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英国“不舒服艺术导览”:揭开帝国黑暗面

楼主: AsamiImai (今井麻美)   2019-12-14 17:04:20
英国“不舒服艺术导览”:揭开帝国黑暗面的博物馆挑战
https://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4/4200085
某次在英国参加研讨会时,与会的研究者说了一个博物馆笑话,“大英博物馆根本一点都不英国!”(The British Museum is not British at all!)当下众人都会心一笑,因为我们都深知“博物馆”这个机构所代表的殖民原罪,而大英博物馆又是其中名声最为显赫的机构之一,并且数次拒绝他国索讨文物的要求。
然而博物馆界的认知不等同于大众的理解,而有所认知也不意味着会立即采取行动,因此当“不舒服艺术导览”(Uncomfortable Art Tour)出现,用“奴隶贩子”、“小偷”等罪名指控英国历史上最赫赫有名的人物时,像是火辣辣的一记巴掌,打在博物馆机构的脸上,有种逼着馆员出来面对的叫板意味。
https://youtu.be/iiBxoZrAxNw
由年仅24岁的历史硕士生普洛特(Alice Procter)成立的“不舒服艺术导览”,带领观众走访英国最富盛名的博物馆与美术馆,包含国家肖像画廊(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泰特美术馆(Tate Britain)、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The V&A),透过各式各样的展品,讲述“博物馆员不会告诉你的展品故事”,包含他们如何从原有族群掠夺而来、物件的制作与生产又反映了何种殖民压迫结构等。她发给每个观众一个胸章“像赃品一样展示它”(Display it as you stole it),大喇喇地别在身上。
普洛特最初发起导览时,根本没有意料到会如此畅销,几乎快成为她的一份正职工作。但她的大胆尝试也遭受批评,英国保守党议员兼历史学家夸腾(Kwasi Kwarteng)认为:以二十世纪的标准评断十八世纪的作为,一点都不学术。针对历史人物的定位需要思辨,但以辱骂性的方式称呼并非讨论的方式。
究竟“不舒服艺术导览”的批评根据为何?一向予人专业权威形象的博物馆,其收藏为何会成为争议之所在?而英国的博物馆又与大英帝国的殖民过往有何关联呢?
“给我一个博物馆,我把全世界展示给你”
在博物馆向大众普及以前,文物、艺术品的收藏,过去只限于王室贵族或是学者教会,平民是毫无眼福的。直到十八、十九世纪,伴随着民族国家与政治改革,公立博物馆逐渐兴起,透过雄伟古典的建筑、丰富的收藏,博物馆展示民族国家的光荣,同时赋予及诠释艺术作品与文物的价值。
然而,所谓的帝国光荣、所谓的理性文明,有许多是建立在海外殖民地人民的痛苦上,甚至许多是以不正当的手段偷抢获得。因此,许多博物馆的馆藏现在都被要求归还回母国,又被称为“文物返还”,包含大英帝国最知名的帕德嫩神殿遗迹、罗赛塔石碑等镇馆之宝。
不过虽然母国主张其为文物的出生地,保存文物的场馆往往主张该文物于机构的历史亦同等重要,以及文物属于全人类共享,不限于该国。加上欧美等前殖民母国的博物馆往往拥有较完善的保存展示条件与学术资源,能够对文物进行较好的管理与研究,能发挥更大的公共价值,因此拒绝其母国的索讨要求。
除了文物本身,博物馆如何展示、诠释物件,近年来也不断被检讨。看似客观、专业的叙述,是不是往往只从“白人”的观点出发?普洛特就以一幅画?例,画家根据当时广为流传的轶闻描绘出想像的画面:当非洲酋长问起“英国为何伟大”,比起承认其庞大的军队、武器、货物,维多利亚女王给了这位非洲酋长一本圣经,解答他的疑惑,也因此这幅画被称为“英国伟大的秘密”(The Secret of England’s Greatness)。
这显现了当时的英国人如何看待自身与世界的关系,画家的爱国主义与宗教倾向不言而喻。观众需要进一步了解背景脉络,而非全盘接受画家的描绘为真实,才能对当时的历史有更全面的理解。
博物馆的反击:“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偷的!”
虽然普洛特自主性发起的导览,没有与馆方有任何直接互动,然而她的批判依然启发了博物馆的回应。从2018年十月起,大英博物馆开始举办每月一次的“馆藏历史”免费讲座,介绍馆内文物的由来。“不是每个文物都是欧洲人偷来的”,负责南亚馆藏与亚洲民族学研究的策展人香萨利(Sushma Jansari)博士澄清,譬如东印度公司军官斯图亚特(Charles Stuart)收藏的大量印度文物,为今日大英博物馆的南亚馆藏奠定基础。
单单看到“东印度公司”,可能就会予人殖民者掠夺的偏见,然而斯图亚特是当时少数反对强迫灌输基督教,并改信印度教的英国人,对于其收藏极其呵护,还聘请婆罗门照顾文物,与一般想像的殖民者有所不同。
普洛特对于大英博物馆的回应乐见其成,但她同时也认为这是博物馆的一个防卫机制:即使某些物品似乎是出于公平收购的结果,仍然要考虑当时的殖民背景与权力不平等关系。例如加拿大原住民海达族(Haida)的图腾柱虽是经由收购而非抢夺,但普洛特指出,其实是因为当时原住民族受到殖民者压迫缺乏金钱不得不出售的结果。仅仅只是争论该文物是否偷抢来,并未能全面的省思过去的权力结构与历史脉络。
其他另类博物馆实践
而事实上,除了回应博物馆的殖民过往,有些机构也开始反思过去对于性别的单一论述。长期担任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志工、关注LGBTQ议题的Dan Vo,时常在其推特中分享与众不同的看展观点,并从2015年就发起在V&A的LGBTQ固定导览,是伦敦的博物馆中第一个提供有别于传统的常态导览。2018年,他也受邀到剑桥的博物馆群,开发“衔接两极”LGBTQ系列导览,包含极地博物馆(Polar Museum)、菲兹威廉博物馆(Fitzwilliam Museum)、动物学博物馆(Zoology Museum)等场馆。
值得注意的是,Dan Vo与普洛特这类的另类导览发起人,都非属于博物馆内部的正式员工。他们是业余或仍在学的博物馆爱好者,出于对收藏与展览的反思,而决定与更多人分享他们的观点。这种非机构、非学术的介入,获得瞩目与欢迎,也显示了博物馆话语权的松绑与开放。这比起以往由博物馆邀请艺术家创作,来得更为自主、直接。另一方面,导览也不再仅被视为辅助展览的解说,导览者所提供的独特观点,越发被观众重视。
而普洛特分析她的观众组成,许多是年轻的白人女性,也有不少是博物馆员(特别是想要在机构进行类似实验的)、艺术学生或是从事教育者。大部分来参加的人都倾向同意导览的立场,甚少有挑衅或是意见不同者。整体而言,“不舒服艺术导览”吸引的还是对种族主义、殖民较为批判的同温层观众,挑战既有的博物馆传统叙事。
“感到不舒服,有时候不见得是件坏事,它代表我们正在有自觉的省视自身与世界”,普洛特说道。“我并不是要让人感到罪恶或难过,重点是要让人认知到过去历史上曾经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如何影响我?他们形成怎样的共犯结构?身处其中者又能做什么来弥补、消除(undo)呢?”除了感到光荣、认同,当代的博物馆经验更进一步的扰动、挑战观众。普洛特甚至认为,某种程度上,她“帮博物馆指出了馆方难以触碰的问题”。
最终,普洛特希望透过“不舒服艺术导览”,让博物馆改变他们呈现文物的方式,以及他们在说明牌上的叙述。而事实上,荷兰阿姆斯特丹热带博物馆已经开始这样的尝试了,该馆的馆藏大多来自殖民时期,因此馆方邀请少数族裔的青少年前来看展,书写他们对展品的观察,并将之并置在原本的说明文字旁,让观众看到不同的观点。
“不舒服艺术导览”展现了个人可以如何介入、挑战博物馆的叙事,即便你并非出身学院、出身博物馆业界。甚至可以说,正因为不受到机构的束缚,普洛特的导览才享有外部观察者的自由,得以提供观众另类观看与思考作品的方式。从今年6月之后,目前已经没有固定开团,但仍持续有和其他博物馆合作,例如11月在伯明罕的保伯美术机构(Barber Institute of Art)、明年更将触角延伸到当代艺术,预计在2020年初泰特现代艺术馆(Tate Modern)开团。
当然,煽动性的用字与海报,或许是为了吸引眼球的考量,但同时也可能会阻绝立场不同的观众。然而,有关争议、负面的历史,原本就很难一下子打进大众。透过趣味、生动的导览,已经是相对好理解与接收的管道。也唯有当越来越多观众关心博物馆的展示、收藏伦理与历史,才会有更多动力驱使馆方去回应、做出改变,向一个更多元、尊重的叙事趋近。
作者: ctw01 (0000)   2019-12-15 12:41:00
这个很有趣!博物馆倒是可以考虑合作,也能顺便反思帝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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