的雇佣。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旬　第一日
　　早上吃完饭，检查完昨天的夜灯跟魔法水袋的使用状况后，便跟
达奇一起出门。至于剩下的四个农奴和谬娜则继续整理营地附近的环
境，现在没农具也没办法好好垦荒，也只能先靠本来是拿来当武器的
单手斧跟大刀充当砍树砍草的工具。
　　这次巡视东南方山脚下的森林主要还是为了探查界石，这是一种
由王国节度使设立的魔法结界装置，主要功能是镇压森林中的魔气，
并驱逐低等魔兽。界石所在通常都是重要的驻守据点，所以这也能当
作宣示王国主权用的标志。
　　至于达奇的故乡则在森林后的高山上，那里并非王国领土。他本
来就不是王国人，他头顶有一对山羊角，那是擅长爬山的角族特征之
一。在王都时他偶尔会跟我聊聊老家的丰年祭，我这次被报名垦荒时
也是他主动来找我表达想要跟随之意。某方面来说，我应该算家里跟
他最熟的人。
　　在森林里行走时他其实表现得很兴奋，一不注意就会踏起蹦蹦跳
跳的小碎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角族特有的习惯，但总之我在老家看
过几次。看他那样子我也有点想念家里跟我感情不错的几个弟妹，也
不知道他们在我走后有没有哭得唏哩哗啦。
　　查看完界石确认没有异常后，远方的山上传来悠远的号角声。达
奇听到后也拿起腰间的号角，那是用他成年时第一次褪下来的角做成
的。只见他将号角凑到嘴边高举著吹响，跟着山上的号角声来来往往
好一阵子。
　　“寨里的兄弟姊妹正在跟我报平安。”
　　吹完后达奇如此说著，看样子他们昨天就互相通过信了。在回去
的路上，我开口向达奇询问关于契约到期后能否继续留下来帮忙的事
。我跟他许诺愿意用每个月百枚银币的价钱来雇用他，当然也会给他
回家乡探亲的自由。
　　为了吸引他留下，我又跟他说身为本地领主的我能够担任他与王
国交易的桥梁中介。帝国有很多工具和魔法道具可以大幅改善这些山
地蛮族的生活，我想他应该无法拒绝才是。
　　果不其然，他听完我的提议后犹豫好一阵子，最后在到达营地前
跟我说他会仔细考虑我的提议。其实这本来是很难的，大多数的契约
奴跟主家之间的关系都不太好。也就我们玛吉斯家族对于亚人种跟奴
隶抱持比较宽厚亲善的态度，加上我跟达奇真的关系不错，才能让他
愿意去相信并考虑我的提案。
　　走一整天，到营地时已经晚上了。这次谬娜准备的晚餐竟然有鱼
汤，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是另一位农奴沃金在营地南边附近的溪流捕捉
到的，连煮鱼的汤都是打来的溪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鱼汤十分鲜美
，丝毫没有任何土味或魔素污染的异味。
　　因为在不熟悉的环境接触溪流是很危险的，所以我又严词告诫沃
金一番，希望他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做好安全措施再下水。跟达奇不
同，沃金是罪奴，严格来说算我们家的财产。当然现在是挂在我名下
就是，但我其实也不想要过于压榨他。对我来说即使是财产也该好好
使用，不可以轻率地牺牲浪费。
　　因为整天都在走路的关系，今天特别累，几乎是边打嗑睡边写。
还好使用的书写工具都是魔法道具，不然光这一连串的失误就不知道
要浪费多少昂贵的纸。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旬　第二日
　　因为沃金早上肚子痛，所以决定延后一天前往市集。反正开垦区
的市集至少会开放三天，不会赶不上。倒是检查急救包发现治疗腹泻
的药物已经用完，其他药物也所剩不多，或许到市集还得找些应急的
药物。
　　空出来的一天决定跟达奇前往营地西北边探勘，那块区域算是有
点辽阔的草原，视野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安不安全。为了以防万一，
还特地多带一位农奴。
　　跟我们一起去的这位农奴叫埃科，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佣兵。他
跟达奇还有沃金不一样，是一名公奴，有受到王国法律保护的。所以
他愿意跟我们去我也很意外，像这种可能有危险的探勘他有权拒绝，
这是他身为公奴应有的权利。
　　要像沃金这罪奴，我如果要现在拉肚子的他一起来，他是没有拒
绝权力的。罪奴脖子上一定有役使项圈，这东西要靠魔法发动会让配
戴者生不如死。但我是一个物尽其用精打细算的人，对于这种毫无道
理的压榨非常厌恶，所以我当然是不会干这种事。
　　想起之前被老爹喷过我对罪奴太好这件事，我就觉得老爹根本甚
么都不懂。人力是相当珍贵的资源，随意浪费是有违一个贵族高尚的
品格。如何把自己的领民与奴隶有效率地利用到极点，也是身为领主
的职责。
　　老爹那过时的思想，认为奴隶必须适当管教才会听话根本大错特
错，有役使项圈在根本不用担心罪奴反叛，这是贵族与罪奴之间无法
跨越的鸿沟。在这前提下任何管教奴隶的行为都是不必要的，放任自
流让他们可以更有效率地使用自己的劳力才是正解。
　　埃科大叔算是蛮多话的人，就是荤段子多了点。真搞不懂佣兵们
为啥就喜欢那套，还好我也不是处了，但一旁的达奇听到这些荤段子
就脸红到不行。我在想你年纪都比我大还这么没抵抗力未免太纯情了
吧？但仔细想想，我还真的没听过这个木讷的兽人青年跟家里的哪个
佣人发生过关系。
　　玛吉斯家对下人的私通行为是允许的，只要别闹到外面的人都知
道就好。毕竟人都有七情六欲，连老爹偶尔都会偷吃服侍自己的女仆
，然后被老妈抓包后就被烧到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
　　有时候我就搞不懂老妈明明那么漂亮，老爹干嘛还要偷吃。更何
况还有二妈三妈在，每个都是大美人，到底为啥还要这样赌命去拈花
惹草，不懂啊。
　　来到西北的草原后才发现这边的草长得比人还高，这真是适合埋
伏与躲藏的好地方。我问达奇这里有没有什么麻烦的东西，他说大概
就草原土拨鼠比较麻烦一点。这土拨鼠在白天是不会主动攻击人，也
没什么危害。但就喜欢挖一堆洞，不小心踩到可能会跌倒受伤。
　　听到这我才知道为啥路不往这开，他妈的底下一堆洞，就算填平
开路没多久又会被土拨鼠挖开。至于烧草原赶走土拨鼠这方案我想督
战使大概没考虑过，毕竟真要这么做很可能会引来周边部族的抗议。
　　王国并不是不讲理的蛮族，对于周遭的部族不管是国界内还是国
界外，都是尽量维持平和有礼的态度。至于垦荒的贵族私底下在自己
领地乱搞什么，自然有督战使在处理。
　　只是每个督战使作风不同，阳奉阴违带头压迫的也不少。当然要
是被周边部族告上王都或被监察部的人抓到，那肯定是会被严惩的。
臭老头就曾跟我说他亲自处决一个督战使，只因那人私自灭掉两个周
边部族的村落，被残存者告到王都来。
　　还好东南道的督战使作风倒算是稳健保守，但听说年纪也不小了
，或许过几年轮换回王都后就不会再回来。想到这我就有点头痛，跟
督战使还有附近的贵族打好关系，才能保证自己的领地受到侵略或遭
遇大灾时能得到即时的帮助。要是花费大量心血讨好后没多久督战使
又换人了，那说不好得重新开始，还真是麻烦。
　　总之，那也是几年后的事，现在得先烦恼自家领地人口不足的问
题比较实际。希望明日的市集可以找到不错的奴隶，才能加快开垦进
度，赶在冬节到来前收获一波。
　　西北草原算是在国界内，没有界石。因为草原中有洞的关系，我
也只是在边缘处寻块高处站上，略为观察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大型
生物在这里栖息，这还让我感到蛮意外的。
　　倒是看到几座小土丘在草丛微微冒出头，问了达奇才知道这是巨
蚁的窝。他又说因为土拨鼠跟巨蚁互为竞争关系，所以这两个族群的
数量一直维持着平衡的状态，没有泛滥到其他地方。
　　在地面上的巨蚁畏光也不会主动攻击人，至于在地底深处两个族
群厮杀得有多惨烈，就不是我们这些地面上的人看得到的。只是这地
区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也得思考防治之道。毕竟我们以后也可能有开
垦此地的需要，到时就得驱逐或清扫这里的土拨鼠跟巨蚁。
　　放火肯定是不行的，得再想想其他办法，总之就先列入备忘。回
去后再写信跟臭老头要几本此地区的风土志来研究对策。
　　今日光是巡视草原就耗掉大半天，回到营地时夜色已深。偶然想
起在古诗篇中赤月常常被视为不祥的象征。所以赤月出现的夜晚才会
有诸事不宜、保持安静，和及早就寝的习俗。
　　自赤月旬开始直到结束，夜间野外魔物的数量与暴动规模也会越
来越大，并于最后一晚形成魔物潮侵袭各地。
　　因此，我自王都出发时就已经计画好在赤月第九日入夜前先把营
地的栅栏架好，到时才有把握挡住魔物的浪潮。
　　不过现在才刚过盈月初日，不急，还是先专注在明天的市集就好
。所以我在睡前还是跟大家开一次会，确认明天出发需要准备的行李
与留守人员该记下的注意事项。
　　整理一下目前需要做的事：
　　
　　1.买奴隶
　　2.买牲畜
　　3.买农具
　　4.买药
　　5.拜访住在附近的老贵族
　　6.确认可以开垦的领地范围与可开采资源(很重要)
　　还是要抱怨一下蚊子真的他妈的多，我决定明天去市集找找看有
没有驱虫的薰香可用。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旬　第三日
　　为了赶在午前到达，原本大清早还没吃饭就准备好要出发。结果
还没上马车就被谬娜给拉住，抓去溪边好好梳洗一番，连带地修剪了
头发和胡子。
　　没办法，这段日子的奔波根本没时间好好整理仪容，谬娜身负随
侍女仆职责已经主动告诫我很多次了。当然今天也是因为要去市集不
能邋塌，这样可是会丢自家的脸，所以才无法拒绝。好在谬娜的技术
了得，三两下就帮我清理干净。至于洗澡什么的实在没空，之后有机
会再说吧。
　　这次跟随我的是达奇与沃金，还有另一位公奴法兰克。至于埃科
大叔跟其他公奴就继续留在营地看手，我想谬娜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公奴尽忠于王国并与王国签订契约，也是最受贵族信任的。至于契
约奴跟罪奴，其实多少涉及到一点种族歧视，所以很难得到自家主人
的信赖。
　　往市集地的道路督战使有定期派佣兵清扫，盗贼与野兽其实很少
。我们的垦荒团这一路上也只遇到过两次野兽的袭击，所以我才只带
三人同行。达奇是兽人战力自然不在话下，法兰克也算会点武艺。沃
金就不行了，他虽然会一些魔法幻术，但依然是一近身就会被秒的废
物。
　　毕竟是卡迪亚的遗民，战斗能力弱到不行。卡迪亚文明已经消失
很久了，只剩它们的后裔继承先祖最显眼的特征，那就是黑发黑眼睛
。沃金同样也继承先祖特征，除黑发黑眼外还有对魔力的高亲和度，
让他在施展魔法时比一般人轻松简单。但魔力亲和度跟肉体强度总是
成反比，所以我真的不期待他能当战力。
　　老实说要不是因为沃金比我聪明，懂很多国家的语言，我实在不
想带他去市集。但如果有需要跟外族商人交涉，沃金真的是不二人选
。尤其是奴隶商大多外地来的，不带沃金去我也没其他人能跟这些讲
话都糊在一起的商人谈生意。
　　好在法兰克的力气跟块头也挺大的，多少弥补了战力不足的问题
。在这边境地带要是不表现的强势一点，谁都会当你好欺负。诈骗啊
强盗偷窃样样来，真的是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在午前到达市集，迎面就两个商人在入口处主动揽客。
我完全不理他们，带着人就先往认识的商人店铺走去。还好市集才第
二天，东拼西凑的找了几个店家就把需要的伤药跟农具买齐，不用被
那些不认识的坑。
　　接下来就是牲畜跟奴隶，我决定先去找奴隶商人。毕竟牲畜不太
好控制，要是在买完后有什么闪失就惨了。奴隶有役使项圈在，虽然
比较贵却好控制。市集有军方在管理，强抢奴隶可是会被逮捕的。
　　不过这次不知道为啥，来市集的奴隶商人只有一家。其实边境的
市集一但开启，少说要两到三个奴隶商人才能填补垦荒的需求。总觉
得最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才只有一个奴隶商人到来。
　　稍微请沃金打听一下才知道，这是从开垦区西北方的滨海都市过
来的奴隶商人，因为侥幸逃过风暴所以才能到这里，其他奴隶商人都
运气不好，搭到沉船了。
　　
　　不是很在意这类跟自己无关的消息，便拜托沃金直接跟商人交涉
，希望能找到两个壮硕的成年男性来当苦力。
　　没多久商人就带两个大人一个小孩过来，我转头看着沃金，他耸
耸肩表示自己不知情。问过后才知道原来商人想把这孩子附赠给我。
他说这小孩能活着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要是再跟着大概活不到下个
开垦区的市集。
　　看着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小孩，我微微皱起眉头。便问：
　　“这孩子也是罪奴？犯了什么罪？”
　　“是大罪。”
　　说完后奴隶商人又稀哩呼噜地讲一大堆我听不懂的外语，经沃金
翻译后才知道原来这孩子居住的都市因为瘟疫已经灭亡，只有他活下
来。加上他那头不祥的红发，是跟赤月相同的颜色。所以后来前往都
市救援的人才把他当作灾祸元凶，便被教廷判了大罪。
　　听起来就是类似忌子的存在，要是一般贵族大概是会怕，但我刚
好是最不吃这套的。受到臭老头精心设计的洗…啊不是，是教育影响，
那些传统的禁忌我虽然尊重却不屑遵守。而且我对教廷也毫无好感，
便决定收留这个孩子。
　　看那孩子的眼神空洞表情麻木，恐怕也是经历不少事吧？虽然不
知道他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但至少我给他机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
。
　　把孩子丢进马车后车厢让沃金看着后，我跟法兰克带着新来的两
个猛男奴隶去买牲畜。这次的目标是买耕兽，一种四脚的大行草食蜥
蜴。耕兽力大无穷，能够拖动巨石或断木。平滑的背上也能上鞍具，
当作坐骑使用以外也能背负大量行李。
　　王都很难买到耕兽，似乎是因为水土不服的关系。但边境就很常
看到，所以在边境市集买耕兽是大部分开垦者的第一笔开销。
　　不过看着栅栏里仅存的几只瘦弱耕兽，我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
抽动一下。虽然知道耕兽很受欢迎，但市集才第二天就被挑到剩下一
些残次品也未免太扯了。
　　好在新来的其中一位叫旺卡的说他擅长饲养，可以先买下这些残
次品进行调养后便能恢复原本的力气。我才勉为其难地下决定，花掉
所剩不多的金币买下所有耕兽。这一趟下来带在身边的三百枚耶达金
币被我花到只剩几枚银币，虽然花光还可以跟老家求助，但真要这样
做话肯定被老爹嘲笑，很丢脸所以我还是得精打细算。
　　只好祈祷新来的能够帮我照顾好这些耕兽，这样的话多出来的几
只或许可以加快开垦的速度，依然能在冬节逼近前有所收成。当然我
已经做好跟家里求援的心理准备，谁叫老爸要把我丢到这鸡不生蛋鸟
不拉屎的鬼地方，跟他要这点帮助我问心无愧。
　　待买完这次市集所有需要买的东西后，我们在市集外侧找了块离
住扎军稍近的空地停好马车，当晚就在马车里度过。晚餐有清水跟肉
干，还有一些谬娜特制的杂粮饼。除了抱膝坐在角落的小鬼没吃半点
东西外，所有人都吃得蛮开心的。
　　预计是第二天清早就要出发，所以只留下达奇跟法兰克轮流值夜
班，其他人早早就睡了。值夜班是必须的，在边境要不小心点晚上盗
贼就摸进来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本是打算让沃金跟着一起守夜，但一想到这家伙要是发现盗贼
大概连一下都挡不住就会被灭口，决定还是让他睡着比较好。
　　到写完日记准备就请前小鬼依然睁大眼睛没有想睡觉的意思，看
样子他曾经在晚上受到不少虐待吧。这边特别记一下，明天回去再请
谬娜好好照顾这小鬼好了。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轮　第四日
　　大清早起来一看，小鬼头总算窝在角落睡着了。问过刚准备就寝
的法兰克，才知道这小子也是快天亮才闭眼。
　　吩咐一下已经清醒的达奇看守车子跟其他奴隶，还有让小鬼继续
睡的事。稍微吃点杂粮饼和水填个肚子，我便离开马车，前往驻扎军
的营地。
　　主要是为了送上拜访的帖子给督战使，好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虽然刚到开垦区时已经跟督战使打过招呼，但身为贵族，与欲交好的
对象长久而持续的来往可是基本。想得到督战使跟驻军的照顾，不能
等出事才去求人家。
　　不过不带随从这点还是有点糟糕，所以我把昨天跟我说他会饲养
牲畜的旺卡带上。旺卡一看就知道不是王国人，看他那明显的颧骨跟
粗壮的体格，应该是徘徊在东方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旺卡的身高很高，大概快要两皮卡尔。跟我们一起走出奴隶商人
的帐篷时，他得弯腰低头才不会撞到门楣。是个讲话会结结巴巴的家
伙，不知道是不熟阿尔维斯语还是本来就这样。
　　不过我本来就是找他来当掩护的，沉默的旺卡看起来就像个狠角
色。因为有奴隶项圈不用怕奴隶反抗的关系，奴隶商人通常不需要在
伙食上苛刻奴隶，毕竟要饿到骨瘦如柴可是会影响卖相的。
　　所以旺卡除了身高高以外，体格也很壮硕，看起来就不好惹。带
著这样一个奴隶出门，我想看门的士兵也不会小瞧我才是。
　　我们到军营后，看门的士兵看到我背后的旺卡果然被吓到，态度
和善许多。接着我把信奉上，告知自己的贵族身份与来访目的后，士
兵没有做什么盘问便拿着信快步往营里走去。过好一段时间后才看到
他走回来，跟我说信会由守将转交给督战使，等决定会面时间后再派
信使到我的营地通报。
　　既然目的已达成，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向士兵道谢后便准身离开
。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做了正确选择，毕竟即使是督战使辖下的士兵也
可能会刻意刁难来访的客人。如果不是旺卡看起来杀气重重让对方畏
惧，说不定还得付出点小钱贿赂一下才能把信送到里面。
　　送钱不是什么问题，被刁难就是丢玛吉斯家族的脸，这是万万不
行的。贵族的脸面就是它们的命，丢脸的贵族还不如自尽谢罪。
　　回到自家马车后，市集里的商家已经开始收摊。毕竟再不走可能
就得留在没有界石的荒野过夜，何况现在又是赤月二轮，魔物出没的
机率比较高。我自然也不想耽误太久，便呼喝着农奴们收拾好行曩灭
掉营火，乘着马车离开市集。
　　马车里堆满货物，此外还有一名熟睡的小鬼。至于法兰克小睡一
阵就醒了，曾经身为军官的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睡什么时候不该睡。
他跟我和达奇都坐在马车前座，至于另外两位则是骑着买来的耕兽紧
随在后。
　　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就是耕兽的速度不够快，好不容易才
在傍晚前回到营地。一下车我就把已经醒来的小鬼捞起来丢给谬娜，
吩咐她好好洗干净再帮小鬼换件衣服。接着我就去忙着处理先前在市
集里买到的东西。
　　两名奴隶丢给沃金去带，要他们把耕兽的牵绳绑上木桩，把农具
收进临时搭建的帐篷仓库里。接着又跟埃科询问这几天营地的状况。
等一切都处理就绪后我已经感到饥肠辘辘，这才号召大家一起到营地
中央吃晚餐。
　　今天的晚餐除了麦片粥外，还有野菜肉汤跟面包，这是我特地吩
咐谬娜拿出来的。在这边境面包可是很珍贵的，毕竟没有酵母可用，
光靠麦粉可无法做出来。将面包沾上野菜肉汤吃起来特别美味，虽然
跟王都的精致料理完全不能比，但本来就不能要求太多。
　　出来垦荒还能有什么好吃的？有得吃就该偷笑了。看围绕在营火
边的人们都吃得很开心，我才有种之前的辛劳都值得了的满足感。连
昨晚什么都没吃的小鬼头，在谬娜的照顾下也吃了一些东西。
　　真不愧是谬娜大妈，再挑食的孩子在她的注视下也得乖乖吃饭。
我悄悄在心里称赞这位从小带着我们兄弟姊妹把屎把尿到大的资深女
仆，也很感谢她愿意不辞辛劳随我来到这边境之地吃苦。
　　下次市集买点东西好好犒赏谬娜吧，这个我得特别记着。
　　整理一下接着需要做的事：
　　1.买奴隶(已完成)
　　2.买牲畜(已完成)
　　3.买农具(已完成)
　　4.买药(已完成)
　　5.拜访住在附近的老贵族
　　6.确认可以开垦的领地范围与可开采资源(很重要)
　　7.拜访督战使
　　8.买礼物送给谬娜
　　9.交给旺卡调养耕兽，让它们恢复力气
　　10.垦荒耕田
　　最后，我要说薰香真得太好用了，还好在买药的时候有看到就顺
便全都买下，不然今晚又得被这堆蚊虫吵到死。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旬　第五日
　　早上处理完夜灯跟魔法水袋的例行维护后，我和达奇带着旺卡跟
买来的四头耕兽到西南方溪流边的浅滩。
　　旺卡说这些耕兽长不胖的原因应该是消化不良，所以吃再多也没
用。而解决消化不良的方法就是让耕兽吞下河边的鹅卵石，这样就能
代替牙齿的机能在胃部磨碎吞下的草谷。
　　“在…在我们故乡原…原本叫牠们驮…驮兽，主主…主要是养…
养来背…背负大量物资，自…自从被王…王国人引进南南…南方后
才改称耕…耕兽。牠…牠们有七…七七个胃袋，可…可以储…储存大量
的的…食…食物过…过冬…”
　　旺卡结结巴巴地解释著，又补充说他昨天就是看了耕兽的排泄物
才确认牠们只是消化不良。在他的家乡他就是负责养殖耕兽的奴隶，
只是因为寒灾才逃到王国。只是没想到事与愿违，最后还是重操旧业
。
　　也不是每个罪奴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像那红发小鬼，纯粹就是
倒楣而已。旺卡也是，从故乡逃走后被原主人下通缉令，最后才沦落
到变成王国的罪奴。
　　虽然同情，但我可不是什么滥情之人。罪奴就算离开贵族也无处
可去，只能祈祷自己可以遇到不会虐奴的主人。而且罪奴要被赦免的
门槛不低，如果没有对王国或教廷做出卓越的贡献是无法解除罪奴身
分的。
　　跟在我身边垦荒好歹是有机会累积功勋的，如果待在王都之类的
地方，永远都不会遇到出头的机会。当然我也不可能拯救所有奴隶，
因为那是在挑战现有的体制，等同于在挑战我的贵族身分。我能救的
也只是出现在我眼前这一小撮人，这样我就问心无愧了。
　　至于小鬼头，这大罪是无法被赦免的，或许他这辈子最好的结果
就是待在我或玛吉斯家的人身边。虽然这听起来非常不公平，但这世
界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吃完石头喝完水后我们沿着溪流往下游走，大概在中午时分来到
西北的草原。我吩咐旺卡不要接近那些蚁丘，只吃长在草原周边的芒
草即可。虽然耕兽体型巨大，但惹到巨蚁也是吃不完兜著走。至于土
拨鼠的穴踩到就踩到了，巨大的耕兽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洞而摔伤。
　　把旺卡跟耕兽丢在这放养后，我跟达奇继续沿着溪流往西而去。
上次因为是直接过来又被长草遮住的关系，没注意到有溪流经过。这
次沿着溪流往西，自然是想了解领地外接壤的是什么环境。
　　令人意外的是走上好一段时间还是没踏出草原，看来这地方比我
想像中大不少。为避免在外过夜，还没看到界石的我们只能中途折返
。我想等领地扩张到一个程度后再往西探勘，毕竟领地四周虽然有地
形保护，但位于边境这点还是可能引来盗匪之类的势力入侵。
　　防范于未然，尽量以最坏的结果为考量基准，是我的人生信条之
一。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优先探查地形跟资源，而不是先从自己的房子
盖起。
　　房子盖再好，在战火摧残下也一样脆弱。只有将敌人挡在领地之
外，才能避免自己领地的生产力下滑。如果敌军打来后我们成功守住
，结果领地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那再好的房子也没意义。
　　反正营地也有界石在，没必要盖房子来阻挡魔物。现在还是春节
，不用怕被冷风吹到睡不着。所以盖房子的事就暂时先搁著，等有多
余的人力再来考虑。
　　回程把旺卡跟四头耕兽一起带上，这次总算赶在夜幕升起前回到
营地。这时周遭的环境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不再像刚来的时候满地乱
石与横木。埃科跟法兰克他们这些尽忠职守的公奴做得不错，至于还
在拉肚子的沃金，算了不期待。
　　用完餐后，谬娜私下跟我提起是否要将小鬼送回王都照顾的事。
谬娜的想法很简单，这里太危险，不适合一个小孩的成长。但我考虑
的更多，以小鬼的发色跟他遭遇的故事，送他回去也只会被其他同龄
的人霸凌而已。
　　既然能撑过长途跋涉的行商路程，那么待在这开拓地应该也没问
题。那还不如让小鬼在这里长大，慢慢治好自己的心伤。等他到一个
年纪，不再封闭自己后，我再送他去臭老头那。反正那个臭老头啥麻
烦都收，不差这一个。
　　要做的事还很多，接下来还得准备拜访附近的老贵族。虽然要送
的礼物在王都时老爹就选好也先寄了拜帖过去，但这种需要亲身去做
的事，没有整理好仪容跟排场就前去可是非常失礼的。
　　至于详细该怎么办，明天再跟谬娜还有埃科他们商量看看。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旬　第六日
　　今天依然是不值一提的麦片粥跟一些肉干的搭配，虽然有点嘴馋
想吃些甜的，但这鬼地方可不比王都。边境别说糖，连盐都是珍稀物
。而且盐算必需品，如果没有摄取足够的盐身体会没力气，对需要力
气的拓荒者来说不是好事。
　　如果能找到岩盐矿之类的还可以开采来试着纯化后再利用，可惜
这几天什么都没找到，怕就是要往东南的深山去了。望向远处的大山
，突然想到达奇的族人就在山里栖息，应该是有找到岩盐吧？
　　把达奇叫来问一下，确认他们族里果然是有开采岩盐的露头。于
是便跟达奇提起之后如果营地的盐用光，希望能跟他们的部落做交易
的提议。达奇自然一口答应，对他们来说这盐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要能拿来换其他跟需要的用品肯定算赚的。
　　解决盐的问题后我把埃科大叔叫来，跟他讨论这次前往拜访附近
的老贵族时可以带哪些公奴去。埃科在审慎考虑后，推荐我带法兰克
跟另一位公奴萨伦同行。法兰克自然是因为年轻又帅，所以列入考量
。至于萨伦，除了仪表不凡以外，原本的爵位也只低我两阶，某种程
度上可以衬托出我的地位。
　　贵族的繁文缛节就是那么多，有些规则甚至光是不知道就会让其
他贵族看轻。不过在边境总比在王都宽松多，至少不用连跟谁讲话都
要注意彼此的地位是否相符。因为小时候遭遇过的惨痛回忆，我实在
不想回到那种鬼地方。
　　接着向谬娜询问关于拜访贵族时需要做怎样的打扮，一直在服侍
老爹出入各聚会场所的她相关经验丰富，两三下就帮我做好决定。
　　准备就绪后剩下的就在赤月二旬结束后找个好日子去，免得犯忌
惹人不快。毕竟是老一辈的人迷信的很，连日子都不会挑大概也不用
想给对方好印象。
　　下午无事，便决定来整理这几天探查地形得到的情报，特地为此
画张地图。完工后我才发现，我们营地只有一个出口，属于易守难攻
的类型。
　　西北有辽阔的草原但因为土拨鼠跟巨蚁行马困难，北方则是通往
市集和督战使驻扎地的峡谷，过段时间才要去拜访的老贵族领地也要
从这峡谷穿越才能到。东北到东南由山地围绕，东南还有一片不好穿
越的森林。而昨天拜访的溪流则是从东南森林边缘一路向西北流去，
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没探索，但大抵上目前的营地算是安全的，至
少还没看到有迷宫或魔兽聚落存在。
　　画完地图标注一些重要讯息后不知不觉夕阳已西下，派到营地四
周开垦的农奴们，包括前往西北草原放养耕兽的旺卡都回来了。
　　我点亮夜灯，带领大家一起围绕着营火吃饭，顺便听其他人今天
的工作进度。这样边吃饭边讨论边闲聊的感觉不错，我想以后就依循
这样的模式来完成每日的报告总结。
　　接着又提起这次营地的防卫设施建造事宜，埃科大叔是建议先架
木墙并施加强化结界。不过考虑到手上的魔石不够，我并没有直接拍
板定案。
　　是说，小鬼头今天总算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起来精神不错
，只是有点黏人，就像跟屁虫一样躲在谬娜身后抓着她的裙摆。感觉
得出他已经很信任这个照顾他的人，但面对其他人就还是很怕生。
　　虽然也想跟他谈谈之后的事，可是看他散发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
外的气氛，我想还是过阵子等他跟谬娜更熟再拜托她带他过来。看他
现在还是半句话都不讲，也不知道是不懂阿尔维斯语还是因为心理创
伤封闭自己的缘故。
　　又想到现在已经赤月二旬的第六日，抬头一看就发现圆满的赤月
高挂夜空。虽然四周由于界石的存在，即使入夜也很安静。但在解散
前我还是特地提醒所有人不要离开营地，毕竟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邪
魅的存在虎视眈眈。
　　睡前我又看了几眼在下午时画好的地图，确定后面几天要探索的
地方。希望接下来的探索不会遇到什么难缠的东西，还有希望臭老头
不要又派一些奇怪的任务叫我去做。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旬　第七日
　　一大清早的好心情被直接撞进帐棚里的大笨鸟给破坏。
　　臭老头的使魔一个比一个白目，尤其是这只大笨鸟，明明长得呆
头呆脑，但整人的功夫真的一流。什么时间不挑，专挑大清早来烦我
。
　　好歹上次来的雀猫还知道在外面等我，这大笨鸟却连这点基本的
礼貌都不想遵守。
　　皱眉看着大笨鸟丢过来的信筒里夹带的信，我那眉间的皱纹挤得
更深了。
　　他妈的臭老头完全没放弃寻找矿脉的事，还特地用贵族的文法长
篇大论地要求我不得拒绝。
　　大致整理一下，信里的意思至少有三点：
　　1.营地东南那座山脉底下有地脉，这是诸多古老文献考据的结果
，所以出现魔石矿脉的机率非常大。
　　2.魔石矿脉是战略资源，贵族有义务为王国探勘与开采。
　　3.除了给予能直接向督战使求援的特权外，之后还会派遣专业的
冒险者队伍来协助我。
　　读完信后大笨鸟又丢了一个信筒到我头上，打开后一看，我原本
郁闷的心才稍微舒坦一点。
　　信筒里有一袋品质还不错的魔石，袋里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
乖徒弟，俺知道你在外面最缺什么，好好帮师父，不会亏待你的。
　　魔石虽然不如金币那般通用，但除了价值远高于金币外，也是很
重要的施法媒介与魔法道具的能量储存核心。有这袋魔石我可以做很
多事，至少这次的营地结界是没问题了。
　　大笨鸟一脸垂涎地看着我手上那袋魔石，心怀不轨。我恶狠狠地
瞪牠一眼，赶忙把魔石收到个人的置物箱中锁好。然后从袖口里拿出
所剩不多的几颗劣质魔石赏给牠当零嘴。
　　从臭老头担当导师开始，这几只流氓在学院里就到处勒索学生，
连我都深受其害。当然，要是能讨好牠们，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至
少你不用担心魔药实验做到一半，会被这群畜生闯入打翻。
　　好吧…当我没说，当我什么都没说。
　　七推八推总算送走这头瘟神后，我才一脸疲惫地走到营地中央的
营火处，开始吃起已经不知道吃几天的麦片粥跟肉干。虽然垦荒的生
活比我原先预想的还辛苦一些，但至少还在容许范围内。只是这单调
的饮食实在不能忍，我得想办法解决吃饭的问题。
　　午前继续夜灯跟魔法水袋的维护，吩咐手下的农奴们完成各自的
任务。午后跟达奇一起越过前几天探勘过的界石，到溪边后溯溪而上
，继续往森林深处探查。运气不错有找到几座野蜂的蜂窝，或许秋节
的时候能来这里采收。
　　在日落前回到营地，与所有人讨论今日的开垦进度。整合所有人
的开垦进度后我发现，明天应该就可以开始搭起瞭望台与木墙，建造
一个临时的防卫体系。
　　这样就不用担心睡觉睡到一半会被野兽或魔物突袭，睡眠品质与
魔力恢复也能获得提升。虽然不急着盖什么房子，可是营地周围有木
墙围着，能带来很大的安全感。
　　利用今天刚拿到的魔石，稍微施法镶嵌后再让木墙与营地的界石
连携共鸣，就能创造出低阶魔物无法突破的防护结界。即使有盗贼想
趁夜潜入，也会触及结界发动警报。
　　稍微整理下之后要做的事：
　　1.拜访住在附近的老贵族
　　2.确认可以开垦的领地范围与可开采资源(很重要)
　　3.拜访督战使
　　4.买礼物送给谬娜
　　5.饲养耕兽，让它们恢复力气
　　6.垦荒耕田
　　7.搭建瞭望台与围墙
　　睡前再读一次臭老头寄来的信，以免他在里面挖了什么坑给我跳
却没被我发现。再三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我才准备上床就寝。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旬　第八日
　　通常赤月的最后一晚各地大多会发生规模大小不等的魔物潮，形
成原因不明。所以赤月自古被视为不祥的象征，有时又会被称为魔月
。
　　当然，身为臭老头的学生，这种迷信我是嗤之以鼻的。只是要跟
其他笨蛋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我大多时候都是选择闭嘴。
　　但即使我不认为赤月与魔物有关，也必须为即将到来的魔物潮做
打算。界石对魔物的克制在赤月最后一日会降到最低，一些比较厉害
的魔物就能闯进界石庇护的范围。为此我打算在这两天就把营地周边
的木墙盖起并建立结界，一大早刚吃完饭就带着大部分的农奴进森林
里伐木。
　　适合架设结界的木墙圆周大概要成人的一臂，约五百海尔左右。
会有这限制是因为镂刻的符文长度限制，必须刚好能绕柱一周。还好
有东南的森林，不愁无树可选。
　　而且木墙主要是为了架设结界或阻挡骑兵，不需要盖得很高。大
概比人高一点就够了，所以一棵树还能切成两块甚至三块来用。仔细
挑选的话，应该还是能在今天凑到足够的量。
　　一群人忙碌整天，大概在下午的时候采集到原先预估的数量。等
我们将所有的木材运回营地时，缺一大块的赤月早就挂在西方的晚霞
之上。这段时间旺卡跟另一位新买来的农奴巴格拉特发挥符合他们雄
壮体格的力气，帮到不少忙。
　　为了犒赏大家，特地请谬娜开封原本只打算在节日时才拿来喝的
朗洛酒。这可是只有在王都才能喝到的美酒，在垦荒地连买都买不到
。
　　朗洛特有的谷香味让原本疲累不堪的大家都提起精神，虽然每人
只有一杯，但看得出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当然我也希望哪天能让这些
人可以毫无顾忌地痛饮，但要能做到这点恐怕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
。
　　这天晚上没有开会，早早就放大家去休息睡觉。另一方面我也得
为储备架设结界所需的魔力早做准备，所以决定在睡前就进入冥想状
态。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赤月二轮　第九日
　　一大早醒来感觉魔力的恢复已经到达一个顶点，为避免魔力溢散
跟吸收的问题，进入节食状态。除此之外还拉沃金一起来用魔力刻画
符文，身为魔力亲和性非常高的卡迪亚遗民，要他做这事对他来说跟
喝水一样简单。
　　一切就绪，开始以营地中央的界石为中心，方圆半径大约一格蓝
尔，约三十臂长的范围内架设木墙。在这之前，我拿出优质的魔石将
其镶嵌在圆柱上挖好的凹槽中并刻上一圈符文。作为中继点的柱子共
十五根，得平均安插在木墙中，
　　一千多根木桩算是一项大工程，还好人手足够，不然今晚大概就
得守夜整晚。由于还必须一边削尖木头一边打桩，早就把所有人都给
用上。即使如此，等到营地周围的木墙盖好后已近黄昏，我赶忙开始
强化结界的仪式。
　　与沃金两人一人一边，开始对镶嵌在木柱里的魔石灌输魔力。等
十五根全都接受魔力灌注而散发淡淡的萤光后，我才回到营地中心的
界石，在众人注目下开始对界石灌注魔力。
　　界石与结界连携需要的魔力量不小，加上邻近夜晚恢复速度变慢
，所以这最后的步骤耗时很长。还好在赤月尚未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以
前，魔物潮并不会迎向最高点，不至于陷入需要在灌注魔力同时还得
应付大量魔物的窘境。
　　在我灌输魔力的时候，达奇跟埃科他们带领其他农奴在营地周围
守卫，避免镶嵌魔石的柱子被魔物给破坏。至于沃金则陪在我身边辅
助我的魔力输出，减少我的负担。时至入夜，已经有数只魔物被他们
消灭。
　　至于谬娜则带着小鬼头躲到我的帐篷里，虽然没有界石那么厉害
，但我的帐篷上是织有可以隐蔽魔物感知的魔法阵的。要是真的发生
什么事情，那里也将是我们最后的避难所。
　　还好直到仪式完成，都没有意外发生。在结界石散发出一阵强烈
的绿色萤光后，我感受到四周的压迫感顿时一松，才累得一屁股坐在
地上大口喘气。
　　他妈的，上次把自己搞到这么累，应该是在学院跟大笨鸟大打出
手的时候吧。没想到要强化界石有那么耗魔力，还好这次有把沃金带
来，不然就糗了。
　　附带一提，今天的日记是隔天早上写的，因为实在太累。我吃完
热腾腾的麦片粥便倒头就睡。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苍月三旬　第一日
　　第二天早上，营地外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小型魔物的尸体。虽然
赤月最后一夜的魔物潮结束，但这些尸体分解后会留下大量负面的物
质，如果放著不管下次魔物潮会来得更猛烈。
　　一般来说，这些尸体可以交由教廷超渡。但垦荒团不可能有这么
高贵的人存在，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堆到离自家营地远的地方任其分解
。
　　还好魔物本身就是由魔素组成，分解途中也不会产生恶臭或疫病
。所以丢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就好，倒不是什么麻烦。
　　早餐后稍微跟萨伦还有沃金讨论一下，毕竟只有这两位对魔法有
研究。最后决定把魔物尸体往南边的小溪放流，这样子就不会对周边
的环境带来魔素污染。
　　一般情况来说，如果没有人定居，魔物即使在赤月下产生，也不
会聚集到同一个地方。在苍月期间，魔物大多会因为魔素浓度过低而
死亡消灭，重新回归到空气或大地中。
　　但如果有人驻扎，魔物在最后一夜就会像飞蛾扑火那般狂暴地冲
来，并在战斗期间大量死亡。其结果通常就像我今早在营地外看到的
模样，到处都是魔物冲撞结界失败后自杀的尸体。
　　而魔物的尸体如果不处理，分解后的魔素就会聚集在原地。高密
度的魔素聚集地会带来魔素污染，除了在赤月时重生为魔物，也可能
渗透到动植物体内，造成异变。
　　所以开垦不只得整理土地与环境，更重要的就是应付魔物潮，想
办法降低魔素浓度。在教廷的官方说法，这就叫“净化”。
　　嘛…净化这两字真亏他们敢用。不过算了，降低魔素浓度有利于日
后领地的经营。毕竟想要领地繁盛，人口必然要上升，因此魔物自然
越少越好。
　　数量不少，直到中午才把魔物的尸体都推入溪水。看着这些黑漆
漆的东西在溪水中逐渐分解消失，心里才总算松一口气。
　　还好这次及时把界石强化完成，不然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
下来。人生第一次面对魔物潮就那么刺激，有种接下来不管遇到什么
困难都不用担心的感觉。
　　不过接下来达奇的通报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的自信，他跟我说刚刚
在溪边搁著一具尸体，似乎是从上游漂下来的。
　　如果只是一般人类或亚人的尸体，那也没什么。问题这是灵兽种
的尸体，那就是需要通报臭老头的大事了。
　　魔素污染可能会产生魔兽，魔兽通常极具攻击性，而且连自己原
本的同类都会攻击。高等的魔兽甚至会召唤四周的魔物，造成更严重
的魔素污染，并带来生态浩劫。
　　受到魔素的侵犯，大地本身会产生反抗机制。而这个反抗机制就
是灵兽种的诞生，灵兽种有别于大陆上一般的生物，拥有强大的魔力
与智慧。那是借由地脉诞生，不属于任何一种生物的超自然存在，我
们学院里的文献，统称为灵兽种。
　　至于教廷，则是将灵兽视为神兽，是盖娅意志的化身。当神兽现
世时，他们有义务派圣女前往服侍。至于被奉祀的灵兽自身愿不愿意
，就是另外一回事。
　　灵兽种最大的特征就是覆蓋全身的图腾刺青，那是被地脉贯通后
得到的强大魔力回路。透过图腾与地脉的连结，灵兽可以瞬发与其属
性相近的魔法，而且威力还能比普通的魔法师大上好几倍。
　　每个灵兽都是可怕而强大的存在，所以看到达奇回报有灵兽种的
尸体时，我的心脏真的一停好几拍。能杀死灵兽种的东西，不管是不
是魔兽，都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连督战使大概都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躺在溪边的是一只有对大耳的狐狸身形，看起来毛茸茸，背后却
有七根尾巴的灵兽。虽然没有明显外伤，但此时的牠睁着眼吐出舌头
，一副看起来就是死透的惨状。
　　问了达奇认不认识这只灵兽，他说山上的灵兽应该是一头熊王。
也就是说这狐狸不知道哪来的，但看牠身上的图腾纹路，就算是没看
过灵兽种的其他人也认得出他是灵兽。
　　“咳…”
　　就在我烦恼着要先撤离领地还是先动用紧急手段通报老头的时候
，耳边传来一阵从没听过的咳嗽声。我回头看了看达奇他们，每个人
都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咳的。
　　“咳咳…”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狐狸突然颤抖起来“咳咳咳！！”
　　几乎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往后退，各自找树木或巨石
之类的掩体躲起来。只有我一脸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不停咳出水的
灵兽大人。
　　等到那头狐狸咳完水，一脸呆滞地四处望望，才发现正站在原地
的我。然后牠晃晃脑，又叫了一声：
　　“小子，这儿是哪？汝谁？”
　　一道听起来中性偏阴柔的声音自脑中响起，这才发现是灵兽种的
手段。虽然旁人听起来就像是狐狸的叫声，但实际上在我脑中听起来
却像是一个人在跟我说话。
　　我正想着该怎么说明的时候，那灵兽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貌似看牠红透了脸，又叫一声：
　　
　　“算哩，汝这有什么好招待的，给咱呈上来。老子飞过大半个夜
空肚子早饿坏啦，连一整头耕兽都吃得下。其他的事，吃饱再说。”
　　之后为了招待这老祖宗，营里的肉干跟我手上的魔石存量去掉一
小半，连耕兽都赔进一头。要不是招待灵兽等高阶存在是身为王国领
主的义务之一，要不是身为臭老头学生的我对灵兽有比较深入的了解
，我还真想把这吃白食的剥下皮当披风。
　　冷静，臭老头跟他那群流氓使魔不也都是这样在坑我的吗？不过
是一头灵兽而已，现在这些可以接受的牺牲，总比闹到牠翻脸把这里
给烧光来的损失少吧？
　　更何况要是照顾得好，说不定领地里就多一头灵兽镇守，投资报
酬率可是以千万倍计。这样一想，我那紧皱的眉头就稍微放松一点。
　　“喵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承蒙招待。”
　　狐狸大人一脸满足地躺在我的床上，用自己的爪子很人性化地剔
著牙。虽然我活到现在也见过几只灵兽，但像他这么痞的还真的没看
过。
　　“大人谬赞，深怕敝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行哩，此处无他人在，繁文缛节就甭啦。咱也不跟汝废话，说
吧！”
　　看这痞子狐狸好像真的不太在意，我也就没继续那些客套话，直
接说：
　　“这边是南阿尔维斯王国的东南边境，我是本地的领主。”
　　“南阿尔维斯吗…这趟还跑得真远啊。”
　　七尾的灵兽碎碎唸到一半才注意到我在看牠，便甩甩尾，又说：
　　“咱知道你在担心啥，放心吧，咱不是来逃难的，咱就是在朋友
家喝多了，结果搞错回家的方向。”
　　这答案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事实上别说我见过的灵兽，连臭老头
的那群使魔都喜欢喝酒。大概除了魔兽不喝酒也不会酒醉以外，我还
没看过有什么生物不能喝的。尤其是有极高智慧的灵兽种，拜访时带
美酒给牠们喝，能够提升很多的好感度。
　　“既然如此，大人准备要回去了吗？”
　　毕竟是喝醉酒搞错方向，不回去的话也会违背大地的意志吧？但
我没想到这个问题问得牠愣了一下，过阵子牠才叹口气，说：
　　“咱跟那群家伙不一样，咱没有必须回去的地方。”
　　
　　原来如此，是流浪的灵兽。地脉虽然赋予灵兽强大的能力，但也
给灵兽套上枷锁。大部分的灵兽无法长时间远离自己的出生地，这样
做不仅会削减牠们的力量，也会夺去牠们的生命。
　　只不过有些十分特殊的状况，比方说某个地区的地脉缓慢枯竭，
原本应该跟着死去的灵兽会有很小的机率会奇蹟似地活下来。虽然力
量与寿命都大幅减少，至少得到自由。
　　即使如此，流浪的灵兽依然有可以把这里砸烂的强度，所以我还
是没办法翻脸，只能乖乖听他感叹一下自己悲惨的狐生。
　　
　　这段碎碎念颇长的，中间不知道发生又聊到什么。等到我察觉到
不太对劲的时候，原本藏在自己私人宝箱里的珍珠酒已经被牠拿出来
喝了。
　　那可是价值堪比千倍朗落酒的超级美酒啊，原本只打算在打胜仗
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犒赏自己的，结果全被这畜生糟蹋得一干二净！
　　“咱就勉为其难地留下吧。”畜生一脸奸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膀
“这样子汝以后就不用担心自己领地的安全了，对吧？”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何不直接把这畜生继续推下溪流，让下
游的人去担这锅算了。总之，在牺牲一小半的肉干跟魔石，还有一只
耕兽加上一壶珍珠酒后，营地里多一个强大的守护者。
　　最后，我决定把这些损失上报给老头，要他想想办法。
※
南阿尔维斯王历耶达四十五年
　　春节　苍月三旬　第二日
　　大清早起来，看到身边睡死的灵兽大人，昨晚痛苦的回忆再度浮
现脑海中。非常想趁牠熟睡的时候绑一绑丢溪里放流，但一想到未来
领地在牠的保护下能得到的庞大利益，终究还是忍下来。
　　走出帐篷后，比我还早起的农奴们与女仆谬娜用一脸崇拜的表情
看着我。这也难怪，灵兽种的地位在教廷的刻意宣传下，在王国人眼
中是十分高贵的。能够跟灵兽大人畅谈整夜的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自然就跟着水涨船高。
　　其实王国之所以会订下与其他族群和平相处的第一外交原则，也
是因为灵兽的存在。这些原住民自古就信奉各地的灵兽种为神，与灵
兽种建立了共生共存的信赖关系。
　　故与边境民族擅开战端等同于得罪一个灵兽种，那可是连各地督
战使都无法抵御的不合理存在。即使动用军队想要击杀灵兽种也十分
困难，因为灵兽种凭依于地脉上，地脉不枯竭则不死不灭。
　　另一方面，教廷自认为神的地上代言人，对于凭神谕而生的灵兽
种自然当作是现世半神位阶的显现。他们说，那是身为第三高天盖娅
的意志延伸，也是地脉的实质化身。是在众神之下的至高存在，是天
使也是神仆。所以想要跟灵兽种开战，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教廷的愤
怒与抗议。
　　当然，这些称号在我看来，也只是教廷人士自以为是的赐封。实
际上，大多数的灵兽种根本不鸟他们这群狂信者的追捧与褒美。应该
这么说，对灵兽种而言，人类反而比较像盖娅身上的寄生虫。
　　要不是大陆的意志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