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叙利亚战争:英法的历史责任

楼主: AsamiImai (今井麻美)   2016-08-27 19:42:40
叙利亚战争:英法的历史责任
http://www1.hkej.com/dailynews/commentary/article/1372433
一张叙利亚儿童被炸伤送院的无助照片,令叙利亚战争再次成为国际媒体头条。但这样的
报导、这样的关注,不可能超过两日,因为叙利亚战争的源头,其实早在一百年前已出现
,几乎无可解决。西方国家要正视,亦无从入手,只能不了了之。要了解这些结构性原因
,我们必须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一份名为《赛克斯-皮科协定》的文件(
Sykes-Picot Agreement)谈起。
这份协定由英法两国签订于1916年,今年刚好是一百周年。协定由订立人命名,赛克斯(
Mark Sykes)和皮科(François Georges-Picot)分别是英法两国的资深外交官,二人
当时都被视作“中东事务专家”,虽然后来历史证明,这一声望的准确性颇值得商榷。不
过他们更鲜明的身份,则是信奉现实主义的“帝国政治强人”。
1916年是一次大战中期,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摇摇欲坠,英法两大强国已开始密谋,战胜后
如何瓜分奥斯曼的广袤疆域。英国长期觊觎地中海至波斯湾一带,既是要确保控制石油航
路,也是要连接南亚殖民地。至于地中海东北部地区,则属于法国传统势力范围,皮科希
望加强法国与这一带港口城市的商贸联系。于是,二人代表英法订立协议,在奥斯曼帝国
崩溃后,叙利亚北部、伊拉克摩苏尔地区将划归法国,巴勒斯坦、叙利亚南部、今伊拉克
大部分地区则属英国,二者之划界由基尔库克(Kirkuk) 至海法(Haifa) 的直线划定

这一人为划界,是典型的战棋式划界,终于在奥斯曼帝国覆灭后稍经微调,即付诸实践,
对中东地区的影响极其深远,甚至可说是目前中东乱局渊源所在。资深中东问题观察员
Tarek Osman曾在 BBC 做过专题报告,将《赛克斯-皮科协定》的恶劣历史影响总结下列
方面,我们可进一步演绎如下:
一, 这一事关阿拉伯地区未来的协定,自谋划至实施,完全未有阿拉伯人民参与,乃英
法两国密谋策划、并强加于阿拉伯地区的帝国主义行为。而且英法都在两面三刀:同样在
一战期间,英国曾公开承诺中东地区的阿拉伯领袖将在战后获得独立,以报答他们对奥斯
曼帝国作战,但这些承诺不但被抛诸脑后,犹太人后来大举进入中东,更令阿拉伯人感觉
被出卖。也正因此,奥斯曼帝国解体后,阿拉伯世界“被背叛”的愤怒不断累积,矛头直
指以英法为代表的西方,成了后来阿拉伯各国民族主义的共同纲领。
二, 早在奥斯曼时代前,中东地区就有多民族、多宗教混杂,原来各自聚居,互不干涉
,因为奥斯曼的民族政策还算相对包容。不过随着帝国解体,新国家在英法人为划界基础
上成立,基督徒、犹太人、库尔德人、什叶派、逊尼派都发现,与自己人之间,已被一道
外来者画下的“国境”分隔,却被迫与异族人共处同一“国”。接下来一个世纪的宗教、
民族纷争,种子皆于此时埋下,因为这些民族、教派根本毫无聚在一起的需要,也不应被
国界肢解,勉强结合、分开,既是帝国主义的“以夷治夷”、“合而知之”、“分而治之
”的策略,也是主事者漠视本土的傲慢粗疏。这和帝国撤离后,印巴冲突、南北塞浦路斯
冲突的性质,如出一辙。
三, 直至20世后期,中东宗教、族群动荡长期被压抑,只是暂时被其他“主要矛盾”盖
过,例如冷战,也例如驱逐英法殖民者、实现阿拉伯世界独立的“阿拉伯民族主义”。但
这却带来大量副作用,令中东社会普遍欢迎强人政治,而以纳赛尔、萨达姆、卡达菲等为
代表的政治强人,成了阿拉伯世界驱逐西方的主流领袖。然而随着西方势力逐渐退出,冷
战终结,强人政治没落,压抑数十年的宗教民族矛盾逐渐爆发,这才是“阿拉伯之春”的
根源。
四, 原来在19世纪后期开始,少数阿拉伯国家曾经历一段自由时代,例如1861年,突尼
西亚颁布世俗化宪法,埃及更经历过自由民主政权,类似案例本有望在阿拉伯世界普遍复
制。但英法划界的中东版图,却“强人政治”为了巩固秩序,无所不用其极,也把“世俗
化”这旗帜骑劫过去,令宗教势力成为异见人士。一旦高压的世俗政权倾覆,被压抑的宗
教势力掌权,中东社会就陷入“威权的世俗集权统治Vs去威权的宗教民族纷争”这二元恶
性循环。曾经被证明有望调和不同宗教民族矛盾的“自由世俗政权”却不会再出现,中东
已经被世俗Vs宗教的矛盾主导,永劫轮回。
种种历史债终要偿还,随着 ISIS崛起,伊拉克与叙利亚那条百年前被英法划定的边境,
已几乎不复存在,极端穆斯林及其支持者对“能够自由穿梭于两国间、与同族人团聚”兴
奋不已,这是对百年前英法决定的嘲讽。与此同时,中东、乃至美国越来越多声音开始呼
吁重新划分当地国界,认为应该基于各地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民族实现“自决”,因为唯
此方可实现不同民族、信仰的人群,各自在“自己的国家”生存。
推行主张最积极首推库尔德人:他们被分隔于土耳其、叙利亚和伊拉克境内,是三国的少
数民族,并受到当局打压,但 ISIS 乱局,却让他们逐渐得以打破国界限制、实现互通,
甚至成立自治机构,有望构建“库尔德斯坦”。与此类似,什叶派穆斯林在萨达姆倒台后
重回伊拉克,伊拉克逊尼派则逐渐与叙利亚逊尼派叛军合流,伊拉克早已不成一国。根据
民族、宗教原则,沙特、伊拉克、叙利亚、巴基斯坦等,都可以被分裂为多国,听起来似
乎恐怖,但长痛不如短痛,那样的版图,其实更能反映实际情况。今天这些趋势,无不反
映百年前《赛克斯-皮科协定》与现实格格不入,始终中东的未来,还得依赖当地人自决
。勉为其难维持叙利亚、伊拉克的国家统一外衣,而任由内部四分五裂、内战连绵,亦是
何必。
小词典:《侯赛因-麦克马洪协定》(Hussein–McMahon Correspondence)
1916年,管理圣城麦加的穆斯林领袖哈希姆家族的阿里(Hussein bin Ali),与英国驻
埃及总督麦克吗洪(Sir Henry McMahon)达成协议,后者代表英国允诺在奥斯曼帝国解
体后,保证阿拉伯民族国家独立,用以换取穆斯林协助英国共同对抗奥斯曼帝国。后来协
议没有付诸实行,但英国始终支持哈希姆家族成为伊拉克、约旦国王作为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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