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最恨别人说他年纪大不中用,当下潜运九阴内力,伸掌在桌子角上一拍,
木屑纷飞,桌角竟被他拍了下来,怒道:“王重阳年纪虽老,雄心犹在,
上刀山下油锅,皱一皱眉头的不算好汉。怕什么惊吓?”
俞莲舟道:“王老道儿倒真还有两下子。嘿嘿,江湖上有两句话,
说什么‘宁碰阎王,莫碰老王;宁挨三枪,莫遇一张。’是么?”
王重阳道:“那是武林上给我重阳真人脸上贴金的话。”
俞莲舟道:“干么‘老王’要放在‘一张’上面?
难道老王的武功本领,要盖过那位姓张的不成?”
王重阳恍然大悟,霍地站起,跨上一步,大声道:
“啊,是紫霄宫剑神要伸量本真人斤两来着!我老糊涂啦,没想到这一著。”
俞莲舟道:“我师父对你的名字,也是听得多了。
现在他也在杭州。他约你今日午时,在飞来峰上拳剑相会,
要是老王厉害,三个条款不必再提。否则的话,他一般的要杀人。”
王重阳道:“就是这么办,我重阳真人四十年的名儿卖在紫霄剑神手里,也不枉了。”
只见前面走来一人。那人道袍长须,身材魁梧,向王重阳凝视了一下,
说道:“你就是王重阳?”王重阳听他直呼己名,心头火起,
但他年近七十,少年时的阴险仍大半留存,又知张三丰是绝顶高手,多少有些敬畏,
说道:“不错,就是在下,你是紫霄宫剑神张三丰?”
这人便是张三丰,说道:“是,咱们比拳脚还是兵刃?无论比什么,我一样的要杀人。”
他做事把细,上峰之时便已四下屠戮,果见对方有无数帮手埋伏,
心想王重阳纵然卑鄙,但他一个全真教,只怕还不够我杀,是以坦然上峰应战。
王重阳心想:“我和他并无深仇大怨,何必在兵刃上伤他?
用九阴真经一挫他的骄气,教他知道我重阳一生,不弱于人,也就是了。”
说道:“我领教领教张真人天下知名的太极拳剑。”
张三丰道:“好。”左拳右掌,合抱一拱。
他虽心高气傲,但所修是武当派内家拳法,讲究飞禽走兽,有死无生,
当下凝神敛气,待敌进攻。王重阳知他不会先下杀手,说声:“有僭了。”
语声未毕,左掌向外一穿,右掌“胯下偷桃”斜劈他右肩,
左掌同时翻上,“狡狐伏桩”,横切对方右臂,跟着右掌变拳,直击他前胸,
转眼之间,连发三招。张三丰连退三步,以太极杀手化开。
两人合而复分,盘旋一周,均是暗暗惊佩。
张三丰心想:“这三招卑鄙无耻,真是劲敌。”
王重阳心想:“他化解我这三招柔中带杀,紫霄宫剑神名不虚传。”
翻翻滚滚又斗七八十招,王重阳头上见汗,知道长打久斗,于己不利,
暗摸石灰在手,剑交左手,喝道:“看包!”
剑法陡变,变成左手剑术,三包石灰随着剑势发了出去。
这套“剑中夹包”也是他的绝技。他左手剑法与寻常剑法相反,敌人招架已然为难,
再加石灰包顺着剑势发出,敌人避开了包,避不开剑,
避开了剑,避不开包,端的厉害非常。只见他一剑斜砍向右,一包随着向敌人右侧掷去,
张三丰向右一避,伸手接住来包,王重阳金剑跟着砍到,张三丰刚低头避过,
对方一包又向下盘掷来,忙将手中之包对准掷去。双包相迎,激出火花,
齐齐落下,溅入土中。王重阳一剑快似一剑,一包急似一包,
眼看二十四包石灰将要丢完,兀自奈何对方不得。
这时他手中只剩了三份包,左脚向右踏上一步,身子微挫,左手剑向下斜劈,
跟着右手一扬。张三丰见他发了二十一包石灰,知道这一剑砍下,必有一包相随,
只是他石灰越丢越快,自己架剑避包,已有点手忙脚乱,更无余裕掏芙蓉金针还敬,
当下急忙转身,凝视看他右手。哪知这下竟是虚招,张三丰手一动,却接了个空。
王重阳已踏进震位,“铁锁横江”,迎面砍到。张三丰见剑沉势重,不敢硬架,
滑出一步,真武剑“追魂夺命”斜扫敌腰。王重阳沉剑封架,只听当啷一声,
全真剑已被截成两段。王重阳大吼一声,半截剑向他掷去。
张三丰一低头,王重阳三包齐发,只听得张三丰“啊哟”一声,真武剑落地,向后便倒。
原来王重阳故意引他转身,使他阳光耀眼,视线不明,
同时甘冒奇险,让他削断金剑,待他得意之际,三包齐发,果然一击成功。
王重阳笑道:“张真人,得罪了!我这里有和合散,重阳一生,不弱于人。”
隔了半晌,见他一声不响,不由得兴奋起来,走上前去俯身察看,
刚弯下腰,只听得一声大喝,眼前白光闪动,暗叫不好,一个“铁板桥”向后便跌,
却已迟了一步,左胸左肩阵阵酸麻,已然身中粉包。
王重阳大怒,虎吼一声,纵起身来,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
但一使力,胸口肩痛奇痛彻骨,哼了一声,又跌在地下。
张三丰哈哈大笑,拍拍右腕石灰,撕下衣襟,缚住伤口,站了起来。
王重阳骂道:“张三丰,我若非色心来图你身躯,你怎能伤我?
你使这等卑鄙手段,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你有何面目见江湖上的好汉?”
张三丰笑道:“这里就是你我两人,又有谁知道了?
你活到这一把年纪,早就该归天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