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金庸创造的外国武功
真的"汉化",
例如波斯拜火教→乾坤大挪移
大理段氏→一阳指,六脉神剑
不论武学原理和招式名称,实在太中国
我们会知道金轮,鸠摩智是外国人,只是因为作者直接说他们长相是外国人,
其实金轮,鸠摩智在书中的讲话用词与中原完全没差别
像小昭说话完全就不像是波斯女
如果要论金庸描写的外国人与外国武学,
我反而他第一部作品登场的人物,写得最精彩,
那就是书剑恩仇录的阿凡提!
金庸从没明说阿凡提的武功是什么,只知道他随意拿着铁锅当武器
第十八回 驱驴有术居奇货 除恶无方从佳人
行到中午,忽见迎面沙漠中一跛一拐的来了一头瘦小驴子,驴上骑着一人,一颠一颠的似
在瞌睡。走到近处,见那人穿的是回人装束,背上负了一只大铁锅,右手拿了一条驴子尾巴
,小驴臀上却没尾巴,驴头上竟戴了一顶清兵骁骑营军官的官帽,蓝宝石顶子换成了一粒小
石子。那人四十多岁年纪,颏下一丛大胡子,见了二人眉花眼笑,和蔼可亲。
余鱼同心想霍青桐在大漠上英名四播,回人无人不知,便勒马问道:“请问大叔,可见到翠
羽黄衫么?”却担心他不懂汉语。哪知那人嘻嘻一笑,以汉语问道:“你们找她干么呀?”
余鱼同道:“有几个坏人来害她。我们要通知她提防。要是你见着她,给带个讯成不成呀?
”那人道:“好呀!怎么样的坏人?”李沅芷道:“一个大汉手里拿个独脚铜人,另一个拿
柄虎叉,第三个蒙古人打扮。”那人点头道:“这三个人确是坏蛋,他们想吃我的毛驴,反
给我抢来了这顶帽子。”余李两人对望了一眼。余鱼同道:“他们还有同伴么?”那人道:
“就是这个戴官帽的了,你们是谁呀?”余鱼同道:“我们是木卓伦老英雄的朋友。这几个
坏蛋在哪里?可别让他们撞著翠羽黄衫。”那人道:“听说霍青桐这小妮子很不错哪。要是
四个坏蛋吃不到我毛驴,肚子饿了,把这大姑娘烤来吃了,可不妙啦!”李沅芷心想关东三
魔是有勇无谋之辈,一个清军军官,更加不放在心上,不如找上前去,想法子结束了他们,
教这瞧不起人的余师母佩服我的手段,于是问道:“他们在哪里?你带我们去,给你一锭银
子。”那人道:“银子倒不用,不过得问问毛驴肯不肯去。”把嘴凑在驴子耳边,叽哩咕噜
的说一阵子话,然后把耳朵凑在驴子口上,似乎用心倾听,连连点头。二人见他装模作样,
疯疯癫癫,不由得好笑。那人听了一会,皱起眉头说道:“这驴子戴了官帽之后,自以为了
不起啦。它瞧不起你们的坐骑,不愿意一起走,生怕没面子,失了自己身份。”余鱼同一惊
:“这人行为奇特,说话皮里阳秋,骂尽了世上趋炎附势的暴发小人,难道竟是一位风尘异
人?”李沅芷瞧他的驴子又破又瘦,一身污泥,居然还摆架子,不由得噗哧一笑。那人眼睛
一横道:“你不信么?那么我的毛驴就和你们的马匹比比。”余李二人胯下都是木卓伦所赠
骏马,和这头破腿小驴自有云泥之别。李沅芷道:“好呀,我们赢了之后,你可得带我们去
找那三个坏蛋。”那人道:“是四个坏蛋。要是你们输了呢?”李沅芷道:“随你说吧。”
那人道:“那你就得把这头毛驴洗得干干净净,让它出出风头。”李沅芷笑道:“好吧,就
是这样。咱们怎样个比法?”那人道:“你爱怎样比,由你说便是。”李沅芷见他说话十拿
九稳,似乎必胜无疑,倒生了一点疑虑,心想:“难道这头跛脚驴子当真跑得很快?”灵机
一动,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呀?”那人把驴子尾巴一晃,道:“毛驴的尾巴。它戴了
官帽,嫌自己尾巴上有泥不美,所以不要了。”余鱼同听他语带机锋,含意深远,更加不敢
轻忽,向李沅芷使个眼色,要她留神。李沅芷道:“你给我瞧瞧。”那人把驴尾掷了过来,
李沅芷伸手接住,随手玩弄,一指远处一个小沙丘,道:“咱们从这里跑到那沙丘去。你的
驴子先到是你胜,我的马先到是我胜。”那人道:“不错,驴子先到是我胜,马先到是你胜
。”李沅芷对余鱼同道:“你先到那边,给我们作公证!”余鱼同道:“好!”拍马去了。
李沅芷道:“走吧!”语声方毕,猛抽一鞭,纵马直驰,奔了数十丈,回头一望,见那毛驴
一跛一拐,远远落在后面。她哈哈大笑,加紧驰骤,突然之间,一团黑影从身旁掠过,定睛
看时,竟是那人把驴子负在肩头,放开大步,向前飞奔。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险险坐鞍不稳
,跌下马来,疾忙催马急追。但那人奔跑如风驰电掣一般,始终抢在马头之前。不到片刻,
两人奔到沙丘,终于是骑人的驴比人骑的马抢先了丈余。李沅芷把手中驴尾用力向后掷出,
叫道:“马先到啦!”那人和余鱼同愕然相顾,明明是驴子先到,怎么她反说马先到?那人
道:“喂,大姑娘,咱们说好的:驴子先到我胜,马先到你胜,是不是?”李沅芷伸手掠著
在风中飞扬的秀发,说道:“不错。”那人道:“咱们并没说一定得人骑驴子,是不是?”
李沅芷道:“不错。”那人道:“不管是人骑驴,还是驴骑人,总之是驴子先到。你得知道
,它是戴官帽的,笨驴做了官,可就骑在人头上啦。”
李沅芷:“咱们说好的,驴子先到你胜,马先到我胜,是不是?”那人道:“对啦!”
李沅芷道:“咱们并没说,到了一点儿驴子也算到,是不是?”那人一拉胡子,道:“这我
可糊涂啦,什么叫做‘到了一点儿驴子’?”李沅芷指著那条被她远远掷在后面的驴尾巴,
道:“我的马整个儿到了,你的驴子可只到了一点儿,它的尾巴还没有到!”
那人一呆,哈哈大笑,说道:“对啦,对啦!是你赢了,我领你们去找那四个坏蛋去吧
。”过去拾起驴尾,对驴子道:“笨驴啊,你别以为戴了官帽,就不要你那泥尾巴啦!人家
可没忘记啊。你想不要,人家可不依哪。”纵身骑上驴背,道:“笨驴啊,你骑在人头上骑
不了多久,人又来骑你啦!”余鱼同见那驴子虽只几十斤重,就如一头大狗一般,但负在肩
头而跑得疾逾奔马,却非具深湛武功不可,忙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我这个师妹很是顽皮
,老前辈别跟她一般见识。请你指点路径,待晚辈们去找便是,可不敢劳功你老大驾。”那
人笑道:“我输了,怎么能赖?”转过驴头,叫道:“跟我来吧!”余鱼同见他肯一同前去
,心中大喜。他知关东三魔武功惊人,和自己又结了深仇,若在大漠之中撞到,可实是一桩
祸事,有这个大胡子回人相助,那就不怕了。三人并辔缓缓而行。余鱼同请教他姓名,那人
微笑不答,不住疯疯癫癫的说笑话,可是妙语如珠,庄谐并作,或讽或嘲,连李沅芷也不禁
暗自钦佩。
跛脚驴子走得极慢,行了半日,不过走了三十里路,只听后面鸾铃响处,徐天宏和周绮
赶了上来。余鱼同给他们引见道:“这位是骑驴大侠,他老人家带我们去找关东三魔。”徐
天宏听他说得恭敬。忙下马行礼。那人也不回礼,笑道:“你老婆该多歇歇了,干么还这般
辛苦赶道啊?”徐天宏愕然不解。周绮却面上一红,扬鞭催马,向前疾奔。
那人熟识大漠中道路,傍晚时分领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将走近时,只见鸡飞狗走,尘扬
土起,原来一大队清兵刚刚开到,众回人拖儿携女,四下逃窜。徐天宏奇道:“清兵大部就
歼,少数的残余也都已被围,怎么这里又有清兵?”说话之间,迎面奔来二十余个回民,后
面有十余名清兵大声吆喝,执刀追来。那些回民突然见到骑驴的大胡子,大喜过望,连叫:
“纳斯尔丁·阿凡提,快救我们!”徐天宏等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只听见他们不住叫“纳斯
尔丁·阿凡提”,想来就是他的名字了。阿凡提叫道:“大家逃啊!”一提驴缰,向大漠中
奔去,众回人和清兵随后跟来。
奔了一段路,距小镇渐远,几名回人妇女落了后,被清兵拿住。周绮忍耐不住,拔刀勒
马,转身砍去,呼呼两刀,将一名清兵的脑袋削去了一半。其余清兵大怒,围了上来。徐天
宏、余鱼同、李沅芷一齐回身杀到。周绮突然胸口作恶,眼前金星乱舞。一名清兵见她忽尔
收刀抚胸,扑上来想擒拿,周绮“哇”的一声,呕吐起来,没头没脑都吐在那清兵脸上。只
见他伸手在脸上乱抹,周绮随手一刀将他砍死,不觉手足酸软,身子晃了几晃。徐天宏忙抢
过扶住,惊问:“怎么?”这时余鱼同和李沅芷已各杀了两三名清兵。其余的发一声喊,转
头奔逃。阿凡提把背上铁锅提在手中,伸手一挥,罩在一名清兵头上,叫道:“锅底一个臭
冬瓜!”李沅芷挺剑刺去,那清兵眼被蒙住,如何躲避得开,登时了帐。阿凡提提起铁锅,
又罩住了第二名清兵,李沅芷跟着一剑。也不知他用什么手法,铁锅罩下,清兵必定躲避不
开。他锅子一罩,李沅芷跟上一剑,片刻之间,两人把十多名清兵杀得干干净净。李沅芷高
兴异常,叫道:“胡子叔叔,你的锅子真好。”阿凡提笑道:“你的切菜刀也很快。”
余鱼同见李沅芷杀了许多清兵,心想:“她爹爹是满清提督,她却毫无顾忌的大杀清兵
。那么她的的确确是决意跟着我了。”心中一阵为难,不禁长叹一声。
这时徐天宏擒住了一名清兵,逼问他大队官兵从何而来。那清兵跪地求饶,结结巴巴的
半天才说清楚。原来他们是从东部开到的援军,听说兆惠大军兵败,正兼程赴援。徐天宏从
回民中挑了两名精壮汉子,请他们立即到叶尔羌城外去向木卓伦报信,以便布置应敌,两名
回人答应着去了。徐天宏在那清兵臀上踢了一脚,喝道:“滚你的吧!”那清兵没命的狂奔
而去。
徐天宏回顾爱妻,见她已神色如常,不知刚才何以忽然发晕,问道:“什么地方不舒服
?”周绮脸上一阵晕红,转过了头不答。阿凡提笑道:“母牛要生小牛了,吃草的公牛会欢
喜得打转,可是吃饭的公牛哪,却还在那儿东问西问。”徐天宏大喜,满脸堆欢,笑问:“
老前辈你怎知道?”阿凡提笑道:“这也真奇怪。母牛要生小牛,公牛不知道,驴子却知道
了。”众人哈哈大笑,上马绕过小镇而行。
到得傍晚,众人扎了帐篷休息。徐天宏悄问妻子:“有几个月啦?我怎不知道?”周绮
笑道:“你这笨牛怎会知道。”过了一会,道:“咱们要是生个男孩,那就姓周。爹爹妈妈
一定乐坏啦。可别像你这般刁钻古怪才好。”徐天宏道:“以后可得小心,别再动刀动枪啦
。”周绮点头道:“嗯,刚才杀了个官兵,血腥气一冲,就忍不住要呕,真受罪。”第二天
早晨,阿凡提对徐天宏道:“过去三十里路,就到我家。我有一个很美的老婆在那里……”
李沅芷插嘴道:“真的么?那我一定要去见见。她怎么会喜欢你这大胡子?”阿凡提笑道:
“哈哈,那是秘密。”对徐天宏道:“你老婆骑了马跑来跑去,拳打脚踢,对肚里那头小牛
只怕不好,还是在我家里休息,等咱们找到那几个坏蛋,干掉之后,再回来接她。”徐天宏
连声道谢。周绮本来不愿,但想到自己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已死了,自己怀的孩子将来要
继承周家的香烟,也就答应了。到了镇上,阿凡提把众人引到家里,他提起锅子,当当当一
阵敲。内堂里出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果然相貌甚美,皮肤又白又嫩,见了阿凡提,欢
喜得什么似的,口中却不断咒骂:“你这大胡子,滚到哪里去啦?到这时候才回家,你还记
得我么?”阿凡提笑道:“快别吵,这我可不是回来了么?拿点东西出来吃啊,你的大胡子
饿坏啦。”阿凡提的妻子笑道:“你瞧着这样好看的脸,还不饱么?”阿凡提道:“你说得
很对,你的美貌脸蛋儿是小菜,但要是有点面饼什么的,就著这小菜来吃,那就更美啦。”
她伸手在他耳上狠狠扭了一把,道:“我可不许你再出去了。”转身入内,搬出来许多面饼
、西瓜、蜜糖、羊肉飨客。李沅芷虽不懂他们夫妇说些什么,但见他们打情骂俏,亲爱异常
,心中一阵凄苦。正吃之间,外面声音喧哗,进来一群回人,七张八嘴的对阿凡提申诉纠纷
争执。阿凡提又说又笑的给他们排解了,众人都满意而出。人刚走完,又进来两人,一个是
童子,一个是脚夫。那童子道:“纳斯尔丁,胡老爷说,你借去的那只锅子该还他啦。”阿
凡提向周绮瞧了一眼,笑道:“你去对胡老爷说,他的锅子怀了孕,就要生小锅啦,现下不
能多动。”那童子一呆,转身去了。阿凡提转头问那脚夫:“你找我什么事?”那脚夫道:
“去年我在镇上客店里吃了一只鸡,临走时要掌柜结帐。掌柜说:‘下次再算吧,不用急。
’我想这人倒很好,便道了谢上路了。过了两个月我去还帐,他扳着手指,嘴里唠唠叨叨的
,好似这笔帐有多难算似的。我说:‘你那只鸡到底值多少钱,你说好啦!’掌柜摆摆手,
叫我别打扰他。”
阿凡提的妻子插嘴道:“一只鸡吗,就算是最大的肥鸡,也不过一百铜钱!”那脚夫道
:“我本来也这么想,哪知掌柜又算了半天,说道:‘十二两银子!’”阿凡提的妻子拍手
惊叫:“啊哟,一只鸡哪有这么贵?十二两银子好买几百只鸡啦。”那脚夫道:“是呀,我
也这么说。那掌柜说:‘一点儿没错,你倒算算看,要是你不吃掉我的鸡,这鸡该下多少蛋
?这些蛋会孵成多少小鸡?小鸡长大了,又会下多少蛋?……’他越算越多,说道:‘十二
两银子还是便宜的啦!’我当然不肯给,他就拉我到财主胡老爷那里去评理。胡老爷听了掌
柜的话,说很有道理,叫我快还。他说要是不快还帐哪,那些蛋再孵成小鸡,我可不得了哪
。纳斯尔丁,你倒给我评评这个理看……”说到这里,刚出去的童子又回来说道:“胡老爷
说,锅子会怀什么孩子?他不相信,叫你快把铁锅还给他!”阿凡提到厨房里拿了一只小铁
锅出来,交给童子道:“这明明是锅子的儿子,你拿去给胡老爷吧。”那童子将信将疑,拿
了铁锅去。阿凡提对那脚夫道:“你要胡老爷当众评理。”脚夫道:“要是我输了,岂不是
反要赔二十四两银子?”阿凡提道:“别怕,输不了。”过了半个时辰,那脚夫进来道:“
纳斯尔丁大叔,胡老爷已招集了大伙在评理啦,请你快去。”阿凡提道:“我在这里有事,
过一会再来。”坐着和妻子说笑,跟众人聊天。那脚夫很是焦急,接连奔进来催了几次,阿
凡提才慢条斯理的去了。徐天宏等都跟着去看热闹,只见市集上聚著七八百人,一个穿花绸
皮袍的大胖子坐在中间,料来就是胡老爷了。这时众人等著阿凡提,已很心焦。胡老爷叫道
:“阿凡提,这脚夫说你来帮他说话,怎么这时候才来?”阿凡提施礼问安,笑道:“对不
起,因为有一件要紧事,所以来迟了。”胡老爷说:“难道还有比评理更要紧的事么?”阿
凡提道:“当然啦,你瞧,我明天要种麦子啦,可是麦种还没炒熟下肚呢,这怎么行?我炒
了三斗麦种,吃了老半天才吃完,因此耽搁啦。”说著连连施礼。胡老爷和客店掌柜同时叫
了起来:“真是胡说八道,把麦种吃了,怎么还能下种?你这疯子,还来帮人家说话。”旁
听的众人也都哄笑起来,阿凡提却只摸著大胡子,笑瞇瞇的不作声。过了一阵,嘈杂之声渐
息,阿凡提道:“你说吃下去的麦子不能下种,那么脚夫吃下去的鸡,怎么还能下蛋?”众
人一想,都叫了起来:“不错,不错,吃下去的鸡怎么还能下蛋?”大家高声欢呼,把阿凡
提抬了起来。胡老爷见众意如此,只得宣布:“脚夫吃了客店掌柜一只鸡,应该还一百铜钱
。”那脚夫欢天喜地的把一串铜钱交给掌柜,笑道:“以后可再也不敢吃你的鸡啦。”掌柜
收了,一言不发就走。众回人笑骂,有些孩子往他背上丢石块。
胡老爷走到阿凡提面前,道:“我借给你的锅子生了个孩子,那很好。什么时候再生第
二胎哪?”阿凡提愁眉苦脸的道:“胡老爷,你的锅死啦。”胡老爷怒道:“锅子怎么会死
?”阿凡提道:“锅子会生孩子,当然会死。”胡老爷叫道:“你这骗子,借了我铁锅想赖
。”阿凡提也叫道:“好吧,大家评评理。”胡老爷想起贪便宜收了他的小铁锅,这时张扬
开来大失面子,真是哑子吃黄莲,说不出的苦,连连摆手,挤在人丛中走了。阿凡提骗倒了
平时专门欺压穷人的财主胡老爷,得意非凡,仰天大笑。忽然后面一个声音叫道:“大胡子
,又做什么傻事啦?”阿凡提回头一看,见是天池怪侠袁士霄,心中大喜。他二人一回一汉
,分居天山南北,所作所为尽是扶危济困、行侠仗义之事,两人素来交好。阿凡提一把拉住
袁士霄手臂,笑道:“哈哈,你这老家伙来啦,快到我家里看我老婆去。”袁士霄笑道:“
你老婆有什么了不起,成日猴子献宝似的……”话未说完,徐天宏与余鱼同已抢上来拜见。
袁士霄道:“罢了,罢了,我又不是你们师父,磕什么头?家洛呢?”徐天宏道:“总舵主
比我们先走一步……呀,陈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来啦!”转身向站在袁士霄身后的天山双鹰施
礼,见关明梅牵着陈家洛乘坐的白马,心中一惊,问道:“这马老前辈从哪里见到的?”关
明梅道:“我见过你们总舵主骑这马,所以认得,刚才见它有沙漠里乱奔乱闯,我们三人费
了好大的劲才拉住了。”徐天宏大惊,说道:“难道总舵主遇险?咱们快去救。”众人齐到
阿凡提家里,饱餐之后,与周绮作别。徐天宏、周绮夫妇成亲以来首次分别,自是依依不舍
。阿凡提的妻子见丈夫回家才半天,便又要出门,拉住他胡子大哭大闹。阿凡提笑嘻嘻的安
慰,说道:“我找了一位太太来陪你。她跟你一样年轻美貌,肚里又怀了个孩子,那是一共
有两个人陪你啦。胜于我一个大胡子。”她只是哭闹下停,叫道:“我不许你大胡子走,不
许你大胡子走!”阿凡提笑道:“你要留住我的胡子?好!”突然拔下十几根胡子,塞在她
的手里,夺门而出。阿凡提骑了这头大狗似的驴子,双脚几乎可以碰到地面,远远望去,驴
子就如生了六条腿一般。袁士霄道:“大胡子,你骑的是什么呀?是老鼠呢还是猫?”阿凡
提道:“老鼠哪有这么大呀?”袁士霄道:“那多半是一头大老鼠。”徐天宏和余鱼同听着
二人说笑,心中挂念陈家洛,说什么也笑不出来。李沅芷骑了骆冰的白马,放松缰绳,由它
在前领路。阿凡提的驴子实在走得太慢,行到傍晚,不过走了三十多里路,大家都急了。徐
天宏对阿凡提道:“老前辈,我们总舵主恐怕遭到了危难,我们想先走一步。”阿凡提道:
“好吧,好吧。到前面镇上,我另买一头中用些的驴子就是。这头笨驴不中用,它偏偏还自
以为了不起。”催驴赶上,与李沅芷并辔而行。白马比毛驴高出一半,阿凡提仰头问李沅芷
道:“大姑娘,你为什么整天不高兴呀?”李沅芷忽然想起,这位怪侠虽然假作痴呆,其实
聪明绝伦,回人有什么为难之事,向他请教,立即应手而解,便道:“胡子叔叔,对付不识
好歹的人,你有什么法子?”阿凡提道:“我拿铁锅往他头上一罩,你就一剑。”李沅芷摇
头道:“不成,比如说他是你很……很亲近的人。你待他越是好,他越是发驴子脾气。”阿
凡提一扯胡子,已了然于胸,笑道:“我天天骑驴子,对付笨驴的倔脾气,倒很有几下子。
不过这法子可不能随便教你。”
李沅芷柔声道:“胡子叔叔,要怎样才能教呀?”阿凡提道:“咱们还得打个赌,你赢
了我才教。”李沅芷笑道:“好呀,咱们再来赛跑。”阿凡提道:“赌别的吧,赛跑你准输
。”取出驴尾来一晃,道:“我不会再上你当啦。”李沅芷道:“你不信就试试。”阿凡提
道:“好,瞧你又有什么鬼门道。”指著前面的一个小市镇道:“谁先到第一间屋子谁赢!
”李沅芷道:“好呀,胡子叔叔,你又输了!”双腿微微一挟,一提缰,那白马如箭离弦,
腾空窜出。
阿凡提负起驴子,发足追来。这白马是数世一见的神驹,这一发力奔驰,直如雷轰电掣
一般,他如何追赶得上?还没追得一半路,白马已奔到市镇。阿凡提放下驴子,呵呵大笑道
:“又上了这小妮子的当。我虽知这是匹好马,哪想得到竟有这么快。”徐天宏等见他如此
武功,尽皆惊佩,一头几十斤的小驴负在背上并不为奇,奇的是他脚下竟如此神速,若非这
匹宝马,寻常坐骑非给他追上不可。
穿过市镇,行不多时,蓦地里白马一阵长嘶,腾跃狂奔。李沅芷大惊勒缰,竟然约束不
住。众人见白马发狂,都吃了一惊,散开了追赶拦截。只见白马直向大漠中急冲,奔到几个
人面前,陡然停住,李沅芷下马与他们说话。远远望去,那些是什么人却瞧不清楚。突然那
白马又回头驰来,奔到半途,徐天宏与余鱼同认出马上之人已换了骆冰,心中大喜,忙迎上
去。双方走近,见后面是文泰来、卫春华、章进、心砚四人,最后一人白发苍苍,背负长剑
,拉住了李沅芷的手在不住询问,竟是武当派前辈绵里针陆菲青。原来那白马恋主,又有灵
性,远远望见骆冰,就没命的奔去。余鱼同抢到陆菲青跟前,双膝跪下,叫了声:“师叔!
”伏地大哭。陆菲青伸手扶起,泪水也不禁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呜咽道:“我得知你师父的
噩耗之后,连日连夜赶来,途中与文四爷他们遇上,他们也正在追捕这奸贼……你放心,咱
爷儿俩定要给你师父报仇!”当下双方厮见了。文泰来等都挂虑陈家洛的安危。
众人到市镇打尖,阿凡提去买驴子,李沅芷悄悄跟在后面。阿凡提也不理她,自行选了
一头高头健驴,身高几有原来那头没尾驴的两倍。阿凡提把没尾驴折价让给了驴贩,笑道:
“官帽害死了这笨驴,可不能让这畜生再戴了。”把官帽摔在地下,踏得稀烂。李沅芷等他
付了银两,替他牵过驴子,笑吟吟的和他并肩而行。阿凡提道:“我从前养了一头毛驴,那
脾气真是倔得吓人。我要它走,它偏偏站住,要它站着呢,这家伙又给你打个圈儿。有一天
呀,我要它拉了车儿上磨坊去,就只这么几十步了,哪知忽然说什么也不肯走啦。越是赶,
越是后退,哄也不行,打也不行,管它叫亲爷爷亲奶奶呢,也不成,你猜我怎么办?”李沅
芷知他在妙语点化,当下用心倾听,不敢嬉笑,道:“你老人家总有法子。”阿凡提笑道:
“好呀,大姑娘想女婿,什么也肯,本来叫我胡子叔叔,现今可叫‘你老人家’啦!”李沅
芷脸一红,道:“我是说你的驴子呀!”
阿凡提道:“不错,不错。后来我一想,成啦!我拉这笨驴转了个身,磨坊在东,我让
驴子朝着西边,然后使劲的赶,它仍是一步一步的倒退,退呀退的,这可到了磨坊啦。”李
沅芷喃喃自语:“你要它往东,它偏偏往西……那么你就要它往西。”阿凡提一竖拇指,道
:“不错,就是这么办。后来哪,我又想出了一个法儿。”李沅芷忙问:“什么?”阿凡提
道:“我在鞭子上挂了一个胡萝卜,伸在笨驴前面。笨驴想吃胡萝卜,不住向前走,一直走
了几十里路,到了我要它去的地方,这才把胡萝卜给它吃。”李沅芷立时领悟,笑道:“多
谢你老人家指教。”阿凡提笑道:“现下你去找你的胡萝卜吧!”
李沅芷寻思:“余师哥最想得到的,是什么东西?刚才他见到我师父,哭成这个样子,
那么对他最要紧的,莫过于杀张召重给马师伯报仇了。这么说来,得想法子去杀张召重。”
转念一想:“张召重武艺高强,我又怎杀得了他?再说,就算杀了,他也只是感激我而已,
不会像驴子望着胡萝卜那样,一路追个不停。”又想:“我小时候见到佣人的儿子玩泥娃娃
,哭着要,他不肯给,我偏偏一定要。这胡子叔叔说得不错,我越是对他好,他越是避开我
。以后倒不如冷冷淡淡的,等他觉得我好时,再让他来尝尝苦苦求人的滋味。驱赶倔脾气的
笨驴,就得用大胡子叔叔的法子。”心下打算已定,真的对余鱼同不理不睬起来。骆冰与徐
天宏冷眼旁观,都觉奇怪。阿凡提只是拉着大胡子微笑。
阿凡提换了脚力,行得快了数倍,一行人蹄踏黄沙,途随白马,来到白玉峰前。那白马
对狼群犹有余怖,到了进入古城的歧道处,就停步不前了。骆冰一再驱赶,白马无论如何不
肯再前行一步。袁士霄道:“狼群大队曾聚在这里,咱们循着狼粪一路寻进去吧。”众人见
到狼粪甚多,想到陈家洛的安危,都是心焦如焚。骆冰下了白马,与文泰来共乘一骑。曲曲
折折的走了半天,忽听得脚步声响,歧路上转出四个人来,当先一人正是张召重。徐天宏一
声忽哨,连同卫春华、章进、心砚一齐散开,往四人后路抄去。张召重斗见群雄,一惊非小
,尤其看到师兄陆菲青,登时脸色苍白,额上冷汗直冒。余鱼同手挥金笛,便要扑上去拚命
。袁士霄左手抓住他臂膀轻轻一拉,余鱼同身不由主的退回。袁士霄指著张召重骂道:“前
几天和你相遇,还道你是武当派的一位高手,哪知竟是个无恶不作的匪类,连自己师兄也忍
心害了。爽爽快快,给我自己了断吧。”
张召重见对方至少有五人和自己功力相若,有的甚至在自己之上,以力相拼,必无幸理
,当下硬起头皮,道:“我这边只有四人,你们依多为胜,张某死在此地,又何足为耻?”
袁士霄大怒,心想:“那三人能力敌群狼,倒也都是硬手,他们四人齐上,我一人可对付不
了,但有大胡子相帮,那也成了。”哼了一声,说道:“要杀你这恶徒,也用得着依多取胜
?你们四人一齐上来,我只和这大胡子兄弟两人接着。你们四个家伙只要能和我们两人打个
平手,就放你走路。”张召重向阿凡提注目打量,见他面容黝黑,一丛大胡子遮住了半边脸
,笑得双眼瞇成了两条缝,不似身怀绝技的高人,心想:“这姓袁的确是武功惊人,远胜于
我,难道这大胡子回人也厉害之极?关东三魔中有一人相助,我或可和这姓袁的打成平手,
余下两人对付这个回子,想来也行了。”身处此境,也已不容他有何异言,便道:“那么我
们就试一试,请袁……袁大侠手下容情。”袁士霄厉声道:“我手下是毫不容情的。”转头
对阿凡提道:“大胡子,在这许多新朋友面前,咱哥儿俩可别出丑了。”阿凡提道:“我乡
下佬见官,有点儿怯,只怕不成。”身子一晃,也没见他抬腿动足,已下了驴子。张召重见
他身法,蓦地想起,原来就是那晚在墓地中抢他帽子的怪人,不觉凛然一惊。袁士霄叫道:
“都上来吧。用心打,别打主意想逃,在我老儿手下可跑不了。”哈合台走上一步,对袁士
霄说:“袁大侠于我三兄弟有救命大恩,我们万万不敢接你老人家的招。再说,我们跟这姓
张的也只相会,并无交情,犯不上为他助拳。”他见张召重行为卑鄙,早就老大瞧他不起,
只是他此刻猝遇众敌,再要出言损他,未免有讨好对方、自图免祸之嫌,是以只说到此处为
止。三魔并排站在一旁,竟是摆明了置身事外。袁士霄眉头一皱,说道:“他们不肯动手,
只剩下了你一个,哪怎么办?我三十岁那一年,曾向祖师爷立过重誓,从此而后,决不跟人
单打独斗。”说著向天山双鹰瞥了一眼。原来他当年生怕自己妒火焦焚、狂性大发之下,竟
会将陈正德打死,是以立此重誓,约束自己,当下又道:“大胡子,只有麻烦你了。”阿凡
提解下背上锅子,笑道:“好吧,好吧,好吧。”呼的一声,锅子当头向张召重罩到。张召
重向左跃开,凝神瞧他使的是什么兵刃,只见黑黝黝,圆兜兜,一面凹进,一面凸出,凸的
一面还有许多煤烟,竟像是只铁锅。阿凡提笑道:“你心里一定在想:这是什么呀?倒像是
只锅子。跟你说,这正是一只锅子。你们清兵无缘无故的到回部来,打烂了许多锅子,害得
我们回人吃不了饭。好哇,现今锅子来打清兵啦!”语声未毕,又是一锅向张召重当头罩下
。
张召重一招“仙鹤亮翅”,倏地斜穿闪过,回手出掌,向对方肩头打到。阿凡提身子微
挫,左手在锅底一擦,一手煤烟往他脸上抹去。张召重自出道以来,身经百战,从未遇到过
这样的怪人,只见他右手提锅,左手抹烟,脚步歪歪斜斜,不成章法,然而自己攻出的凶狠
招数,却每次都被他轻易避开,哪里敢有丝毫怠忽,当下展开无极玄功拳,抱元归一,全身
要害守得毫无漏洞。道路本极狭窄,地下又是山石嶙峋,两人挤在这凶险之地,攻守拒击,
登时斗得激烈异常。袁士霄叹道:“奸贼呀奸贼,凭你这身功夫,本也是难得之极的了,若
不是心地如此歹毒,我老头子忍不住要起爱才之心。”余鱼同忙道:“不行,老爷子,不行
!”心砚问卫春华道:“九爷,这位胡子大爷使的是什么招术?”卫春华摇摇头。这边天山
双鹰、陆菲青、文泰来等也不懂阿凡提的武功家数,都暗暗称奇。突然间阿凡提左腿飞起,
锅子横击,张召重无处躲避,急从锅底钻出。不料阿凡提左掌张开,正候在锅子底下。张召
重待得惊觉,已不及闪避,当下左拳一个“冲天炮”,猛向锅底击去。阿凡提叫道:“吃饭
家伙,打破不得!”锅子向上一提,随手抹去,张召重脸上已被抹上五条煤烟。两人均各跃
开。阿凡提叫道:“来来来,胜负未决,再比一场。”张召重望着他手中铁锅,*目不语。
阿凡提道:“呀,是了,你没带兵刃,输了也不服气。”转头对李沅芷道:“大姑娘,你的
切菜刀借给胡萝卜用一下。”
两人相斗之时,李沅芷挨得最近,只待张召重一被锅子罩住,立即抢上一剑,岂知自己
心事竟被这怪侠说了出来,不觉满脸绯红。阿凡提说话素来疯疯癫癫,旁人听他管张召重叫
“胡萝卜”,也都不以为意,哪知中间另藏着一段风光旖旒的女儿情怀。阿凡提见她不动,
把嘴俯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把切菜刀给他,我仍然能抓住他。”李沅芷点点头,掷出
长剑,叫道:“剑来了,接着!”
众人紧跟张召重身后,追入地道,只霍青桐手执长剑,怒目望着顾金标。哈合台忙着给
盟兄包扎胸前伤口,对身旁一切犹如不闻不见。陈家洛怕霍青桐孤身有失,走到地道口前停
了步,对香香公主道:“咱们在这里陪你姊姊。”张召重拉着李沅芷向前忽奔,众人不敢过
分逼近,甬道中转弯又多,无法施放暗器。奔完甬道,眼见张召重就要越过石门,袁士霄一
挫身,正要窜上去攻他后心,黑暗中只听得一阵嗤嗤嗤之声,忙贴身石壁,叫道:“大胡子
,铁锅!”阿凡提抢上两步,铁锅倒转,一阵轻轻的铮铮之声过去,铁锅中接住了数十枚芙
蓉金针。
阿凡提叫道:“炒针儿吃啊,炒针儿吃呀!”就这样缓得一缓,张召重和李沅芷已奔出
石门,两人合力将门拉上,将铁条插入门扣。袁士霄和陈正德抢上来拉门,但石门内面无可
资施力之处。两人都是火气奇大,这时岂有不破口怒骂之理?张召重又将金斧斧柄插入铁环
,喘了一口长气,对李沅芷道:“多谢李小姐相救!”李沅芷笑道:“我爸爸和张师叔都是
朝廷命官,我自然要救你。”张召重道:“李军门近来安好,太夫人安好。”说著打了个千
请安,竟是按著官场规矩行起礼来。李沅芷道:“你是师叔,我可不敢当。咱们快想法逃走
。师父一定瞧得出是我救你,要是给他追上了,可没命啦。”张召重道:“他们人多,咱们
快回内地,多约帮
睡到半夜,张召重忽听李沅芷一声惊叫,疾忙跳起身来,只见她指著来路,叫道:“一
只大灰狼,快快!”张召重拔出凝碧剑,飞步追了出去,转了两个弯,不见狼踪,生怕迷路
,不敢再追,退回来时,却不见了李沅芷的踪影,叫得一声:“李小姐!”只见地下湿了一
片,水囊已然倾翻,忙抢上拾起,见囊中只剩点点滴滴,正自懊丧,李沅芷已从那边山道中
转了出来,道:“那边又有一只狼,冲过来抢水喝。”张召重一举水囊,道:“想不到恶狼
还不死干净,你瞧!”李沅芷坐在地下,双肩耸动,又哭了起来。张召重道:“既没了水,
这里没法多待。再熬一天,就冒险出去吧。”李沅芷站起身来,道:“我出去探探,你在这
里等我。”张召重道:“咱们一起去。”李沂芷道:“不,再遇上他们,你还有命么?我总
好些。”张召重一想不错,道:“李小姐可要千万小心。”李沅芷道:“嗯,你的宝剑借给
我吧。”张召重把凝碧剑递过。
李沅芷接剑回身,循着记号从原路出来,每到一处岔路,便照样摆上三块小石子,只是
在真记号边上多撒一堆沙子。张召重如自行出来,见了这些记号,一定分不出真假,东转西
转、无所适从之余,非仍回原地不可。她一路布置,心中暗暗好笑,自忖假造狼讯,倒翻水
囊,那张召重居然丝毫不觉,这一来可逃不出自己的掌握了。
天色将明,已走上正路,只听得转弯角上有人在破口大骂:“瞧我抽不抽这恶贼的筋,
剥不剥他的皮?”又有一人笑道:“要抽筋剥皮,也得先找到这恶贼才行。”李沅芷大叫一
声:“啊哟!”倒在地下,假装昏了过去。
说话的正是袁士霄和阿凡提,他们拉不开石门,只得回到池边。霍青桐从地图中找到了
秘道,从后山绕了出来,张召重和李沅芷早已不知去向。袁士霄正在大发脾气,忽然听得叫
声,寻声过来,见李沅芷倒在地下,又惊又喜,一探尚有鼻息,身上又没伤痕,这才放心,
急忙施救,李沅芷却只是不醒。袁士霄焦急起来,阿凡提笑骂:“这顽皮女孩,倘若是我女
儿呀,不结结实实揍一顿才怪。”见她还在装腔作势,不肯醒转,说道:“要是真的晕了过
去,那么我打十几鞭都不会动。”一抖驴鞭,刷的一鞭打在她肩上。
袁士霄正要出言怪他鲁莽,李沅芷却怕他再打,睁开了眼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阿凡提得意非凡,笑道:“我的鞭子比你什么推宫过血高明多啦,一鞭她就醒了。”袁士霄
心想:“大胡子倒真有两下子。”忙俯身问道:“没受伤么?那奸贼呢?”李沅芷道:“我
给他拿住了,怕得要命,昨晚半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了,我才偷偷逃了出来。”袁士霄道:
“他在哪里?快带我去找。”李沅芷道:“好。”站起身来,身子一晃一晃的,袁士霄伸手
扶住。阿凡提道:“你们两人去吧,我在这里等著。”袁士霄怪目一翻,道:“大胡子想偷
懒?好吧,就没有你,我也对付得了。”
两人离去不久,陆菲青、陈正德、陈家洛、文泰来等分头在各处搜索之后都陆续汇齐。
阿凡提也不跟他们说起,听他们纷纷议论,只是微笑。章进与心砚押著顾金标与哈合台,远
远坐在地下。又过一阵,袁士霄和李沅芷回来了。众人大喜,陆菲青和骆冰忙抢上去慰问。
袁士霄向阿凡提道:“大胡子,你又占了便宜,省得白走一趟。她认不出道啦。我们两人转
来转去,险些回不出来。”
众人一商量,都说如捉不到张召重决不回去,可是这迷城道路如此变幻,如何寻他得着
?徐天宏和霍青桐虽都极富智计,却也想不出善法。徐天宏道:“要是有两头狼犬就好啦…
…”陈正德道:“我们家里倒有大狼犬,就可惜远水救不得近火。”说话之间,徐天宏见阿
凡提嘴角边露著微笑,知他必有高见,走近身去,道:“我们实在不知怎么办,请老前辈指
示一条明路。”阿凡提向余鱼同一指,笑道:“明路就在他身上,怎么不要他找去?”余鱼
同愕然道:“我?”阿凡提点点头,仰天长笑,跨上驴子,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