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桑德斯视角:民主社会主义与社会民主 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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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塞莫鲁(Daron Acemoglu) 2020年02月29日 12:00:00
曾几何时,美国政治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社会主义者永远不能担任高级公职。但
现在成为美国民主党总统提名主要候选人的却是一位自封的“民主社会主义者(democra-
tic socialist)”:美国联邦参议员桑德斯(Bernie Sanders)。
美国是否应当接受这一变革?
民主党人的初选内容比仅仅针对美国总统川普(Donald Trump)要多得多,人们渴望彻底
解决严重的结构性经济问题促成了桑德斯的崛起,在二次大战后的数十年中,美国经济生
产率稳定成长,所有工人的工资(不考虑教育因素)平均每年以超过2%的速度递增。
但这在今日已难以为继。
过去40多年来,生产率成长乏善可陈,经济成长放缓,越来越多的收益比例流向了资本所
有者、以及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此外,平均工资停滞不前(透过通膨调整后),拥有高中
学历(或以下)的工人工资实际呈下降之势。
只有少数几家公司(及其所有者)主宰整个经济,收入最高的0.1%拿走了国民收入的逾
11%,此一数字在20世纪70年代仅为2.5%。
但民主社会主义是否能治愈这些顽疾?
作为一种视市场经济为本质不公平、不平等且不可救药的意识形态,解决办法是切断这种
制度最重要的生命线:那就是对生产资料的私有制,相较公司及所有机械设备由一小群所
有者掌握的制度,民主社会主义者更乐于接受“经济民主(economic democracy)”,也
就是将企业交由工人或由国家运营的行政机构所控制。
民主社会主义者将他们所设想的制度与苏联式制度进行对比,他们认为,民主手段完全可
以实现目的。
但(拉美)最新的生产社会化尝试严重依赖反民主制度,这恰恰引出了美国目前辩论的另
外一个问题:民主社会主义已与社会民主(social democracy)混合在一起,同时不幸的
是,桑德斯助长了这种混乱局势。
“社会民主”指的是20世纪整个欧洲,尤其是北欧国家兴起并在欧洲占据主导地位的政策
架构,同样侧重控制过度的市场经济,减轻不平等,改善最不幸群体的生活水准。
尽管桑德斯这样的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往往以北欧社会民主为榜样,但这两种制度间实际
存在着深刻必然的差异。简言之,欧洲社会民主的目的是规范市场经济,不是取而代之。
我们以很早就与马克思主义(Marxist ideology)意识形态和共产党保持距离的瑞典社会
民主工人党(Social Democratic Workers Party, SAP)为例,来了解社会民主政治的演
变方式。
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的创党领袖布兰汀(Hjalmar Branting)创建了一个平台,不仅吸引
了产业工人,也吸引中产阶级。
最重要的是,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通过民主手段争取权力,在体制内为改善绝大多数瑞典
人的生活条件而付出努力。在大萧条后的首次选举中,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领袖汉森(
Per Albin Hansson)称该党为“人民之家(people’s home)”,并且提出了包容性议
程。
选民们以高得惊人的41.7%的得票率奖励了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使之与农业党(
Agrarian Party)结成了执政联盟。
在又一次取得压倒性选举胜利后,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于1938年组织了一次由企业、工会
、农民和政府代表组成的会议,此次会议在度假胜地萨尔斯巴登(Saltsjobaden)开启了
合作劳动关系时代,决定了瑞典往后数十年来的经济。
瑞典社会民主契约的关键支柱是集中设定工资制(centralized wage setting)。
按照雷恩-麦德纳模式(Rehn-Meidner model,以2名瑞典现代经济学家的名字命名),工
会和商业协会谈判了全行业工资,政府则负责维持积极的劳动力市场和社会福利政策,同
时还投资于劳动者培训和公共教育。
结果导致工资大幅缩水:所有从事相同工作的人,无论技术水准、公司盈利能力,均获得
同等数额的工资。
上述制度并没有导致生产资料社会化,反而支援了市场经济,因为它允许生产性企业繁荣
发展,投资和扩张,竞争力较弱的对手却为此付出了代价,因为工资水准按行业设定,由
此产生的回报(利润)得以留在生产率提高的公司。
不出所料的是,在上述制度下,瑞典生产率稳定成长,瑞典公司在出口市场上拥有极强的
竞争力,此外,其他北欧国家也建立了类似的制度:在部分颇具说服力的案例中,建立上
述制度的并非社会主义者或社会民主人士,而是中右翼政府(center-right governments
)。
从广义的角度看,社会民主成为战后工业世界繁荣的基础。其中同样包括美国,新政(
New Deal)和随之而来的改革强化、建立了社会民主契约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集体谈判
、社会福利政策和公共教育。
当知识和政治潮流偏离以市场为基础的社会民主契约时,情况通常就不会太好。
20世纪60年代起,瑞典和丹麦工会在更为激进的左翼力量影响下,全面拥护民主社会主义
,并开始要求经济民主和直接控制利润。
在瑞典,引发了与企业的激烈谈判,并因此设立了“工薪者基金(wage earner funds)
”,于是公司利润的一部分(通常以新股发行的形式)会被放入公司一级的劳动者基金。
上述变动破坏了企业和工会之间的合作协定,并扭曲了先前推动投资和生产率成长的激励
措施,截至20世纪90年代初,上述制度的缺陷已显而易见,这套制度也因此而遭到唾弃。
当自由市场思想潮流导致社会民主契约右偏,同样会带来糟糕的结果。在生产率表现同样
温和的情况下,不平等现象逐步扩大,只留下已然千疮百孔的社会安全网络。
因此,我们需要的不是市场基本教义(market fundamentalism)或民主社会主义,而是
社会民主。
美国需要有效监管来控制集中的市场力量,工人需要更大的发言权,公共服务和安全网络
则需要加强,最后,但同等重要的是,美国需要一项新的技术政策,以确保经济发展轨迹
保障所有人的利益。
上述这些均无法透过公司社会化来实现,尤其值此全球化和技术领导型企业主导经济成长
之际。
市场必须受到监管,而不是遭到废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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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宫视角:川普很怕面对的挑战者 就是比他更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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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鲁(Elizabeth Drew) 2020年02月28日 07:00:00
11月的美国总统大选是现代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大选之一。越来越极权、忿恨和危险的川
普(Donald Trump)能否继续掌权4年,将决定未来美国是什么样子。
2020年的大选不会是典型的大选:两党在程度上有差异,但在类型上相同,首先,民主党
必须选出候选人,而这一回,竞争无比激烈。
前任副总统拜登(Joseph Biden)第3次尝试角逐白宫主人宝座,但表现似乎不如前两次
。拜登是个有人缘的领袖,一位具同理心的体面男子,待人和善,但正是这种讨人喜欢的
特点,可能让他在选举中铩羽。
他缺少了(我称之为)“总统特征”的东西:即尊严感和孤家寡人感,要让人感到抵触他
很不明智,他还缺少了一种暗示:提醒民主党尽管他曾担任欧巴马(Barack Obama)的副
总统、但并无法让选民知道他将如何治国。
华伦(Elizabeth Warren)大势已去也不足为奇。
一开始,她面对问题时说“我有一个计画”,她熟谙美国政府,也吸引了一群死忠拥护者
,但她似乎没有认识到,实施如此多的新计画是不可能的事。
她的部分联邦参议院同僚(包括盟友)早告诉我,她无法“讨好处”,她们不喜欢华伦那
“假仁假义(holier-than-thou)”的态度,华伦所面临的冷感,不是和粉丝一起自拍就
能解决。
另一联邦参议员桑德斯(Bernie Sanders)也是过度承诺的受害者。
他仍然是年轻选民心中的最佳人选;大部分年长选民质疑他能否兑现所有承诺,包括公立
大学免费和赦免学生债务。
华伦和桑德斯都陷入了“全民健保(Medicare for All)”的麻烦。
两者都没有说明,如何利用单一支付系统取代“欧巴马健保(Obamacare)”,而同时不
需增加中产阶级税赋,部份工会也因这将取代先前所谈成的更好健保计画而反对。两人都
为了促成上述计画而放弃了其他福利。(华伦随后调整了方案,但仍无法令人信服。)
桑德斯自称“民主社会派(democratic socialist)”,在党内团结被视为击败川普的关
键的时候,他是个麻烦人物,桑德斯僵化的意识形态限制了他的追随者数量,他未能扩大
选民基础。
尽管赢下了毗邻家乡佛蒙特州(Vermont)的新罕布什尔州(New Hampshire),但所获选
票较2016年减少了50%。
但在目前,我们无法排除桑德斯可能赢得民主党的总统提名。
在新罕布什尔州初选前的四场晚间辩论出色表现,民调居第3名的联邦参议员克洛布夏(
Amy Klobuchar)(在爱荷华州,她排名第5)成了人们口中的“崛起(a surge)”。
但辩论绝非总统能力的唯一指标:辩论检验是否可爱、聪明、有远见,但并无法揭示候选
人的性格、判断力、好奇心、智慧和外交技巧。
目前,克罗布夏崛起的障碍是她待不好的名声,这让她难以吸引和留住优秀的助手。
克罗布夏缺乏远见,她在兵不血刃拿下明尼苏达州胜选的经验显然令人印象深刻,当时她
仅强调底层出身(她的祖父是一位煤矿工人)但未说明自己的公司背景,包括美国最大、
也是最具争议的私人公司:农商巨擘嘉吉(Cargill)。
38岁的布塔朱吉(Pete Buttigieg)是民主党角逐总统提名候选人中最大的黑马,他的聪
慧冷静皆非凡人所及,尽管对手们讪笑布塔朱吉的政治经验只有印第安纳州(Indiana)
南湾市(South Bend)小城市的市长,但联邦专案的成功让他为人所熟知。
他曾志愿参军,在阿富汗服役,并且比大部分竞争对手(除了拜登以外)更关注外交政策
。他泰然自若地承认自己是已婚同志,他有一种扭曲的幽默感,巧妙揶揄反对者的风格让
人不禁想起欧巴马。但这就足以获胜吗?
克林顿(Bill Clinton)曾诉诸同理心,美国人也目睹欧巴马2012年在桑迪胡克(Sandy
Hook)小学大屠杀惨案后的啜泣。
很难想像布塔朱吉会哭,因他给人的印象是“高冷(come off)”,一如他曾经担任麦肯
锡规划师(reserved McKinsey planner)的形象,这可能是到目前为止他难以吸引少数
族群选民支持的原因,其他原因还包括他在市长任上作出争议的人事决定。
你可以想想布塔朱吉的睿智、迅速幽默感能够让川普自乱阵脚,但全美选民能否如民主党
选民那般接纳同志候选人,还在未定知天。
3届纽约市市长彭博(Mike Bloomberg)加入战局后,便受到了外界严格的审视调查:这
让他陷入汹涌暗流。
例如,他被指责为种族主义,特别是他在市长任内推出的“拦截检查(stop-and-frisk)
”,以及他经商时的“直男癌(misogyny)”;他在成为市长前所发表的下流言辞现在也
广为流传。
但彭博的财力雄厚,可自掏腰包参选,并透过赞助候选人、提供市长培训项目(大多是黑
人,同时也帮助妇女晋升)等为自己打造了重要的联盟。
此外,彭博的执政经验以及冷静的能力让他吸引了大量选民。
彭博的主要吸引力在于他被视为最能击败川普的候选人,川普很怕面对一个比他更富有的
挑战者(并且显然知道川普先前在纽约见不得人的商业行为)。
能买来的政治优势也许不公平,更或者是错的,但川普是一个使人警惕的人物,许多选民
到现在似乎仍甘愿忽略这不可原谅的因素。
因此,2020年的大选是美国民主遭遇危机的一次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