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天使:缅甸折翼的助产士
http://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4/1797430
当我问Nayee Ziram在缅甸北方偏远的普匋镇(Putao),当了28年助产士有什么感想时,
得到的答案是两个小时无止境的抱怨:
薪水少,卫生部支援又不够,最重要的是工作量实在太大了!我有时候一个晚上要帮三个
孕妇接生。
Nayee Ziram大声抱怨。
作为普匋镇一个人口五千、六个偏乡村落境内唯一的助产士,54岁的Nayee Ziram连自己
的家都搭建起了简易的就诊间;墙上贴满孕产妇健康教育跟疫苗施打的简介,角落则堆满
药品、维他命、针管、手套等医疗用品。
但Nayee Ziram工作不只是接生。根据缅甸卫生部的规定,助产士的主要工作是孕产期保
健,确保孕妇在产前、生产当下以及产后,都能获得完善的护理;但助产士也必须肩负疫
苗施打与追踪、登革热与肺结核等传染病筛检的工作,同时要宣导公共卫生观念,如干净
水源、垃圾不落地等。最后,村民个人卫生、性教育跟宣传计画生育等工作,也都涵括在
内。
缅甸至今仍有70%的人居住在城市外的乡村,而被称为“红衣天使”的助产士,是这些村
民们最主要,时常也是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医疗人员。在拥有孕产妇与婴儿高死亡率的缅甸
,大家几乎只能仰赖助产士的照护。
缅甸多年来名列全球孕产妇死亡率( maternal mortality rates )之首,但近年来死亡
率有明显降低。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1990年缅甸每十万名产妇就有580位会因生产
而死,该数据到了2013年时降至200人,但这个比例仍然比隔壁的泰国超出许多——泰国
在2013年孕妇死亡率十万分之26——而台湾则是十万分之9。
在缅甸,有76%的分娩是在家中进行,而90%的孕产妇死亡发生地点都在家里,助产士的专
业及重要性因此相当重要,但受限于卫生环境不佳诱发感染、缺乏医疗用品等,助产士所
能提供的服务因此受到限制。
在医疗物资匮乏跟过量工作外,缅甸助产士还要面对很多先进国家不会碰到的挑战,譬如
:没电、手机没有讯号,或甚至在没有铺路、交通不便的情况下跋山涉水,才能到达孕妇
的家。对于在普匋镇土生土长的Nayee Ziram来说,泥泞的土路不是问题,但每天能不能
凑到足够的汽油钱去做家访,一直都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做了一辈子的助产士,Nayee Ziram很想退休 ,但是她也常想到自己工作的重要性,“多
数本地人根本不敢去县立医院,因为又远又贵,账单还可能让务农的本地人赔上毕生的积
蓄。另外,县立医院多是歧视少数民族的缅甸人,这也是大家不想进医院的原因。”
Nayee Ziram帮忙接生是不收钱的,但无法支付庞大医疗费用的村民,还是会视自己的能
力小额捐款,或是请吃饭等来报答她。
受访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 孕产妇专员(Sarabibi Thuzarwin)说:“缅甸助产
士多是拥有国高中学历的年轻缅甸女性,接受短暂的训练后,多半会被分配到不懂缅语的
偏远少数民族村落。除了语言无法沟通外,这些助产士得到的资源跟支援严重不足,常常
连住的地方都得自己找;薪水低补助又少的清况下,很少人会愿意受训成为助产士。要不
然就是助产士不愿意被分配到偏远的地区。”
“种种原因造成缅甸的助产士人力严重不足。”2011年时缅甸共有19,577名助产士,2015
年增长到21,435人,但全缅甸则共有64,817村落,这样的人力如何应付当地需求?工作过
量与资源匮乏让助产士如折翼的天使,但每天依然打起精神工作,而村民也非常需要她们
。
联合国人口基金会驻缅甸代表(Hla Hla Aye博士)表示,从助产士人数上升可以看出卫
生部当局有在积极招募助产士,但助产士的训练品质还有待提升。“助产士训练期已从原
先的18个月延长为两年的课程,但缅甸的助产士们仍然无法掌握用以确保孕妇与婴儿不会
在生产中死亡的七项检验动作。”Hla Hla Aye博士解释著,“缅甸助产士最多只能做到
七项里面的四项。”
再过几周32岁的Pongya Ni ngamdam就要产下她的第五胎,这次会是她第一次在有助产士
的帮助下生产。Pongya Ni ngamdam居住的小镇离城约40分钟车程,人口大概四千多人,
一直到2013年才有了第一间简易的医疗室跟一位助产士。
体型消瘦,双颊深陷,很难看出已怀胎八个月。“她的营养摄取不足。”该镇的助产士
Phyu Phyu Htwe解释。Phyu Phyu Htwe是今年才被调到这个村落的,助产士们每两年会轮
调到另一个地点。“生上一胎与下一胎中间的时间不够充足,无法好好休息,也可能是造
成孕妇消瘦的另一个原因。”
Pongya Ni Ngamdam是缅甸少数民族独龙族人,独龙族人口稀少,全境只有15万8千人,长
老们因此鼓励独龙族女人至少生五胎。身为基督徒的她,因为信仰与知识不足,从未尝试
过避孕:
我计划生五个孩子,但是这全看神的造化。
计画生育在缅甸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缅甸军政府独裁者奈温(Ne Win)在1962年上任不
久后,就禁止了缅人计画生育,因为他深信要对抗比邻的印度与中国两个大国,缅甸的人
口必须增长。博士Hla Hla Aye回忆,当时因为不能使用“计画生育”这四个字,所以他
们改用“生育间隔”来宣导,不是为了反政府,只是希望能保护缅甸妇女与婴儿的健康。
计画生育一直到2013年才得到支持,让妇女在生育上拥有选择权。
但在多数的村落里,讨论计画生育或避孕还是很敏感。“我知道我需要跟村里的妇女讨论
避孕,但是受限于村民的教育程度还有信仰,要跟她们谈这个话题几乎不太可能 。”
目前在Pongya Ni Ngamdam的村落里,只有两种避孕方式——计算安全期与施打避孕针—
—助产士Phyu Phyu Htwe无奈地解释,避孕针一针是800缅币(约20块台币),每三个月
施打一剂,对于收入不高的务农村民来说,是个麻烦,也是一笔多余的开销。
“这里也没有保险套。”Phyu Phyu Htwe有听说政府计划提供免费的避孕注射剂,但什么
时候开始实施?
“不知道,但是最好越快越好。”
汪佳燕 Ann 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