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折叶笼花(双花,算百合…吧?)

楼主: mohlue (莫旅)   2016-07-20 19:00:32
  也曾折叶笼细花,惟恐夜雨伤枝头。
  在很久以前,在许多人以为的开始以前,方小泥便知道、并且一个人喜欢著
谢知安,喜欢了很久很久。
  那时谢知安还是单修的离经弟子,手里拿着一只猿骨笛,总是跟着一名纯阳
宫的弟子,天南地北的闯。
  那时方小泥才刚入万花学艺不久,人生地不熟,一个人晚上睡不着,总要跑
到外头,在三星望月底下坐上半天,听着倾流而下的水花溅响、听着唧唧的虫鸣
鸟叫,直到巡逻的师兄姊们经过赶她回房才肯罢休。
  方小泥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谢知安时,是在一个春雨过后的夜晚。
  空气里还残存著雨水的气味,与泥土、与草木揉混在一起,便成了一种雨天
独有的、预告著即将天晴,令人充满期待的味道。
  她穿上雨鞋,手里拿着伞,故意将地上水洼踏的啪啪作响的出了门。
  然后看见了站在树下,一会儿弯腰低身,一会儿抬起双手,不知道在做些什
么的谢知安。
  方小泥远远地看了很久,没看明白她在做什么,只看明白了她将离地较近的
枝枒拉下,似乎是为了将什么东西绑上。
  花朝节已经过了,七夕却还早了去,不论什么缘由,这时节、这时间,不睡
觉的在外头游荡,总教人觉得十分可疑啊。
  尽管才入万花不久,但方小泥早已把师兄姊们挂在嘴边的那句“青岩万花是
我家,齐心协力爱护它”给背得滚瓜烂熟,一面放轻了脚步偷偷摸摸的凑近,一
面举起插放腰间的狼毫笔,按著逸尘师兄教的,朝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刺出,施展
著百花拂穴手中用来控制人的芙蓉并蒂。
  然后看着那个穿着一身听笙套装的少女,“哎呀?”的回过头,看着软绵绵
戳在自己腰上的打穴笔,再看看拿着笔,一脸惶惶不安,穿着新入门弟子专属的
半夏套装,不过才及自己半身再高些的小姑娘。
  又“哎呀”了声。
  接着笑了出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道:“我没见过妳,是新来的师妹吗
?这时间了还在外头悠晃不睡觉,当心会长不高啊。”
  方小泥闻言涨红了脸,胡乱挥着手将她拍打着自己头的手驱离。“可、可恶
,我才不是小孩子!别随便拍我的头呀!”双手抱头退了几步,确定自己的头不
会再被说拍就拍后,方小泥作茶壶状,哼哼两声说著:“我才没有见过妳呢,妳
是谁呀?不要以为穿着校服就是我大万花谷的弟子了,师兄姊才不会这个时间在
外头鬼鬼祟祟的呢!”
  她以软糯的、孩子特有的含糊嗓音说著大人似的话语,明明就是个孩子却不
乐意被当成孩子的模样逗乐了谢知安。谢知安故意长长的“哦”了声,不答反问
道:“那妳又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还随意拿笔伤人,我万花谷可没有这么顽劣
的师妹,不要以为穿着校服就是万花的弟子了。”
  谢知安刻意学着她的话,气的方小泥都跳了起来:“乱讲!才没有!我是看
到妳鬼鬼祟祟才出手的!”
  “妳才乱乱讲,我才没有鬼鬼祟祟的。”谢知安仍旧学着她的语气,方小泥
简直要炸了。
  “我才没有说乱乱讲!妳才乱乱讲!妳……哎唷,讨厌啦!”方小泥跳脚,
“我明明看到妳往树上……咦,这是什么?”方小泥指向树上抬头一看,这一看
就看出了满头满脑的问号与茫然。
  只见原先开满了紫色细碎小花的枝头,此时被人以各式各样的叶片盖……不
,正确来说应该是笼著。深绿的、翠绿的叶片被衔结成环,虚虚的笼在细小的花
朵之上,看起来既像给枝头套上了一件件绿色的外裳,又像遮风避雨的屏障。
  方小泥:“?”
  她望向谢知安的脚边,果然见着了一只装着大小色泽不一的叶片的竹篓,于
是她就更加茫然了。
  以她还不到十岁的年纪,实在无法想像、也不能理解,大半夜的在外头夜游
,不为别的只为把枝上细花全笼进叶片折成的叶笼里,这是什么报复社会的方法
、还是环境绿化的新手段?
  谢知安似乎明白她的疑惑,一脸高深莫测的说:“妳不觉得,这么美丽而脆
弱的花朵,要是给夜雨全打没了未免太可惜吗?”
  可惜?哪里可惜了?花被打落了自然还会再开,落花还能化作春泥润养大地
,哪有什么好可惜,值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更何况,要是实在喜欢这花,折
下一段花枝插瓶里用清水养著不就好了?特意给枝头细花作遮雨罩,这得是多闲
才能想的出来的方法呀?更别说这么一绑,原先一片深浅层叠的紫色细花便被遮
去了大半,再没半点原先令人赞叹、爱怜的美感了。
  方小泥觉得自己完全不懂那是什么想法,她甚至开始怀疑起眼前面容美丽的
师姊是不是不如外表看起来的正常。
  然而她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
  夜巡的尚贤弟子远远地见着树下似乎有人影,手中灯笼一提,朝着她们就是
一句大喊:“谁在那里!”
  谢知安“啊”了声:“是夜巡的尚贤师兄们,要是被抓到可得去严老那罚抄
书的,我去引开他们,小师妹妳快回房里装睡,别给抓住了啊。”
  说完就上前了两步,用自己的身形挡住身后的方小泥,演技浮夸的捧脸惊叫
:“哎呀,被发现了!糟糕,我得快跑才行!”
  方小泥:“……”
  这语气也太刻意死板,演技浮夸的叫人没眼直视,谁会中招信她谁傻吧?
  夜巡的尚贤弟子们:“别跑!”
  方小泥:“……”
  刻意放慢脚步等著被追上的怪人不负众望的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就被抓了个正
著,方小泥躲在树后,看着两名巡逻的尚贤弟子一左一右押著那人离开,轮流指
着她骂:
  “谢知安!我就知道又是妳!怎么老是妳!妳就不能有一回回谷里是安安分
分不惹事、不给人添麻烦的吗?”
  谢知安无辜道:“我哪一回不安分了?”
  “妳哪一回都不安分,打小到大就没变过。妳看看妳这回又干了什么?妳好
好的没事拿叶子绑着枝头干嘛?明早让人看见了这像话吗?在我们拎妳去受罚前
,妳不把绑上的叶子给摘干净别想轻易离开……”
  随着渐渐走远,尚贤师兄们和谢知安的声音也逐渐的小了起来。
  方小泥:“……”
  回到自己房内,方小泥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的将鞋子踩掉,三两下钻进
了被窝里,盯着头上的房梁发起了呆来。
  不晓得为什么就一直想起那个在花枝上围起叶笼的怪人,以及那双即使在黑
夜里,依旧闪闪发亮,像藏着一汪星空在里头的眼睛。
  原来她叫谢知安啊……
  也不知道怎么写,是解县的解,还是谢谢的谢;是之乎者也的之,还是知道
的知,又或者是芝兰的芝……算了,下次如果碰见时,再问她她的名字该怎么写
吧。既然是同门,总会再见的。
  对了,她帮了自己,让自己可以顺利跑走免于挨罚,还没谢谢她呢。
  算了,也等下次一起吧。
  方小泥这么想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准备就寝。
  莫名的便觉得有些期待啊,那个“下次”。
  
  ※
  
  然而,真等到下次再见时,谢知安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次日早晨,随着师兄姊们一同到仙迹岩背诵诗书时,方小泥书背着背着,一不
小心就看起了书圣身后亭子里那抹背对众人专注抄书的身影。
  颜真卿注意到她的走神,头也没回,反手便将手中戒尺往身后亭子里抄书那人
扔了去。
  谢知安:“哎!疼!”收尾的一笔直接写歪。
  方小泥:“啊!”
  颜真卿只是摸了摸胡子,道:“专心。”
  谢知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揉揉挨砸的后脑勺,尽管嘴里咕哝了几句,却没有
真的出言反驳或者辩解什么,只是扭回了头,继续抄起她的书来。
  或许是顾虑到身后还有同门的师弟妹,做个榜样给他们看吧。
  方小泥想偷偷再看谢知安一眼,却发现颜真卿严大家一双锐利的眼正盯着她瞧
,吓得她当下就乖了,让朗诵就朗诵、让背书就背书的。
 
  辰时过后,严大家总算宣布了下课,一同听课的师兄姊们各自将东西收拾一番
,或结群离去、或一人独行,只有方小泥留了下来,一步两步的蹭到了谢知安身后
,趑趄不前的犹豫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
  “那个……谢、谢、谢谢师姊。”
  所以说谁让谢知安姓的好呢。
  平白受了这么一大谢,在严大家放人下课的同时停下抄书动作,正揉着酸痛手
腕的谢知安半回过身,看着涨红了脸的方小泥,神情看来有些讶异、有些疑惑,却
还是笑着说了:“谢我什么?我没见过妳,是新来的师妹吗?怎么了?”
  ……什么没见过,连说的话都跟昨晚差不多,从深夜到现在也就几个时辰,说
忘也未免忘的太快,是压根没往心上记吧?亏她还一直记着想和她道谢……
  方小泥不开心的嘟起了嘴。
  谢知安:“?”
  方小泥直接在她身边坐下,将手中书“啪”的摊平在桌上,以一种“不开心,
要抱抱”的气势道:“我叫方小泥。”
  “嗯?”
  方小泥没应,只是重复道:“我叫方小泥。”
  谢知安朝她眨了眨眼。
  方小泥咬了重音:“我、叫、方、小、泥!”
  谢知安像是这才反应过来,“喔”了声,也道:“我是谢知安,王谢人家的
谢,‘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的安知反过来的那个知安。我叫谢知
安。”
  也不管人家听不听的懂,哇啦哇啦的说完后,她拍了拍一脸蒙傻,反应不来
的师妹的头,语重心长道:“瓠子歌。记得背熟些,严老可爱抽问这首了。”
  等方小泥反应过来时,人早就走远了。
  她看着谢知安离去的方向,也不晓得在对谁说的,咕哝半天,才终于吐出了
一句“讨厌鬼”。
  
  那之后方小泥开始有意无意的堵起了谢知安,偏偏谢知安每次看到她都要先
问上一句“小师妹看起来真眼熟,妳是谁呀?”,气得方小泥连声骂着可恶,才
在她的忿忿不平中悠哉的应上句:“哎呀难怪这么眼熟,原来是小泥啊。”
  也不晓得这是不是……不,肯定就是存心故意这么捉弄她的。
  方小泥哼哼,却还是把“寻找谢知安在哪”当成了她在万花谷中除了学习七
艺外的必做日常之一。
  谁也不知道她在执著什么。
  开始时,方小泥只是想让谢知安记起来自已是那个拿笔戳她、后来又被她掩
护避免受罚的师妹,觉得如果只有自己记得的话,一个人耿耿于怀烦恼著该怎么
道谢才不会突兀的自己就像个傻瓜。
  后来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或许是好奇怎么可以有人这么讨厌、又能有多讨人厌。或许是因为,每一次
找谢知安时,尽管谢知安总是一副恨不能赶紧打发走她的模样,却也没有一次真
的赶她走嫌她烦,倘若有正经的、学艺上不懂的事情问她,更是知无不答,每次
总能得到比预想的还要来的更多、更多的收获。
  也或许是因为,越接触、越了解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疏
离,而是个远比看上去还要温柔上许多人。是个意外的,闪闪发亮的让她移不开
视线的人。
  是会因为觉得花开的真好看,若是被夜雨全数打落太可惜了而做着傻事,放
著觉不睡,大半夜折著叶笼替那些脆弱的花搭起遮雨的罩笼的,奇怪的人。
  是会告诉她,即使不想济世苍生也无所谓,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让她感到想
要保护、想对方一辈子无病无痛不致凶险,那么哪怕志不在此,也别真的落下一
手太素九针的功夫,在遥远的将来,一定会有个让她不只是保护,而是想反过来
保护他的对象出现,所以不要放弃的人。
  当方小泥自己注意到时,她已经变成谢知安在万花谷内的小尾巴,在哪能看
见谢知安,哪就一定能找到她的身影了。
  那时的谢知安,对方小泥而言,是同门的师姊,是授艺传道却未正式拜师的
师父,是憧憬、也是她心中对于“离经易道”四字最具体的呈现。
  是她无以名状,只能将一切以“喜欢”两字概括的对象。
  于是,整个万花谷上下都知道,方小泥喜欢谢知安,喜欢到觉得谢知安什么
都是好的,就算是惹人厌的地方也一样惹人厌的令她喜欢的地步。
  他们一致认为这一定是谢知安给方小泥下了什么奇怪的符,否则怎么解释不
论他们怎么说,方小泥依旧入了魔障似的,自己喜欢不够,还要拉着别人跟自己
一起喜欢,邪教一样的四处宣扬著谢知安是个多好的人?
  对此,方小泥的回答是:
  “她那么好,不喜欢她才奇怪吧?”
  一边说著,一边露出了“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人”的表情。
  简直要气死他们。
  他们更加怀疑并且深信一定是谢知安和那个时常同她一块的纯阳弟子对方小
泥下了什么符或施了什么妖法了。
  
  ※
  
  作为一名单修离经易道,喜欢没事就掺和进阵营混架的医者,谢知安有一名
固定一起游走江湖打家劫舍……不,救苦济贫的搭档,是名纯阳弟子。
  方小泥偶尔也会从谢知安口中听到关于那名纯阳弟子的事情,听谢知安说他
多会打架、说他又以一敌了三四五六个人、说因为那个人太过耀眼,所以即使在
对方的身边,感觉还是一样的遥不可及。
  方小泥想告诉她,妳也是一样的。美丽、耀眼、让人向往的自惭形秽,没有
必要那么看低自己,认为自己配不上谁。
  但方小泥又想想,自己干么帮那个纯阳说话啊?她恨不得谢知安讨厌他,最
好谁都不要喜欢、谁都不要来瓜分谢知安的注意才好!
  于是她当了回静静的……嗯,美孩童,小小年纪的就无师自通的点亮了排除
异己的技能。
  她看着谢知安难过,看着她哭,看着她在那个纯阳弟子抛下她找了另一名貌
美的五毒姑娘一起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后,毅然的折断了手中的猿骨笛,改拿
起点穴截脉的打穴笔,像要将过去那些年落下的一次补回般,苦修着花间游的心
法。
  谢知安说,等她将花间练得上手了,就要往那纯阳的脸上炸他一脸玉石俱焚
,让他知道万花谷的弟子不是吃素好惹的。
  虽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方小泥说:“好哦。”
  然后换她开始努力的、拼命的学习著一直以来兴致缺缺的离经易道。
  谢知安想修花间游,那么她就去学离经易道好保护她,只保护她。
  方小泥是这么想着的。然而事实上,她的太素九针学的,别说救人,不把人
扎死已然是那人祖上有积德了。
  教授谷内弟子武艺的逸尘师兄被她烦得看到她就头疼,直称自己学艺不精无
法教她更多。阿麻吕师兄语带含蓄的说她还有进步空间,让她回去多练练。裴元
大师兄丝毫不留情面,让她要嘛回去修她的花间,不嘛日后行走江湖时,别打着
万花的招牌,说自己是从秦岭青岩来的,省得丢了自己的脸不说,还砸了万花谷
的名声。
  最后方小泥被塞给了谢知安,让她有事没事多带着点,反正方小泥特别听她
的话,反正她的离经易道修的也是挺好的。
  于是方小泥就这么有了个师父,不晓得该不该说如愿以偿的,把自己变成了
谢知安的第一个徒弟。
  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都说孩子长大起来特别能让人感到时间流逝。三年的时光,除了见证著谢知
安从一名独修离经易道的医者变成没事就喜欢玉石俱焚炸人全家的花间弟子外,
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十七、八岁的谢知安,和二十出头的谢知安,除
了穿着外,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然而八、九岁的方小泥,和十一、二岁的方小泥,却像截然不同,只有名字
一样的两个人。
  高高绑起的马尾被放了下来,柔顺的平铺在身后,用来系发的不再是最简陋
的布条,而是谷中高级弟子才有资格配戴的琳琅缀饰。短短的四肢稍微拉长了些
,身形从圆润变的修长,就连稚气未脱的包子脸都逐渐尖瘦了下来,隐约透露了
几分将来可期的美貌。
  就连当初怎么也记不熟,扎人老扎错位置的太素九针,如今也已经是她所娴
熟、不落人后的一手绝活了。
  那些曾玩笑她不晓得得扎死多少人才能学好一身医术的师兄姊,如今看到她
,多是感慨的说著后生可畏,说谢知安好福气、收了个能接衣钵的好徒弟。
  好像当年嘲笑她的人不是他们似的。
  方小泥哼哼,才不理他们口中的“好可惜啊,早知道我就收小泥当徒弟了”。
  反正他们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屋外的夜雨依旧滴答作响,方小泥将伞收起,抖落了伞上雨珠后才把伞搁在
门旁,动作轻缓的将房门推开一条容人侧过的缝,挤身而入后再反手带上了门,
动作老练纯熟,过程中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显然没少干这种事,已然成为偷鸡
摸狗界中的一把好手。
  带着一身淡雅花香及春雨的味道,踮起脚尖偷偷摸摸的方小泥才接近床边,
便被睡得迷迷茫茫的人身手一捞带上了床,埋进了柔软芳香的温暖怀里。
  然后她听见自己头上传来了一句饱含睡意的“这么冷”。
  方小泥嘻嘻笑着,在谢知安的怀中爬了爬,爬到差不多与她同高的位置,想
了想,没太多犹豫的香了她一口。
  三魂七魄早被周公收走了大半的谢知安勉强抬起眼皮看她:“……干么?”
  方小泥道:“心情好,开心!”说完又蹭了蹭她,把一身的凉意都过给谢知
安,摆明了存心不让她睡。
  于是谢知安只好长叹口气,撑著睡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问她:“怎么,碰
到好事了?”
  方小泥没回她,只是道:“这么大的雨,和我遇见妳那时好像呀。”
  谢知安:“?”
  方小泥道:“我记得那年碰到妳的前一晚,雨便是下的这么大的。”雨声滴
滴答答、滴滴答答的,像要把整个世界给垄罩起来一样。
  她摸上那张不曾老去,一如初见当年,令她眷恋万分的脸:“那年我才刚到
万花谷呢。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想着回家,总觉得这里虽然什么都好,可毕
竟不是我家。每到夜里,心里总是说不出的难过,总要在外头坐在许久,不断告
诉自己‘回不去啦’、‘妳是来学艺的,什么都没学到就走对得起爹娘吗’……
想着这些,才能忍住想偷逃出谷的心。”
  谢知安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方小泥接着道:“我比较傻,师兄姊他们教的老是记不熟,只觉得自己或许
就是个没天份的。觉得这么痛苦,不如干脆放弃时,就看见妳大半夜的不睡觉,
拿叶子往枝头上绑的事。”她稍作停顿,又道:“那时我觉得妳好奇怪啊。可是
妳说,如果那么好看的花就这么给夜雨打没了,那该多可惜啊。那时我就想,再
努力一下下吧。再坚持一下下吧。就这么没了,那该多可惜啊。”
  “亲爱的,妳知道吗?是妳让我有了想再坚持一下的想法的。”
  方小泥说的这些,谢知安早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原来自己也有过那么浪漫善感的年纪,也不记得自己是否真的在那个
春雨过后的夜晚出来,像个傻瓜似的,为了不让花被打落而用叶子将那些脆弱的
花枝一一覆笼。更不记得自己那晚到底遇见了谁、又和谁说了什么。
  那些她早就忘记的,被方小泥仔细的收藏着,一直到她的身边、她的眼中只
剩下她一个人,直到她自觉配的上她后,才终于说出了那句深藏已久的谢谢。
  谢谢妳不经意的温柔与体贴。谢谢妳从未真正的嫌弃我。谢谢妳别扭的珍惜
。谢谢妳是个这么好、让我这么喜欢,喜欢到愿意勇敢的人。谢谢妳不曾离开。
  谢谢在千万人之中,妳愿意选择喜欢这么平凡的一个我。
  
  方小泥又香了她一口,每日一告白的说:“最喜欢妳了。”
  不论世上有多少人,不论有多少比妳更好的人,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妳了。
  黑暗中,谢知安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
  久到方小泥几乎要以为她又睡着了时,谢知安才轻轻的“嗯”了声,回道:
  “我也是。”
  那一声轻的近乎耳语,方小泥却“呜哇!”的欢呼了出来,再开心不过的双
手抱过她颈间,把自己深埋进她怀里的蹭蹭蹭。
  “我就知道妳也喜欢我!今天也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妳了!”
  她大声的宣告著,即使被谢知安不解风情的嘘著让她小声,也没能影响她的
心情。
  而窗外依旧夜雨声声,滴滴答答。
  
  ※
  
  “师父父!我学会了一个新技能,妳看妳看!”
  随着手中乍看有几分神似花枝的墨笔一转一甩,翠绿色、叶片般的柔光轻轻
的包笼在她的身边,流转明灭著温柔的光。
  “这是我在春泥护花的基础上加以改良、研究出来的,是不是很好看呀?呀!
不过可不是只有好看喔!虽然不像春泥护花那样可以直接抵御伤害,但这招可是
能够用来救命的喔!”
  “喔?听起来满像那么一回事的嘛。给技能起好名字了吗?”
  “有呢!”就等著这一句的她大声说:“叫做‘折叶笼花’!”
  “喔?”回答的人笑了,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听起来,感觉是个很温柔
的技能啊。”
  “是吧!”她嘿嘿笑着,乌泱泱的圆眼里,满满满满的全是一个人的身影。
“我也觉得很温柔喔!”
  因为是美丽而脆弱,令人怜爱的花朵,所以想要好好的、好好的保护着她,
愿免她忧、愿免她扰,愿整个世界对她温柔以待。
  怀抱着这样强烈的、想要守护另一个人的心情,于是才有了这么一个技能。
  想要保护的是心爱的妳,怎么可能不温柔呢?
  她轻轻的、开心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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