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温拿复制机:E for 伊顿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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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时,泰晤士报委托英国民调机构YouGov做了一份民调,题目是:
你认为政治领导人会因为哪些特质而不适任?
最有趣的发现是,曾就读伊顿公学(Eton College),竟要比发生婚外情、年轻时参加过
极右派、吸毒、拍裸照等等,让更多民众无法接受。也是伊顿校友的演员多明尼克‧韦斯
特(Dominic West)曾说过,在各种恶名当中,唸伊顿公学对媒体而言,大概只比恋童癖
稍微好一点。
然而,这所伊顿公学,也是产出十九位英国首相,以及无数社会菁英的超级名校;校友“
老伊顿人” (Old Etonian) 不仅限于政治圈,也包括威廉跟哈利王子、“汤斗森” (
汤姆·希德斯顿, Tom Hiddleston) 等名流。
在2014年伊顿公学的入学申请,有1,300人争取250个名额,申请的人大概是小学毕业的年
纪,准备考一场不太能靠恶补准备的智力测验,再逐一接受面谈,以确定来自小学的推荐
并非夸大其辞。而最近一次的毕业统计显示,2014年的268名毕业生中,有82人获得牛津
大学或剑桥大学的入学许可。如果英国虎爸虎妈们的心目中有人生胜利组的成功方程式,
这大概就是某种极致路线吧。
人生胜利组的代价显然并不便宜。如果完全没有奖学金的资助,伊顿公学的学费加上寄宿
费用,一年要价37,062镑,即使现在英镑直直落,折合台币也是在一百五十万元上下,唸
个五年大概就可以买一间小套房了。
这个吓人的数字,再加上英国政治人物(过去几年以前首相卡麦隆与前伦敦市长强森为代
表)不时的“脱俗”表现,使伊顿公学成为一个羡慕嫉妒恨的集合体——羡慕的是这些人
得以享用充沛无比的教育资源;嫉妒的是人聪明父母又有钱真是个幸运精子;而恨的则是
这些完全与“现实社会”脱节的天龙人,却又反过来掌握现实社会的规则。
2013年,时任英国首相的卡麦隆任用了“第六位”出身伊顿公学的政策顾问,刚好是时任
伦敦市长鲍瑞斯‧强森(Boris Johnson)的兄弟乔‧强森(Jo Johnson),引起舆论的
轩然大波。用今天的流行语来说,首相所在的唐宁街十号的小圈圈大概是个“暖到不行的
同温层”。
卡麦隆对此的辩护是“他的脑袋够聪明,完全胜任这个职位,跟他出身哪里没什么关系。
”甚至有种辩护是“伊顿公学训练的学生比较有公共服务精神”,当然,这也并非完全是
无稽之谈。根据伊顿前任校长东尼‧利特(Tony Little)的说法,伊顿公学有这个环境
让学生准备好各自的远大前程。
利特在BBC广播访问中,详细阐述了伊顿公学的特出之处。他认为学校提供了足够的资源
与支持,让学生能成为一个独立、开阔且自信的个体。当主持人询问这是否是阶级特权的
堆积,利特以自身的经历反驳,说他也是接受全额奖学金的中下阶级孩子,因为进入伊顿
公学而改变了人生的轨迹,在成年之后才决定回来当校长,希望有更多人能得到这种转变
。
利特也表示,伊顿公学正在往“不论出身”(need-blind)的方向努力,有越来越高比例
的学生接受程度不一的奖学金入学。2014年时,BBC儿童台CBBC甚至拍了纪录片【我的生
活:全球最有名的学校】 (My Life: Most Famous School in the World),详细记录
三位学生在伊顿公学的日常生活,三位学生分别来自不同族裔与不同背景,接受了全额奖
学金进入伊顿公学,虽然还是有诸多不适应与挑战,整部片仍是相当励志。
话说回来,再怎么样伊顿也不可能完全“不论出身”,那一身燕尾服、拉丁文教学、各式
各样悠久而奇特的传统(迟到签到簿、学长专用草坪、学校专属划船湖),在在都显现了
伊顿公学的尊爵不凡。因此,当伊顿公学投注资源在贫困的东伦敦,设立免费学校“伦敦
优异学院”(London Academy of Excellence),他们也没有意图要完全复制伊顿公学的
成功经验,毕竟资源的差距实在太过庞大。
这么说来,难道多元开放的环境是一种包在泡泡中的假象吗?
让这个泡泡更加难以穿透的一点,大概就是寄宿(boarding)制度了,甚至有人把伊顿公
学比做现实世界的霍格华兹,来自中国、俄国的菁英阶级都渴望进入这个魔法学校。然而
,如果寄宿制度再加上仅收男性的规定,这对青春期的孩子来说,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
BBC所拍的另一部纪录片【非常英式教育】(A Very British Education),记录了另一
间男子寄宿中学雷德利公学(Radley College)孩子们就读时与其后的发展。
片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访谈,是男孩们都必须发展出不同的生存策略,有些戮力成为老师
的宠儿,有些成为运动健将,有些成为搞笑大师,而有些则想办法叛逆到违反每一条校规
。不少人受访时都表示,二十四小时的相处,代表你无处可逃,因此必须“长出”一层保
护壳,久而久之,连自己都相信这层保护壳就是真实的自己了。
2015年保守党内战时(卡麦隆与鲍瑞斯‧强森同室操戈,两人也均是老伊顿人),便有心
理医生撰文,主张寄宿学校的生活会养成无谓的竞争意识,可能让人变成长不大的小孩。
另外,纪录片中访问了一位太太,他的先生曾是寄宿生,当被问到是否也有意愿将自己的
小孩送去寄宿学校,她回答:
那他需要抱抱的时候,有谁会在那里?那是我的工作,我不想假手他人啊。
这也说明了新一代的父母对于寄宿制度的其中一个疑虑。
伊顿公学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这并不是一所完全用金钱所堆砌出来的学校,如果仅是如
此,它也不会有那么特殊的地位与名声,它培养了学生的眼界、能力与企图心。然而,这
么做的代价,是否忽略某些人性的情感需求与心理安全感?是否很容易让学生失去了某种
现实感?
这些问题都不是只字词组可以轻易解答的,不过或许我们也可以从中发现各种不同期待的
拉扯——我们希望孩子变成什么样的人,我们希望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这并不是一个容
易回答的问题。在看着伊顿公学的天龙菁英的同时,或许我们也可以想想自己希望教育达
到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