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红色渗透?逢中必反?撕裂澳洲的“中国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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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末,时任澳洲总理的滕博尔(Malcolm Turnbull)曾用洋腔洋调的汉语宣告“澳洲
人民站起来”,剑指澳洲与中国关系将面临新的局势。
这是由于过去数年内,坎培拉越来越感受到中国的影响力——包括代理人与政治献金——
无孔不入,滕博尔政府故而寻求透过立法、修法反制中国。前者如订立《外国影响力透明
化计画法》(FITS),目的在于揭露外国代理人的背后藏镜人;后者如《选举法修正案》
(ELA),目的在于禁止外国政治捐款。
经过近一年的审议,FITS等法案2018年在两大党共识下迅速过关,去年年中上台的莫里森
(Scott Morrison)政府,更将外国代理人的登记时程缩短,很大程度上便是为了今年选
举。然而在面临“中国影响力”介入问题时,澳洲拉起的“法律围堵防线”却也在国内产
生了分歧与分裂,且似乎正持续发酵中。
澳洲对中关系的关键转折,首先要回到对中采强硬立场的滕博尔政府时期。就外国影响
而言,滕博尔曾特别举工党前参议员山姆.邓森(Sam Dastyari)为例,强调境外势力—
—尤其是中国——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介入澳洲的政治议程。据媒体报导,邓森接受多
笔来自中国的餽赠,其中最大宗可能来自的中国富商黄向墨,他曾至少捐了4万4,000澳元
(约新台币95万)给邓森解决法律纠纷。
邓森与中国的金钱往来,让他被贴上了“上海山姆”的标签,外界质疑这是他不顾工党立
场、为中国在南中国海造岛辩护的主因。此外,邓森曾游说工党领袖不要与香港泛民主派
人士见面,也曾提醒中国捐助者被监听的风险,明显维护中国利益,最后被迫辞职。
在政治献金方面,过去澳洲可谓完全不设防,光是从2013到2015年,中国公司或个人向自
由党与工党等党派,共捐助了550多万美元(约新台币1.19亿),是最大的外国金源。其
中捐款最多的,当属前述的黄向墨及其所有的玉湖集团。行贿丑闻缠身的澳籍中国裔富商
周泽荣,也捐了不少,他亦是澳中友好交流协会(ACFEA)的金主。
除了捐赠政党政客外,中国对于澳洲社会方方面面的渗透亦不遗余力。如黄向墨与其他
商人大力支持的澳中关系研究院(ACRI),该智库机构的理事会成员包括中国银行、中国
建设银行等中国国营事业。ACRI名为中立,实则常常替中国发声,加上ACRI附属于雪梨科
技大学(UTS),因此也被抨击有损大学自主与公正。
又如黄向墨曾担任过荣誉会长的澳洲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ACPPRC)。此组织被部分澳洲
人士视为是中国统战部门的海外分支,但遭该会坚决否认,强调其目的是推动两岸和平统
一。该促进会曾对海外华人和澳洲人士做政治宣传,主张中国在南中国海争议领土的正当
性,引起不小争议。
有媒体调查显示,中国向澳洲主要政党捐款,以获取影响力,并在某些情况下,推行可能
违反澳洲利益的政策;媒体报告也提到,澳洲的百万华人是北京统战目标,像是赞助留学
生与住民参与中国官方活动,或控制华文媒体言论,不得报导敏感新闻。这些当然遭到相
关人士否认,甚至诉诸法律控告。
但另一方面,滕博尔政府的立法措施,也引起澳洲各界热议,学界因此展开关于中国的辩
论。
反对FITS等法案的部分澳洲与中裔学者表示,这些法律有损学术自由,因为根据条文显
示,任何人接收和处理涉及国家安全的机密资讯,将被视为犯罪行为。虽然基于新闻自由
,记者拥有豁免权,但法案并未提及学界;换言之,学者很容易被陷入罪,将无法畅所欲
言的进行公开讨论。且目前澳洲国内的政治气氛,过于聚焦于所谓的“中国影响力”,可
能会让政府藉国家安全为由,破坏公民自由的平衡。
部分学者们更指出,政治立场不可简化为“亲北京”或“反北京”,这样只会造成社会两
极分化。他们也指出,澳洲如果陷入对于中国的过度恐惧,或考虑采取惩罚性措施、限制
亲北京者的权利,会让群众开始猜测特定族群的忠诚度,制造不必要的内部压力。因此要
求先撤销立法草案,进行全面性的磋商。
支持FITS等法案的澳洲与中裔学者则反驳,中共的一些活动已构成对澳洲政治和社会的严
重干涉,包括影响选举、学术自由、监视学生等。他们主张,现有的立法不足以保护澳洲
的主权,必须要有新的法案,而这些法案不是只针对中国,也不该只针对中国。
在讨论中国影响力时,支持派学者特别强调,华人或许基于民族血统,对“中华文化”
存有感情,但这与中共定义的“中国”是两码子事,直接将民族情感与国家认同连结并不
恰当。他们也指出,有澳洲安全情报组织(ASIO)早就对外国干涉内政之事给予特别警告
,政府有必要认真看待。这不是出于种族主义,而是对国家利益的真正关注。
所谓的“特别警告”,可从ASIO局长刘易斯(Duncan Lewis)所言领略一二。他曾表示
:“外国”试图影响澳洲的政经、国安、外交与侨民各个方面,并进一步塑造公众舆论和
媒体观点,引往决策者走向有利中国的方向。刘易斯虽然避免提到外国究竟是哪国,但从
其证言脉络不难推出就是指中国。
ASIO在最新的年度报告里,亦表达“外国”试图干涉澳洲的种族和宗教社群,旨在减少对
外国政府的批评,达到该国的政治目标,而此类举措可从澳洲与台湾学者对微信的联合研
究略知一二。
根据该研究,特定微信新闻帐号,在特定期间内(如共产党代表大会等)所发出的文章,
几乎与中国党媒的报导内容完全一样,等于为中国政府传声。另外,尽管帐号是面向海外
华人,但对敏感的内容,如六四民运等,它们也会自我审查,或刻意避开政治议题,以八
卦娱乐话题强调与中国的文化联系。
对于在澳华人来说,如果太依赖微信资讯,相当程度上等于自绝于澳洲英语文化圈之外
,加上中国教育既有思维的束缚,更让中国移民难融入主流社会。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近
来有越来越多的澳洲政治人物——无论是华裔或者白人——也开始使用微信与汉语选民沟
通,以获取支持,微信也有望借此转型,成为中国移民理解民主社会运作规则的工具。
在朝野及学界的激辩下,FITS与ELA于去年年底陆续通过生效,其效果也于今年大选前逐
渐浮现。像是黄向墨原持有的澳洲永久居留权,在今年遭到撤销,并遭拒绝入籍;澳洲前
联邦贸易部长罗伯(Andrew Robb),辞去了中国岚桥集团(Landbridge Group)的咨询
工作,该集团拥有澳洲达尔文港99年的租约。
又如前维多利亚州州长布伦比(John Brumby),卸任后成为华为澳洲董事,但今年他却
突然以接任大学校长为由,宣布辞职。外界猜测,他是想在美国调查华为、澳洲政府宣布
禁用华为5G核心设备之际,避开风头。
这些政客的求去各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很难不跟FITS联想在一起。因为FITS要求澳
洲人在代表外国政府从事活动时,必须先行登记,可执行的活动包括政治游说、官方宣传
等;如果未能合法登记,或是提供虚假资讯等违法情事,可能会受到最高6年的监禁与8万
澳币以上的罚款,可谓相当严格。
当然,以这些政客的人脉与法界关系,未必会受到FITS的影响,或者可选择依法登记。但
是在当前的政治氛围下,为求明哲保身,政客们宁愿放弃中资企业的高薪,某种程度上也
显示出亲中变成一种原罪。
不过,法律固然禁得了某些人财管道,但“人民发大财”的手法与话术仍难以防范,让澳
洲又陷入更深的中国影响。比如去年维多利亚州政府跨过联邦政府,直接与中国签订“一
带一路”谅解备忘录(MOU)。
在外界压力下,这份MOU目前已公开,仅提到中国和维多利亚州,将共同努力促进合作,
如基础设施、贸易融资和人民往来。虽然没有具体的细节,也不具法律约束力,但私自与
外国政府协议的作为,让外界质疑该州现任州长安德鲁(Daniel Andrews),也引起联邦
总理莫里森(Scott Morrison)的强烈批评。
当然,未来只要维多利亚州启动带路计画,必定得经联邦外国投资审查委员会的评估,
但地方官员私签协议之行为,显示澳洲正面临中国带来的分裂,并非短期内光靠法律就可
以处理。
除了防范“内贼”,澳洲也面临外部的直接攻击。几个月前,莫里森政府公布了澳洲遭受
骇客入侵政府网络的声明,虽然没有直指哪国在背后操纵,但网络安全专家一般认为最大
嫌疑者就是中国。这虽然部分非FITS所能及,但澳洲去年也通过了针对于间谍与外国干涉
的《国家安全立法修正案》。此修正法案会与FITS等共同运作,以防堵外来势力危害澳洲
民主。不过,对于骇客行为是否会有进一步处理,恐仍要等选后才会明朗。
说穿了,澳洲别无选择,既要与强大且越来越专制的列宁主义国家接触,又得维持自由民
主的制度,那么就必须仔细了解和管理风险。所谓“中国影响”极为复杂,像是间谍、游
说、宣传等行为,不能等量齐观,如果混为一谈,其实正中北京下怀。
这是因为法律战固然是重要防线,心理战也是。强而有力的心理防线有赖健康的民主主义
做后援,澳洲一旦祭出法律对抗中国的影响力,也会影响民权,包括知情权、言论自由等
要素。若不能找到平衡点、倾向以法律压制,长久以降必然会腐蚀民主制度,使人民失去
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