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像是永远也不会变老。
在明心的记忆中,从他懂事开始,那个女人就一直是现在的模样,
偶尔服装、珮饰会改,但那张脸始终没有变过。
很小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他娘,后来知道不是,他想那她大概是他姨
,可她依旧说不是。过了许多年,渐渐长大后,他也明白了她不可能是
他娘或者他姨。
毕竟但凡是人,皆逃不过生、老、病、死四苦,她究竟是什么,虚
实师叔说:不要问,很可怕。
于是他就不敢去想了。
她能在白天出现,行走在烈日之下,一脸平静的捻香在佛前参拜,
就连道行高深的住持对她也只能沉默不语的摸著长须。很小的时候他觉
得如果刻意去深思她究竟是什么,可能会得到一个能把自己吓尿的答案
,不敢多想,这种“不可说”的想法,长大习惯了以后,也就没所谓的
好奇不好奇了。
于是尽管与她相识近二十个年头,明心对她的了解,依旧只有她是
七秀弟子、会在每个月上旬特地上少林一趟见他、她似乎不会说话,和
人对谈都是仰赖笔墨或者手语、喜欢素菜包子……从小到大,每次他拿
自个儿做的素菜包子给她,她总是十分开心的模样。
她的名字是“宝”。他开始识字后,她曾经指著经书,以指尖蔗水
在地上写了个“宝”字,接着比了比自己,以无声的、带笑的口形告诉
他,那是她的名字。
但明心一次也没那么唤过她。他总是规规矩矩的,和他的师父师兄
、师叔伯们一样,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唤她“女施主”。
像是只要不抬起头,便不会看见她脸上失落的神情。
她不只一次以手语向他比划,告诉他他可以直接唤她的名字,他却
始终问心有愧,无法坦然以对。
人的名字总是为了被人呼唤而存在,一叠叠、一声声,是连结人与
天地、人与神佛、人与人之间的存在,是期许、是夙愿、是求不得、是
爱别离、是无法诉之他人的我执。
他只敢将她的名字藏在心底,压在发涩的舌根后,于默读经书时,
在那个字眼上稍做缠绕,将所有的不可说寄于那一停一顿之间。
宝啊。
他轻轻笑着摇头,最后那声宝,还是被不动声色的换成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
明心的师父告诉他,他是被宝姑娘捡回来,并且送到少林寺托养的。
他也记得在自己还小的时候,曾有人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轻轻摇晃
,在到达每一个新的地方时,细声的和他说着他们又到了哪里,而这个地
方有些什么与他处不同的地方或者乡里故事。
童年的记忆总是伴随着温软婉转的江南小调,总有那么一个人,在自
己的身后轻轻哼唱,唱相遇、唱离愁,唱那一片被迷濛的烟雨轻拢的柳绿
桃红。歌声和著从身后传来的心跳声,是世间仅有的天籁,使人安心、使
人沉沦。
他在懂事之前就喜欢上了那个人。这份感情如深根的宝树婆娑,不死
不灭,此后十余年,纵不敢开口,却也不曾变过。
师父说,为他取法号“明心”,是希望他能作到明心见性,一切皆空。
可明心想,自己即使能明心志,恐怕也是无法目空一切的。
放得下的是悟,放不下的是执。
她是他一生的舍不得。
但她也有自己的舍不得。
她的手腕间有着一枚拇指大小,神似梵文的印记。那印记的颜色是浅
浅的胭脂色,映着雪白的腕,看起来有种动魄惊心的美丽。
但那不是胎记,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久在皮肤上盖着色,慢
慢将那颜色吃进皮肉形成的。
他曾在清早醒来时,从被褥的间隙中见过她坐在妆台前,右手拿着沾
满胭脂的笔,小心翼翼地在左手腕间画著似文非文的图样,因此他十分确
定,那并不是胎记。
那年他不过十五,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小计较。
明心将那个图样记在心里,偷偷的画了下来,拿给他的师叔看。
师叔告诉他,那是梵文中的“悉利”,是个代表守护、有“妙吉祥”
之称的文字。说人存于世,难免会遭遇各种事象,诸如天变、地变等,而
被这个文字守护的人,能消除一切厄难,逢凶化吉,在梵文中,“悉利”
代表的是守护,是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妙吉祥。
说一般只有守护他人、为他人祈福时,才会使用到这个文字。
那时明心就知道,她的心里其实一直有着那个当初将“悉利”印上她
腕间的人。所以才会不断用胭脂染著那一方佛印,执著著不肯让它消失。
年少时那一点慕少艾的心思与冲动,便这么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化
作佛前为她的一声祈祷,再不敢妄动,怕让她知道,这点小小的心思就守
不住,她也不会再上少林了。
《遗教经》中提道:“世皆无常,会必有离。勿怀忧也,世相如是。”
生者有死,会者定离,再深厚的缘份,也总有被消磨殆尽的一天。他
知道她一直在找一个人,他不敢赌一句不再隐藏的坦白会不会耗尽他们之
间的所有缘份,于是只好缩着装木头,你不敲我就不响,你敲了我还是不
响。
这么一装,也就装到了他弱冠那年。
出家人其实无所谓弱冠与否,成年前是小和尚,成了年是和尚,一样
过的是暮鼓晨钟的生活,没有成人礼,膳房那也不会因为成年与否而多添
少添一碗饭或多给少给一个馒头。
但明心的师父却特地将他叫了过去,也不说什么,就让他在蒲团上打
坐,然后自己在他身旁也打坐了起来,双眼一闭,两片嘴皮无声翕动,不
时转动手中那一长串打磨油亮的小紫叶檀佛珠,将心经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好像他叫明心过来真的是为了陪他佛前打坐参佛理一样。
明心摸了摸自己铮亮的光头,在确定师父似乎真的不打算理会他后,
也跟着闭眼默念了起来。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惟愿慈悲垂加
护。
南无三满哆。母驮喃。阿钵囉底。贺多舍。娑曩喃。怛侄他。唵。佉
佉。佉呬。佉呬。吽吽。入婆囉。入婆囉。钵囉入婆囉。钵囉入婆囉。底
瑟姹。底瑟姹。瑟致哩。瑟致哩。娑癹咤。娑癹咤。扇底迦。室哩曳。娑
婆诃。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誓愿度众生,
总愿成佛道。
虚空有尽,我愿无穷。
“徒儿,你下山吧。”
忽如其来的一句,使明心无声的诵咏一顿。
“师父为你取名‘明心’,希望的是你能明达自心、明照自性,然而
心湖不静,何以照身?当日收你入我空门,虽为女施主所托,却也是因你
与我佛有缘,然而尽管身处佛门,藏于你心中的,却是万壑红尘。徒儿,
你该悟的,不是这古寺残经,而是俗世啊。”
师父叹息著说,仍像幼时那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未至苦处,不信神佛啊……去吧,你都长这么大,师父不留你啦。”
他微微红了眼眶,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不晓得该说什么,
只好朝着师父叩了三个头,道一句南无。
师父亦回了他一句南无。
※
下山之后,明心并未直接去找她,而是托人带了封信到扬州七秀坊,
寥寥说明自己下山的缘由,以及归期未定,不必特意上山寻他,他会定期
写信与她报平安等事。
而后背起他那老旧的行囊,与齐华村的父老乡亲一一告别,在离开这
么久后,为了了结因果、问心证道而重新踏入那座浮华的人间。
许多途中的人问他,和尚啊,你是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呀?他回答
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可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要去哪里。
路就在他的脚下,可以随他心意通往任何地方,天地之大,无处不可
去、无路不可寻。然而他的心里没底,找不到方向,只觉得自己像被关了
许久的囚兽,被关着时心里总想着要出去,当真的身处牢笼之外时,却又
茫然无依,觉得纵使天地浩大,亦无路可去、无处可寻。
于是最后,他决定将去路交由神佛决定,听天由命。
不晓得该往哪去时,若正好有人,便与对方同路一段,若没有人,那
么将路边随处可拾的碎石断枝朝天一抛,落向哪,便往哪去,也不失为方
法。
这一路走来,他不曾犹疑也不曾后悔,将繁华与荒凉视为一物,不问
凶险、不问平安。他靠一双腿到过许多地方,曾被人当成得道高僧,也被
人视为骗子过,听说了许多故事,也转述过许多故事,而后,在那些来来
往往,茶余饭后的口耳故事中,辗转知道了另一个人……或者该说,另一
个和尚的故事。
他们称呼那个和尚为“不死青灯”。
最开始知道那个和尚的存在,是在某次应挂单的人家请求,办了场简
单的法会,意思性的走了个过场,唸唸早已娴熟于心的法咒,为那些早已
不晓得轮回投胎去了哪的祖宗先魂祈福祷告时,那户人家的老爷不晓得被
什么给触动了,在法会后暗悄悄地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他:倘若
潜心修佛,是否真能永生不死?
明心当场就懵了,半点也不明白潜心修佛与永生的关联在哪。
那位老爷见他茫然,一脸“我也就是说说,知道你看起来年纪就轻,
肯定不知道”的老屁股模样,和他说起了一个故事、一个传说。
传说几十年前,又或者几百年前,有一个四处云游的和尚,是个哑巴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他也从来没和人说过自己叫什么,于是
人们只好叫他“不死青灯”,既把这当成他的称号,也把这当成他的名字。
传说“不死青灯”是不会死的。有关于他的事蹟,上下至少可以追溯
两百年,或许更久远的也有,只是没人能够印证罢了。
总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地方,亲眼看见“不死青灯”
突然死去、气息全无,在被人确定死透了之后,又忽然睁开了眼,没事人
一样的拍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
谁也不晓得那是真是假,可传说中,那个不会老去、也不会死去的和
尚一直在找一个人。据说和尚就是为了找到那个人,在佛前求了百年,才
终于感动了天上神佛,求得了一场永生。
明心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那位老爷的了。
也许是一本正经的和对方解释著那只是以讹传讹的传说,佛家不讲永
生,只讲涅槃,而涅槃讲求的是一种离了生灭的实相,是灭度圆寂,是无
为法,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超脱于世间一切道、理之外的状
态。
又或者是告诉对方,那不是永生,是轮回,是无有止息地循环生灭,
是一种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生死流转不已,而一
世又一世的潜心修佛,正巧让对方每一世都轮转到了六道中的“人”,每
一世都入了空门,以新生的、不灭的姿态再次面对众生而使人产生的误会。
他记不得自己当初究竟回答了什么,说不定他其实什么也没回答,只
是不置可否的笑一笑……师父正是那么教的,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时,只要
拈指一笑,道句“不可说”就好了。旁人自会找到他们想要并且喜欢的答
案的,这就是所谓的“禅意”。
但在那之后,有心无意的,明心开始留意关于“不死青灯”的一切故
事。
他发现许多地方都有“不死青灯”的事蹟,仿佛那不是人,而是山野
精怪、牛鬼神蛇似的,到处都有他的传说,许多上了年纪的人都信誓旦旦
地说自己曾经亲眼见过“不死青灯”,见过他生、见过他死、见过他死了
又生,说的口沫横飞、精彩淋漓,好像那不过就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似的。
他开始在到了每一处后,或明问、或侧击的问著,如拼图般,找寻着
碎片一块一块将那个名为“不死青灯”的和尚拼凑出来。
拼到最后,他发现那个和尚早就不在了。
也许是三十年前、四十年前,又或许是五十年前——谁也说不出一个
准确的时间,那个成就了不死传说的和尚,消失的一如来时的沉默。谁也
没有注意到,毕竟谁也不会平白无事去注意一个和尚——他也没在身上写
著不死青灯四个大字,没乍见活人死了又生,谁知道来来去去的和尚哪个
是他、哪个不是。
即使在多年以后,从旁人口中偶然听见了那个称号,知道那个和尚早
已不在,也不过就是一句“噢,看来大师修得正果”罢了。
比起一个无名无姓的和尚究竟去了哪,人们显然更乐意关注年轻而美
丽的姑娘。
那是明心在寻找“不死青灯”的下落及传说时,额外从他人口中收获
、听说的故事。
他们说那个女人是白衣观音的化身,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说她似乎
永远也不会变老,不论在佝偻老者的回忆,还是青年侃侃而谈的叙述中,
她总是同样的年轻、貌美,眉眼间带着一抹春水烟濛的轻愁,穿着一袭粉
桃色的衣裳,在晴雨中打着罗伞缓步而来。
不同的地方有着相同的传说,说有那么一个不晓得从何处来、往何处
去,从不言语的粉衣女子,会在晴雨相会之际到来,打着手势,以翻飞如
花的指间语向她所遇见的人询问另一个人的下落。
说她会在每一处她曾到过,有人烟居住的地方留下一尊巴掌大的雕饰
,作为对当地的祝福与庇祐;所有留有雕饰的地方,来年必将风调雨顺、
五谷丰收,不受虫兽侵扰。不论是巧合或者真有神力,观音化身的说法正
是从此而来,也有些地方因此将她留下的雕饰细心收起,在获得乡镇邻里
的同意后,将那雕饰请入了地方的祠堂,以为守护。
明心见过那些雕饰。
或许这便是身为出家人的好处罢。人们总会先入为主的想,这是求佛
修道的人,怎么会贪图身外之物?将东西给他看看也无妨啊,说不定是真
的佛物呢?
于是那些被神秘化、被珍藏起,不肯轻易示人的,到了他这里,不过
就只是一句要或不要而已。
除去那些后来被人添加上去的金银玉饰,雕饰的材料本身随着地点不
同,从木头到石头都有,都不是什么名贵、耐保存的物料,而是当地盛产
、垂手可得,从来没被格外珍惜重视过的。
至于雕功……虽说最后几尊雕饰刀工精湛、笔力到位,竟能将一名和
尚持杖垂目而立,一手在胸前拈著佛花的模样栩栩如生的在巴掌大小的木
石上雕琢出来,可反观能被找到的最前面几尊雕饰,别说和尚,能看的出
来那要刻的是个人,已然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然而那几乎只有些许雏型的古朴雕饰,却是那一系列的雕饰中,最受
人膜拜供奉的。
他们深信不疑那是白衣观音为了护他们平安、为他们镇邪而亲手刻下
的地藏菩萨像。
可其实,那雕的只是个和尚罢了。说不上“普通”,却也称不上神佛
,就只是个和尚。
“……所以大师的意思是说,这其实不是什么具有神力的菩萨像,只
是普通的人型雕刻?”徐娘半老的茶馆老板娘瞇起眼,神情像是在说,倘
若明心点了头,下一刻她就立马将这雕饰从祠堂里请出去。
明心不置可否的唸了句“阿弥陀佛”。
他对老板娘说,这雕饰刻的虽然不是佛像,却是一名名为“不死青灯”
的和尚。见老板娘似乎不清楚那是谁,遂将一路上自己听闻过的传闻掺杂
捏揉在一起,告诉老板娘那是近代以来最贴近佛法,受神佛疼宠,许是唯
一能得大圆满的人。
老板娘满脸的恍然大悟,连忙对着那尊刚刚差点就被她扫地出门的雕
饰虔诚的拜了三拜。
明心笑了笑,并未告诉老板娘,那雕饰其实不过只是他们口中的“观
音化身”用来练手的雕刻。
在他还很小,还以为宝姑娘是他娘的时候,曾有那么一回,他看见宝
姑娘坐在寺门外,一手拿着块木头,一手拿着把小刀,也不管身旁路过的
师兄弟们是以什么样的眼神在看她,自故自的雕着手中的木头,将那段平
凡无奇的菩提木,一点一点的雕成了栩栩如生,仿佛只要将其放下地,下
一秒便会自己走动的木色僧人。
他以为那是要给他的玩具,与宝姑娘每次上少林见他时带来的那些小
物什并无不同,可她只是默默的笑着,不发一语的摸了摸他的头,将那尊
木僧人与小刀收回了袖中。
那之后他再没见她刻过任何东西。那时候他从没想过问上一句她刻的
是谁。
从那些虚虚实实的传闻中,明心几乎可以肯定,那所谓的“观音化身”
就是宝姑娘,而她所找寻的人,是不晓得何时消失了踪影的“不死青灯”。
他想,那个将妙吉祥给了宝姑娘的人,或许正是那个“不死青灯”吧。
那么“不死青灯”究竟去了哪?“观音化身”最后出现是在二十年前
,宝姑娘在那之后不再继续寻找,是找到,还是放弃了?
他既想,又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莫怪佛经里说,由爱生忧患,由爱生畏怖。爱者皆苦,苦生桎梏。
向老板娘告辞离去时,明心收到了师父寄来的书信。信上提了寥寥几
句问候,简单的说著自他离去后,山上一切如常、莫念莫挂,并让他代为
跑腿,至扬州寻一位故友,替他从故友那取回一些东西。
师父的信上并未提到要明心去取回什么,只说见到人后,将信给对方
看,对方自然就明白了。
明心从未明白过他师父明白的明白,却也不曾质疑过。长年的佛门生
活让明心体悟到,但凡所有师父说了可他不明白的,都是禅。禅是只能意
会,不能言说的,倘若意会不到,那也无妨,只管照着师父的话去做就好。
于是尽管明心一心想着在厘清自己心意,确定自己究竟想怎么做、想
要个什么样的结果,以及怎么面对宝姑娘前不往扬州去,以免一不当心就
在街上碰著了宝姑娘,还是摸了摸鼻子,在老板娘的热情坚持下,搭上了
前往扬州的便车。
※
瘦西湖旁有着一间小小的,不起眼的小庙。
没有庙名的小小旧庙中,只有一名年迈的庙祝,以及对堂进去唯一的
一尊佛像。
明心从包袱中取出他师父的信,老庙祝接过了却未曾打开,只是耷拉
着眼皮,上下打量了明心好一会,才缓缓抬手指向右侧的耳房。
“还是住那,成么?”老庙祝话语含糊的问,没等明心回答就打算替
他将包袱行囊放过去,吓得明心忙说不用,自动自发的暂住了下来,成为
小庙睽违已久的挂单和尚。
一眼尽收全貌的耳房内并没有太多摆饰,阳光斜斜照入,亮堂了一室
,映的那些肉眼难见的尘埃如金粉沉浮,在烟火香檀的环抱中,约略有着
几分世俗之外的庄严。
然而引起明心关注的,却是炕旁矮几上搁著的瓷罐。
“那是先前挂单小庙的法师。”跟着明心身后进了房的老庙祝解释,
“法师一生功德无量、福荫苍生,寂灭之后,曾受法师恩惠的檀越不忍法
师佛骨暴露荒野,便将法师佛骨送回小庙,由小庙供奉。小庙空房有限,
希望小师父不介意与法师共室。”语毕,老庙祝双手合十朝着那牙白色的
瓷罐一拜,竟让人不晓得那句“不介意”究竟是对着谁说的了。
老庙祝让他别介意,他应了声,没多说什么。
佛家说“空”,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换做一般人,知道自己所寄宿的屋里放着装有骨灰的坛子,别说晚上
睡不好,怕是连住都不敢再住。但对佛家来说,生死病老、皮骨血肉,不
过是相的不同面,是无须执著、无须在意的事物。
更何况那瓷罐里装着的,同是佛门子弟,明心自然不介意。
是夜。
巡逻的更夫敲着手中的锣,一慢两快,“咚——咚!咚!”的锣响声
传遍寂静的街头巷尾,提醒著未寝的人此刻已是三更天。
正当明心一如昔往,默诵完作为晚课的《准提咒》准备熄灯就寝时,
由弱渐强,自一旁殿内传来的木鱼声使他停下了捻向灯蕊的手。
笃,笃,笃。
木鱼被缓缓敲响,一声接着一声,规律有序。
明心侧耳听着那笃笃作响的木鱼声,在确定那声音似乎是在引领、等
待着自己后犹豫了片刻,最后仍是提起油灯,就著微弱火光与屋外月光的
照映,摸著路朝正殿走去。
说不上自信,但他就是有种不论敲响木鱼的究竟是什么,对方绝不会
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任何人的直觉。
随着木鱼声来到殿门外,明心将殿门小心推开,在木门摩擦发出了令
人牙酸的咿呀声同时,殿内规律的笃笃声停了下来。
他就著被推开的门缝,看向那抹背对着自己,端坐在慈眉善目的佛像
面前的蒲团上,白袍红袈,被明灭摇曳的烛光映的庄严非常的身影。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对方呢喃了一句南无,朝他说著师弟请进。
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照着对方的话做,在闪身进屋后,反手将木
门阖上,不让皓白的月光扰了那一点昏黄灯火。
僧人似乎因此而满意,笃笃的又敲起了木鱼。
明心站在他身后听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句“师兄的木鱼声中
有杂音”便这么出了口。
“不是杂音,是凡音。”僧人道。
凡音,梵音。音近异义,明心却晓得对方指的是前者,于是他问:“
即使是师兄,心中也有凡俗之音吗?”
“和尚也是人,如何不能思凡?”僧人奇怪反问。
“出家人应求五蕴皆空,心有凡音,如何能空?”
“凡心是相,梵心亦是相。拘泥形相,苦执在我;心中有佛,如何能
空?明心定性,凡我两分;心中有佛,如何不空?”
明心又问:“出家人莫非不是出世之人?”
僧人反问:“未曾入世,何来出世?”
“若依师兄所言,和尚思凡,不损梵行,那么何谓出家?为何出家?”
“当相即道,缘起皆空。在尘不染尘,心远离三界,是谓出家。出家
不为其他,只为自觉觉人。”
“如何自觉?”
“行识缘灭,明心见性。”
“那么,又要如何才能明心?”
僧人莞尔而笑,答曰:“诚。”在他继续追着询问前道:“你得正视
自己心中的想法,对自己诚实,想便说‘要’,不想便说‘不要’。”
僧人说的容易,明心见性,诚以心问,这道理谁都明白。“……然而
有些事情,即使想,也不能说出口,不能要。”明心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语带苦涩:“并不是世间所有的事,都必须要有个结果。”
“正因为是世间的事,才必须要有个结果。”僧人否定道,“无法被
了结的因果,都是业障。既然‘因’已种下,那么不论是非善恶、如愿与
否,哪怕必须花上一世两世,也得求个结果。”
“师兄心有凡音,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么?”明心问,僧人答是,他又
问:“即使明知无果,也非得有个结果不可?为何?”僧人不答,他接着
问:“了结因果,不生孽业。师兄说的究竟是劝勉,还是经验?”
僧人轻轻叹了口气。
“师弟若不嫌弃,便听我说个故事吧。”
僧人并不是一个好的说书人,不懂故事的起承转合,也不懂适时的加
油添醋增加故事的精彩与煽情。他就事论事的,以谈论天气的语气诉说著
,其乏味可陈的程度,就连单调平板的诵经在精彩与耐听上都更胜一筹。
僧人的故事中,有个情深不寿,在佛前立誓以七世早夭换取一世情深
的傻姑娘,有个不言不语,为了寻找那个姑娘的转世而向神佛许了一眼因
缘,替心上的姑娘挡灾受厄,舍身成仁的哑和尚。
明心诧异,这故事里的人听着怎么有些像是……“不死青灯?”
僧人唸了句“阿弥陀佛”,算是默认。
明心瞠目结舌的看着僧人的背影,好半晌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许久后,明心终于从喉间挤出了亘旋在他心中已久的问题,“你……
你后悔过吗?不问回报,一心守候,哪怕明知没有结果……你后悔吗?”
“这问题该当由我问:你可曾后悔?”明心不答,僧人了然大笑:“
然也,贫僧亦同。”
僧人道:“贫僧一生佛前参拜,不过只是想为她求一世平安;愿免她
忧,愿免她扰,愿她一世无病无痛、愿她一生无惊无险、永保良善;愿有
人与她共黄昏,有人问她粥可温,有人将她放在心上,珍宠疼惜,待她如
珠如宝……”
“……若她欢喜,我便欢喜。”明心低低的唸,与僧人说着相同的话
语,两人的声音重合相融,终成一声。
在即将燃尽的烛火劈啪声中,更夫一慢四快的打着帮,“咚——咚!
咚!咚!咚!”的打更声传过巷弄,伴着晨起的第一声鸡鸣,不着痕迹的
将夜晚轻轻揭过。
逐渐亮起的天色透过窗纸映入,将屋内烛火所不能及的角落映亮,露
出了那些被隐藏在黑夜之中的事物,也映透了蒲团上白衣红袍的僧人蜿蜒
于地的衣角,照出了底下陈旧的青砖。
尽管心中早有猜想,实际感知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活人时”,明心
还是感觉满心说不上的难受。
他觉得这人不应该会死,他可是“不死青灯”啊,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又觉得,宝姑娘那么多年一直在寻他,若是知道他早已身逝,不晓得该
有多难过。他还想,假如僧人是因宝姑娘而有所执著,无法超脱,那么他
是否该带宝姑娘来见他,了结两人之间的因果,彼此不再执念?
然而僧人却说不用,说他所以在,不是因为执著,只是因为舍不得。
佛家说,舍得舍得,先舍后有得,能舍才有得,舍后得更多。说所有
的舍都是为了等待回向过来的得,借此劝勉人们不要将“身外之物”看的
太重,因为现在所有的失去与付出,将来都会得到回报。
然而并不是世间万物都适用那样的说法。所谓的“舍不得”,不是舍
弃了一样事物后什么也没得到,而是明明知道,明明清楚将这项事物、这
个人,放下、舍弃掉对自己来说才是好的,却情愿自己难过,情愿跪着咬
牙吞血走完荆棘路,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明明知道怎么做可以让自己过的更好,明明知道方法,并且有能力去
实现它,却没有那么做。明明知道舍弃了会得到更好的,偏偏不愿意、不
肯,这就是舍不得。
僧人说,他舍不得,心里总想着自己若是离开,会不会再也没人知道
她冷她饿、她病她伤,是不是世间所有苦痛,她都必须独力承担?
舍不得,所以有了他。
明心尚有话问,却见僧人施然而起,于将明未明中转过身来,双手合
十,朝他深深一拜。
在看清那张脸时,明心双目圆瞠,如遭雷击,一连往后退了几步,背
靠门板,抬手在他与自己之间来回比划,几次张了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于“不死青灯”其人,明心有过许多猜测,曾嫉妒过、羡慕过,也
仰望过,甚至曾经怨怼,认为自己生不逢时,注定这辈子也无法超越他在
宝姑娘心中的位置,也想过或许这样挺好,即使没有结果,至少她喜欢的
是个能令他心悦诚服的人。
他作过许多假想,唯独不曾想过,终有一天他会亲自见着“不死青灯”。
更不曾想过,转过身来,白袍红袈的僧人会与他生着相同的一张脸。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明心心想:原来那句话是这么解释的。
舍不得,所以有了他。
甘愿再入轮回,受这娑婆世界八万四千苦难,度万死千生百磨练,不
是为了其他,只是为了再见宝姑娘一眼。
他忽然想起年幼时,师父曾经告诉他一个故事。
说有个人修了一辈子的闭口禅,不言、不语,仿佛他生来便失去了诉
说的能力。庙里的小沙弥不曾听他开口说过只字词组,便问老师父:这人
是哑巴吗?老师父告诉小沙弥,那个人不说话,不是因为哑巴,而是请求
、是还愿。他在佛前参拜,许愿用一生的不言语,换取他心上的姑娘一世
平安喜乐。于是佛主真的给了他一句话的因缘。这一生,他只能说一句话
,而那一句话,是苦、集、灭、道,是因果真理。是他一生所求的因缘结
果。
师父说那故事所要讲述的是“愿”的强大,是心诚则灵。只要诚心许
愿,上天自然会实现他的心愿。
那时明心问过师父,假如一辈子只能说一句话,那么那个人会和谁说
些什么?师父告诉他,故事的结尾并没有诉说那么多,那个人究竟会说些
什么,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因为那并不是故事的要点,故事所
要讲的,不过只是劝勉人们要诚心许愿、要有坚定的意志去守住自己的愿。
在知道“不死青灯”的故事,在见过他以后,明心觉得自己似乎明白
了那个答案。也许他守了一辈子,不过只是为了在最后,在他心爱的姑娘
阖上双眼前,问一句这辈子她过的幸不幸福而已。
僧人问他为何并不存疑,又为什么在诧异过后选择了接受。
明心坦承回答: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心。
万象因心,僧人的样貌,必然是依他心中所想,以最能度他的模样现
相。既是心中所想,他又何必心存质疑?明心情愿相信僧人的话,相信他
所说的每一句不后悔、舍不得。
相信世上真有轮回,这座世间,他只为她而来。
天色大明之后,明心自梦中醒来,发现哪里有什么佛像,哪里有什么
和尚。桌上的灯油早已燃尽,屋外的鸟声啁啁,他依旧保持着前晚入定的
姿势在炕上打坐,像是夜里殿内的对话,不过只是一场心问的梦。
梳洗过后他向老庙祝问了纸笔,提笔就书,一边写着准备寄返给山上
师父的信,一边随口似的问道:
“昨日疏忽之余未曾问及,不晓得与我同房的师兄可有法号,如何称
呼?”老庙祝问他怎么突然好奇了起来,他眼也不眨道:“难得有一寝之
缘,贫僧想为师兄诵上一经。”
老庙祝看向他的表情十分微妙,“老朽也不晓得法师的法号是什么,
法师对自己的事向来不爱多提。但曾听人说过,江湖上似乎给法师起了一
个称呼,叫什么青灯来着的……”讷讷说完,老庙祝话语一转,问向明心
:“不知小师父接着有什么打算?可有预计要上哪去?”
“贫僧打算先去一趟秀坊。”
“何故?”
“寻人。”不等老庙祝接着问,明心自己回答:“我打算到那找寻当
初替师兄殓骨的那位檀越。”
“找著以后呢?”
“我想用一个故事,和她换另一个故事。”
“故事?”
落下最后一个字,朝溼润的墨迹吹了两口,明心垂眼,轻轻的笑了出
声。
“嗯。关于一个不会死的和尚,以及他心上珍宝的故事。”
※
她已经忘了手上生而具来的胎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淡了。
可她始终记得,当那个胎记完全褪去时,在远处的某方,有个和尚会
死,而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醒来,不会有人认出他是传闻中那个不死的和尚
,或许也不会有人特地为他收骨,就这么任由他曝尸荒野,将血肉皮骨尽
数归还给这座世间。
那是她一生的英雄,一生的守护,一生常挂心上的求不得、不可说。
她开始用胭脂涂抹著那个胎记,照着上头的图案一笔一划涂满,自欺
欺人的说:好,这么一来这印记又恢复色泽了。和尚不会有事了。
开始踏上她不归的旅途,假如能在他活着时找到他,那便告诉他,他
守了她前半生,而她想与他守余生;假如来不及在他活着时将自己的心意
告诉他,那么天地浩荡,至少还有她愿意为他殓骨收埋。
她甚至特地上少林讨教,以修一辈子的闭口禅,不言、不语作为还愿
,向漫天她半尊也不认识的神佛祈祷,换得了神佛承诺的因缘。
神佛承诺在她有生之年,必然能再见到那个和尚,而她的时间,也永
远的停在了那个时候。她会病、会痛,但不会老,倘若没受什么致命伤害
,当是连死也不会的。
她有了无限的时间,踏上他曾走过的路,一如他曾经的那般,在茫茫
人世中找寻着他。
她会在每到一处后刻下他的雕像,希望即使不过是自我暗示也好,一
直守护着她的那个和尚,也能同样的守护着那些善良的人们。而他们的感
谢与善意,能化为无形的功德,回向给他,护他平安。
她已经忘了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去过哪些地方。人们口中开始出现与
她有关的传言,但她从未在意。
在无名的村落里找到他,亲手为他将枯骨敛起的那天,她捡到了一个
刚出生不久便被父母抛弃的孩子。那孩子既不哭也不闹,被她抱起时,即
使只有一刹那,那孩子微微睁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一眼,就只是一眼而已。腕间的胎记隐隐发烫,那温度一路顺着血脉
流回心底,熨的她以为自己早已冰冻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少林里的老和尚说,皮相或许会变,本质不会。假如妳诚心以对,神
佛自然会保佑妳,当妳遇见他时,不论他以什么姿态出现在妳的面前,妳
的心会知道。
她将脸贴著怀中婴孩的身子,无声的在心中感谢著上苍。
这一次,她绝不放手。
写在后面:
不晓得有没有人看到一半发现哪里不对劲呢?
是的,没错,这篇是之前写过的枯荣轮回(#1KbR1D2C)的续篇。XDXD
枯荣轮回写的是秀秀的故事,那么心问就来写轮回转世后的和尚的故事吧。
本来想说七夕嘛总要给故事一个圆满,结果不小心写着写着就…
拖了好几天,变成徒弟的生日贺文了,想想这样也好,也是圆了她想看这对HE的心愿。
最喜欢写佛秀HE文了,谁都不能阻止我!^ 3 ^
以下按惯例小科普:
首先说一下缘与轮回。
佛家不讲永生,只谈轮回…
所以佛家不会说什么“信菩萨得永生”的话,
他们只会说“这辈子作好事积善因,下辈子投胎才能得善果”。
佛教的最高境界是“涅槃”,涅槃是一种非生非死、不生不灭,
跳脱一切因果轮回之外的大境界,那是没有生死可论的。
至于缘,缘其实是佛家许多思想的根本,
佛家认为世间的所有因果都可以用一个“缘”字作为解释。
聚散离合,所见皆缘。
从这边再补充一个吧…
在宋朝以前,中国并没有明令僧人不能结婚(明朝也没有这规定),
虽说情理上不能接受,但法律上是被允许的(至于会不会被道德批判那是另一回事)
“和尚不能谈论婚姻情爱”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也不晓得,
查来查去好像只有中国佛教这么说,但扣掉道德问题,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出于缘,
爱情、婚姻当然也是缘的一种。
与其逃避不如直面并且处理,看是接受还是放弃,既然有因,那就必然有果,
了结因果这才是佛家的作法。
佛经上说︰“心离三界才是出家。”比起“是不是和尚”,心才是出家与否的判别…
我是这么认为啦。别忘了佛家也说不要执著于相啊。XD
“稽首皈依苏悉帝…”“南无三满哆…”“愿以此功德…”“誓愿度众生…”
——以上四句。
第一句“稽首…”出自《准提咒》,是佛教徒(中国的)念诵咒文前会先吟唱的偈文。
准提咒是佛教的重要咒语之一,是早晚课的十小咒之一,是求福佑、如愿的咒语。
第二句“南无三满哆…”出自《消灾吉祥经》,也是早晚课十小咒之一。
佛经中说“若诵此咒一百八遍,灾难即除,吉祥随至”,是消除灾难、带来吉祥的咒语。
第三句“愿以此功德…”是《回向偈》中的其中一句,跟第四句“誓愿度众生…虚空有尽
,我愿无穷。”的《大慈菩萨回向偈》同样,是替人祈求的咒语。如果是替别人诵经,想
将诵经的功德回向给别人的话,就要唸这个,让神明知道这个咒语是替对方唸的,希望神
明保佑对方、替对方消灾解厄。
宝树婆娑
宝树在佛教语中,指的是七宝之树,即极乐世界中以七宝合成的树木。
不过其实在佛教传说里的宝树不叫“婆娑”,而叫“菩提”。
宝树婆娑一词,除了用婆娑形容树影外,
另外就是我很喜欢红楼里面写到的“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著长生果”一句。
悉利(Sili)
Sili这个梵字是一个代表吉祥的文字,它指的是拥有这个文字作为护身符的人,
在碰到各种事象(如天变、地变)时,能被守护、消除灾厄。
所以又叫“妙吉祥”,是个被认为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幸福护符。
(梵文的字符都有自己的意思,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字)
会者定离
《遗教经》中提道:“世皆无常,会必有离。勿怀忧也,世相如是。”
其实就是说缘,说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无常,即使是世上常会的人,也必有离散之时。
劝勉人们不要因为分离而心怀忧虑,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南无
南无是“归命、礼敬、归礼、救我、度我、皈依”的意思,
是众生向诸佛菩萨至心归依信顺的话。
后方常接佛菩萨名号,如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等。
檀越
朋友跟我提了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不是常识对不起。XDDD
檀越是佛家术语,意思是“施主”…是僧人对施主的另一种称呼(专业版←并不)。
《中华佛教百科》:
“檀”字为梵文,意为“布施”,“越”字是汉文,指的是“越”过苦海。
三更天、五更天
三更半夜大家都懂,特别提出来只是想说,“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
三更是夜正深、鬼怪出来活动的时候,五更鸡是即将天亮,鬼怪该回去,属于人的时候。
白袍红袈
…其实就是剑茗套。我可喜欢和尚的剑茗套了,那一身红白相间看起来多俊俏。
我徒弟当年本来要玩七秀的,结果就是因为在人物选择接口不小心点到了和尚,
被白袍红袈的剑茗和尚帅了一脸,结果从稻香村出来后她就左转去了洛阳,
上了少林成了和尚,然后穿着一身剑茗回来帅我一脸…
虽说其实不管穿哪套校服的和尚我都喜欢,但我认为看起来最俊俏的必须是剑茗。
娑婆世界、八万四千苦难
娑婆是佛家语,是“堪忍”的意思,也作“忍土”,指人世。
八万四千苦难,这句其实是出自《贤劫经》中提到的“八万四千法门”。
“八万四千”是佛学术与,在佛法中多用来表示数目极大、范围极广之义。
然后佛说人有八万四千烦恼,因烦恼而生八万四千法门……
这边就把烦恼衍生为苦难了。XD
明心见性
少林第九代弟子,明心见性。
文里我想说的其实是要明白自己心里真正所求的是什么,简化了很多,
但其实这句的真义…它要解释有点复杂欸(爆炸)
我尽量简单说一下。
明心见性是“悟”的一种境界,是深究本心,照见或如实显现自心的影像,
从而见一切内外法的真实形象和法之实相(也就是所谓的“法相”)。
真的要说的话,它其实可以涵盖整个佛教所有思想以及经论…
简单来说就是我上面讲的那个意思,复杂来说有兴趣的人可以自己查查。XDXD
最后请让我偷偷地…上个同人本的印调。XD
嗯,只是印调,不是预购。http://www.plurk.com/p/l6x3gg
其实板上基本都能找到全文,看的喜欢的话就好,不用太捧场收本支持也没关系,
印本只是因为我自己想收藏罢了XD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