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乱斗:高坂桐乃
显而易见的隆起盘据在绫濑的腹部,即便只有这十分之一,对一个模特儿而言这都足以构
成死刑了。
同行中也确实存在着卖面子让摄影师修图挡掉,或是比那还过份的的诈欺作业。不过不只
是我和绫濑平常的卖点就是几乎不需要这些东西,现在的她也不必为了这种事情烦恼。
那个就要当妈妈的氛围,幸福到我看了都会跟着一起傻笑。
在成田机场的出境大厅,一群人为了我这一次的旅程而聚集。
我的名字是高坂桐乃,是个职业模特儿。
这次的我将不再只是像平常那样为了某个案子出国忙一阵,从今天起,纽约将会是我常居
的城市。
原本的人生是打算彻底放弃走在世界舞台最前端的那一丝可能,而是只要像我一直以来所
选择的那样:能占据在那种舞台的稍微外面一圈,紧紧地盯着流行的气息是如何流动就足
够了。
毕竟早就已经错过了跳进米兰、巴黎、伦敦、纽约然后试着杀出一条路的最佳时机,一个
二十几岁的老人到了这个时候才去跟一群十几岁小鬼挤破头,这种事对我而言早就是老到
做不来了。
别果还没放弃的人是美咲,手中开始累积起成功案例的她,就是这次把纽约的机会介绍给
我的推手。
“因为当初没去成,所以现在变得更想让妳过去了。”
尽管如此,这番的私心也只是让我在“前去挑战”与“已经稳定下来的工作”间游移;真
正推着我踏出这一步的,是绫濑娇羞万分的那一句:
“我怀孕了。”
反射性地为她新婚后的喜上加喜道贺,随后开始想像她的孩子会比较像爸爸还是妈妈,会
是男的还是女—果然还是生一个妹妹比较好;这样的我到了最后,是一边跟他们说著像是
早已经做好的决定,一边在心中提醒自己,等一下就打电话去纽约答应他们还在等我回复
的邀请。
当年之所以推掉美咲把我送去欧洲的安排,那是因为这个世界是先有“高坂桐乃”,之后
才有“身为模特儿的高坂桐乃”。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让构成“高坂桐乃”的部分稳固地挺立著,那模特儿的部分就算是七早
八早去了欧洲,到最后也就只不是再一次遇到在千叶是顶尖、在全国算得上优秀、在全世
界就只是平凡无奇的结局而已。
就像当年曾为了赌气而闷著头在跑,结果去了加利福尼亚后所遇过的那样。
曾经有着地球上最快这类名号的莉亚,自从一年多前和一个牙买加人“九秒对决”中摔倒
受伤以后,还在复健中的她就决定要把运动科学的相关学识给弄到手,从此以后就专心地
做个田径训练员。
一边是即使有那次失速也不减亮丽的成绩让她不必担心做为训练员的求职问题,另一边是
已经有过站在世界顶点的经验;莉亚这样子顺势从赛道上退休的决定自然不会向将来留下
会让的她不停回首顾盼的缺憾。
这就是那年的我所没有的。
从那个暑假接到黑漆漆的那只打过来的那通电话以来,我胸中属于“高坂桐乃”的部份便
开始变得混浊起来。
在夏日时分被学妹以连身白洋装的经典造型告白后,那家伙的脸上不但开始有了现实生活
因为恋爱而变得充实无比的臭味;在他女友突然间搬去松户之后,更是升级成了仿佛间隔
半个地球的远距离恋爱恶心样。
像是一到周末,就看到他七早八早地爬起来像是要远征的神情。
或是者是反过来,明明可以在家里等,却依然冲去车站等著表定时间两个小时以后才会进
站的那班电车。
甚至是平常日时分依旧走在麻奈实身边,在她面前打开依旧挂著田村屋牌丸子三兄弟吊饰
的手机,看着自己女朋友传来一封又一封的厨二病短信,然后露出“黑猫她啊…”的笑容
…
…你这家伙,从各方面来说怎么不死一死算了?
如果只是这样子的话,很多事情或许真的只会随着我就这样去了欧洲一头撞死而结束。
问题就在自从黑漆漆那只的美学开始往白神猫装突破以后,接下来的她居然脑袋又再一次
地接错线,想要以同样的破烂美感跳进本来的她会用“Sweets.(笑)”来称呼的领域。
大概是衣柜里面那一千零一件稍微正常点的洋装在周遭的景色有上秋季的气息时,把她心
中至少是“多一点选择”的开关给打开了;但是自己关起门来闷著头按照Teens杂志内容
有样学样的举动,绝对会是地球上最危险的行为。
要不是因为她身上某些部份真的是天生丽质,所以还能勉强把那一身包含她妈妈结婚以来
还没用完的化妆品在内说成是“复古风的舞台服饰”;她被自己男友用熟悉的自暴自弃觉
悟从车站带到我这里抢救的惨剧,不但成了在那几天会让我大笑过后心情舒畅的源头,同
样的也是让原本可以勉强无视掉的混沌开始把“高坂桐乃”的部份全都染透的起点。
妳的品味要特训,没钱有没钱的方式。
不要笑,你也一样,不要到后来换你被牵去急救。
秋—叶—原—,今天就跟沙织三个人一起逛。
明天跟我去涩谷,为了你女朋友加强特训。
嘿嘿嘿今天我去找日向跟珠希玩喔,妳这个姊姊不担心吗?
今天要去秋叶扫货,来帮我拿东西。
你不是要考试了?不唸书没问题吗?
就像这样用尽一切名目让他们没有独处的时间,用尽一切理由占住他的间;我一边听着他
偶尔对我这个妹妹讲著一些高中生处男专属的恋爱烦恼,一边让那个连牵手只能手指相触
三秒钟的超纯情场面烧着我的大脑,最后是进一步地把那些场景中的她全都换成我,进一
步地一个人享受着他就在我身边的当下。
肆无忌惮地延续著这个步数,为了他逐渐收起曾经有过的近距离而在房间抱着棉被打滚,
这样子的我,也就理所当然地把她曾经有过的隐约抱怨全都丢到了一旁。
于是,接在涩谷那一次最棒的圣诞节以后,之后的圣诞节是有史以来最遭的。
自欺欺人地觉得那个女人自己反应过度,用上最真诚但也变得最丑陋的心情对着自己刚失
恋的哥哥说“我在这里”;本来正为了他至少还在我身边的结局感到满足,结果随之而来
的新年,我看到的是他一脸正经地对着爸爸说著反正将来工作也不好找,所以打算直接考
防卫大学后就这样进自卫队领死薪水的违心论。
就在美咲开始在催我决定要不要去欧洲的那个时候,我在那个曾经在上面发过文赚过一笔
版税的手机小说网站上看到了那篇小说。
熟悉的厨二病词句与难以阅读的文风是会把读者吓跑,以及引起嘲讽烈焰的理由;但在那
层甲壳底下,我看到的是她曾经跟我提过的“命运笔记本”。
本来还期待着里面那个摆明就是我的贱货会遇到哪种轮奸只是基本款的下场;但是那份藏
在硬壳之下浓稠汁液,到了最后依旧是无与伦比的纯净,甚至让一路下来多少也读出那份
少女心的少数读者会疑惑不已,为何会如此优待这么一个讨人厌的角色?
到了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理解到到她在文字中对我这个“朋友”所想说的话,以及这样的
我究竟下犯下了什么样的大错。
先是跟沙织道歉,然后一起想办法把所有想说的东西传达给她。在这一切似乎取得了一个
暂时的段落以后,美咲本来开在那边的窗口也就理所当然地不会等我。
上了高中以后的双重生活仍然持续著。随着地球的自转与公转,哥哥的头发长度也从一开
始的和尚变回到勉强算是普通水准的长度,甚至到后来总是踩在爸爸也会开始疑惑为什么
他还没被教官钉的线上。
因为一开始就不是真的为了表面上的理由进去的,于是当他开始认真考虑先去当飞行员,
之后再转去开民航机就这样普通地过活的时候,才发现防卫大学毕业生要成为飞行员的难
度,号称是专门的二年制航空学生的四十倍。
于是为了追逐这个有点不平凡的平凡,他开始了抱着补习班的考试讲义猛唸的生活。
至于课本上学不来英文对话,自然就是我来帮他。
那些等着他有外宿假会回家的日子,还没成为我大嫂的某人都会笑我是“就像等著老公回
来一样。”
最终成功地挤进了窄门,并且前往比横须贺还要离家更远的地方展开飞行训练。我本来以
为他会在这段时间的某一天带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回家介绍给爸妈,然后我就可以在限
度内去逗一下那个狐狸精;结果除了练就靠一张嘴跟小薯加饮料喝到饱就能跟朋友在家庭
餐厅撑上六小时的绝技,他居然就这样度过了两年半。
在这段期间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变帅了。
当然这不可能是靠着肌肉线条或是长相在卖弄,而是源自于原本还只是有一天过一天的死
样子,变成了居然在眼神中会带着对着某件事情十分投入,然后会顺便把人给闪晕的光彩
。
而这样子的他,自从某一天开始,居然会每个月一放假就会往家里跑。
当爸爸也都看得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却是因为带着那久违的傻笑说溜嘴,才
对我坦诚对方究竟是谁。
明明只要看到绫濑突然间变得比以前还要漂亮,答案就自动浮现出来了。
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再犯下同样的错误,这样我在另一边也只能静静地听着黑漆漆那只发出
“同类果然还是会帮同类”之类的嘲讽。
白色的婚纱披在绫濑身上超乎想像的好看,但是那个无比幸福的笑容,又再一次地,让心
中那个曾经埋藏起来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一有空就往他们家钻,在身上围着一样款式的围裙,甚至是挤上两个人的双人床。除了想
要在近距离多看一些朋友的绫濑跟他的新婚生活,只要让自己身上多沾上一点这样子的气
息,或许有一天,过著这种生活的女主人就会变成我也说不一定?
我喜欢哥哥。
不只是身为家人的喜欢,而包含了身为一名女性对一位男性所会有的爱恋。
但是就像现在已经当妈妈的麻奈实在当年多管闲事时所真正想表达的那样:这很累。
就算那句话也包含着当时的她赤裸裸的私心,但是却又是正确地无法反驳。
而且,我也只有“想要”的任性,却没有可以因此放弃其他东西的“觉悟”。
自从那一次确认了自己不是可以不顾一切的恋爱脑,我才理解到,想要把我喜欢的东西通
都抓住,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松手。
哪怕是只有一点点也好。
否则双手握得越紧,真正能留在手中的,就越只会是空无一物。
“…那,我出发囉。”
“一路顺风。”
柔和的眼神闪著身为我的哥哥、以及就像爸爸那样担负著一个家庭的光彩;结实的身形不
再像过去那样只是青少年时代的勉强,而是确实承担著一个家庭的丰厚。
…然后一直以来留在心底的那个东西,果然不可能这么淡然地放著不管。
于是就像之前在他们家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样,再—一—下—下—就—好—
努力地忍住眼泪,然后紧紧地搂住他,好让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己感受着他的身形和气味。
这一切的一切,在一旁的绫濑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之所以会让我在之前的日子做些几乎是乱来的举动,那是因为妳早就知道,那个已经
把他身为男人的一切给牢牢抓住的人,不是我。
所以说,妳只要记得,将来不要只顾着妳们的孩子,却忘了在身旁的他就行了。
“哥哥”就拜托妳了。
“…再来一次…”
这一次真的要走了:
“我出发囉。”
“…改天见。”
听着他这句话,我转身踏进出境检查处。
然后,心里已经装不下暖意,就只能让它眼眶中流转。
是啊,改天见。
只不过是一万多公里的距离而已,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