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观堂—夜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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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龙安寺”的石庭,从已成昏暗的池岸行出,但今日的行程尚未结束
,仍有个重头戏“永观寺”夜枫正待上演,其实这样的安排颇为自虐,明明早上
人就在“永观堂”,下午却偏要横越市区往西,然后现在又得折返原地。可是这
也无可奈何,昨天从“大原”回来的时间点晚,明日又奉献给“岚山”,所以只
能如此舟车劳顿了。
晚餐当然也是另个纠结的问题,不过中午既吃得晚,这问题就毫无悬念地往
后搁了。于是便按照原本的规划,在“龙安寺”前搭上公共汽车,再于“千本今出川
”转乘另一班至“东天王町”,从那里徒步切转着巷路,回到熟悉的“永观堂”
。
然才进了外门,望见的景象便让我双眼瞪大,令人惊慑的不是景色,而是整
片黑压压的躯影。是因为早上初访时来得早,所以小觑了现刻吃饱喝足等著赏枫
的人潮吗?我在人车杂挤的路上找著长龙的末尾,只见它在售票亭前几个弯折后
,又一个大转向串至隔壁的停车场,然后我是在斜穿过整个场区才看到工作人员
举着末尾的牌子,顿时欲哭无泪。
雪上加霜的是原本仅徐徐而落的绵雨开始击打得迅捷,使得这漫长队伍成了
身心的双重折磨。于是我只能耐著性子把它当作某种修炼,放空自己,终于在腰
腿酸痛到难以忍受之前买到了票,跟着人潮涌入庭院。
迎面的自然是“鹤寿台”前的那片火枫,在灯光的照映下,雪净山墙与艳丽
叶色形成强烈对比,相当勾人目光。不过才定望了几眼,记忆中仍美得鲜明的“
放生池”已唤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往那转去。
依著早上行过的经验,我钻进近处的那座望亭,那儿有簷墙可以避雨,能自
在专注地拍照。然有这样思路的不只我一人,亭里人潮推挤著,要不受干扰也非
易事,于是我干脆先把伞搁在墙角,让手边少点累赘。
费了番功夫将自己挪移至窗口后,我终于看到“放生池”在夜晚的模样,原
本于白天轮廓显明的屋阁此时都隐了形迹,甚至连岛上的小神社都只是块墨色斑
影,使得枫的颜姿更为醒目。苔岩的绿意被枫红垂掩,然后那交缀的斑斓顺拱桥
蔓延,环舞至整个池畔,灯心处灿烁,光尾则转为燄舌,燃得赤烈。
但这样的景色也让我无法分神,原本还不时瞄著雨伞确认其存在,然当开始
寻找角度按动快门,便索性赌著大伙的良心,专注景框、保持手臂稳定,懒得再
回头。可是,旅途或许就是注定要有波折,待我一轮拍完,雨伞却已不翼而飞,
让我当场愣呆。这下可麻烦了,我淋雨事小,没东西遮着相机才惨啊,难道整个
晚上都要放弃拍照?
不行,怎么可以这样空手而回,我想着它离开视线不过二、三十秒的工夫,
小贼肯定走不了多远,于是立刻奔出亭外,用眼睛快速扫射。还好命运之神大概
只打算稍稍捉弄我,不远处恰巧有个男生边走边试开手上的伞,让它张合著,极
度可疑,伞的形样又跟我的极度吻合。于是一股暴怒之气莫名涌上,很少放声嚷
喊的我用英文大吼:“嘿,那是我的雨伞!”
本以为接续会是各执一词的争吵,但对方却霎时怯赧,他缩著头连说著“
sorry”然后把伞递还给我,顺利得出乎意外。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凶暴
了,毕竟我的伞骨原已折了一根,又这样倒在墙角,或许他只是将它认定为被丢
弃的坏伞,拿来废物利用吧。
不过再怎么说,能找回伞总是件幸事,虽不值多少钱,却决定了今晚是天堂
还是地狱啊。我一边想着没伞后可能发生的惨况,一边沿着池边往前走,渐渐地
,那些相似却又气氛不同的景画在水岸转现,首先是远方山坡上的“多宝塔”,
它被光照投射得炽白,让人忍不住勾想着,若登阶下望,将会有怎样的斑斓枫院
与萤烁市区相嵌合。而再往前,是“辨财天”神社的石砌鸟居,它与枫的枝干交
融一起,绯叶在其身臂探长著,让拱桥成了红艳甬道,划往尽头幽微的屋殿。
本以为如此行去便能走至“极乐桥”,眺看寺里最经典的画面,但竹篱茶区
这边却被隔出动线,若硬要往前便得违规跨越,与人流逆向了。自然也是有游客
为了方便懒得遵从,可是想想对我而言仅是先后顺序的差别,就不唐突行事惹人
白眼了。回头转至殿舍区,这边看起来跟白天不同,似乎没有开放内部观览,所
以能逛的只有附近的池径。
然要参拜还是可以的,由支路走上短阶到“御影堂”前,仍可见信众于殿外
低眉默祷。我透过推敞的拉门往里看,堂内弧簷缀铃金灿,没有游人的杂扰,更
显得坛阵的庄严。不过殿前小院才是令我定望许久,难以移步之处。白昼时净沙
铜灯营造出光暗间的反差,但此刻却选择同归幽境,仅让灯芒映显了勾簷棱线,
于是眼前便像有位隐者孤身抬望,看叶梢的斑彩在碧黄橙赤间流动,演示著夏秋
的交替。
伫望之时,雨水在伞面上击点,仿佛也间接地敲打于心头,唤醒深藏在里处
却颇值得怀想的往事。于是当盯着枝头的枫红往前行走,渐渐有种不切实际的感
觉,像是踏入了虚境,胸口有什么开始发热著悸动着,却又被因灯光而炫亮的雨
丝添入些哀伤与怅惘。
爬上了隔邻的长阶,“阿弥陀堂”的柱椼彩绘华乱,但已难再见殿内的回首
如来。所以现刻这样的追想又是什么呢?莫可名状,忆不全事物,只是勾起了深
刻又澎湃的感触。怔怔中返身下行,我看见了阶底的静立观音,雨水将它泼淋得
斑灰,在其颜脸绘上泪痕,那模样便像是承载了世间的忧伤,也替我心中的闷窒
找到出口。我往旁环望,石灯寂灭,彩枫炫扬,这样的景致似乎也映显著失得之
间的轮回,让人在回首之际,学习找到其中的云淡风轻。
访过了“阿弥陀堂”与阶前观音,余剩的便是“极乐桥”了。行抵时,等候
拍照的游客已排成了长列,让我犹豫是否也该这样虚耗。往前望,桥身有工作人
员驻守,不断催著不拍照的人莫作停留以免阻了通道,于是一转念还是跟着排了
,毕竟好不容易来此,最经典的地方只匆匆过眼未免太不值,况且夜雨中的枫林
如此凄美,等候便也是看景,让自己沉溶于这氛围亦是种酣醉。
或许是奔雨让游客少了些琢磨于摄影的心思,队伍以一种不快但尚能容忍的
速度推进,然当接近桥身时,前流的势子突然卡住了,而且是久到令人纷纷窃语
往前望的那种。我好奇地跟着探头,原来阻住队伍的是个年轻外国男子,他于桥
栏架好高档相机,颇为自在地等著长秒数曝光,然后盯着萤幕检查成果,但似乎
怎样都无法满意。
这是否也算种处变不惊的才能呢?过往在欧洲常遇到这类型的外国人,他们
对先来后到觉得天经地义,所以等候时极有耐心,轮到自己也很不在意他人目光
给予的压力。但我就不行了,好不容易等到前面人众认清事实,将他当成摆设陆
续超车,轮到我接近桥身,心里仍担忧可能射来的白眼,于是采取横移一步后狂
按快门再横移一步的轮回,期盼乱枪打鸟中会有可接受的照片。
然就算手里操控着相机,眼睛还是紧盯前方水光。那儿桥身串接岛岩,牵着
低探的枫枝,形成一道优雅的起落抛弧。天幕虽墨,却因院里的华灿染了些黛青
,池水则被抹上多彩的光尾,颤晃着,像回应人心中因这景色而扬动的思绪。而
那被深秋灼吻而生的枫红是舞者,摆扬著各自风姿,却同时串成带有流动故事的
画面,于是我望着,也微笑着,从过往的缅怀中行出,享受现刻的迷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