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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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kötter预估,在1966至1976年间,大约有一百五十万至两百万人在政治暴力中丧命。
用比例来算的话(当年中国有七亿五千万人),稍小于文革前于印尼所发生的930事件。这
个数字,跟共产党领导人于更早的暴力、灾难中所造成的死亡数字,也黯然失色。40年代
,毛泽东赢得内战初期,就透过清洗“地主”、“反革命阶级”,造成数百万人死亡。而
更有上千万人,在50年代末期毛泽东所创的“大跃进”中死亡。
但让文化大革命如此不寻常的原因,是文革不只针对活人,也批斗人们数个世纪以来仰赖
的价值、准则。核心目的之一,是加快四旧的消灭:旧风俗、旧文化、旧习惯、旧思想。
所以家庭连结、文化传统、儒家的敬老原则跟学习,都成为毛泽东文革愤怒的目标。小说
家巴金,则称文化大革命是中国的“精神大屠杀” — 有一点夸张,不过是可以理解的。
“毛泽东的最后革命”一书中,Roderick MacFarquhar跟Michael Schoenhals引用的毛泽
东的话, “希特勒这个人更残暴。越残暴越好,你不觉得吗?你杀越多人,就更具革命性
。”
但文化大革命并不是无政府所导致的无政府状态。这是由毛泽东亲自操作,除掉对手,无
论真实的还是想像出来的,并除去共产党内部怀疑他智慧的人。饥荒后,毛泽东认为自己
被边缘化。为了重掌控制权,他要求学生、工人“炮打司令部”,也就是所有掌权的人
— 除了他自己,以及那些明确认可是毛泽东盟友的。到了1968年,几乎四分之三的中央
常委,都被冠上背叛者或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包括了时任国家主席、曾被毛泽东指定接班
的刘少奇。如果毛泽东把文革看做是打击对手的方法,也许他就停手了,但他希望更进一
步。陈伯达是毛泽东50年代早期的秘书,也是文革主要的宣传者,根据他的说法,毛泽东
认为要拨乱反正,必须要“跨越常矩”。这点他重复做到。
天下大乱
Disorder under heaven
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很难处理过去的黑历史。比如说日本,就很难完全认知自己战时罪行
。中国也不例外;中国政府跟人民,与文革的故事搏斗。
对许多当时的年轻人来说,文化大革命是场惊心动魄的经历,一个上位者谦逊、农工被鼓
励大声说话(只要他们支持毛泽东)的时代;一个学生可以搭火车自由拜访其他省分同志的
时代。
一个称做“乌托邦”的团体,在网络上推崇正统毛泽东主义,张宝华是其中一人。他最近
写说,中国现代的左翼分子利用研讨会、讲座跟其他活动来缅怀文化大革命的成就。他承
认,他们一直保持低调,免得遭到政府阻止。
中国现在许多领导人,都经历过文革年代。政治局(中共最高指导机构)七位常委中,有四
位跟习近平一样,有过下放到农村“向农民学习”的经验,包括总理李克强;掌管意识形
态的刘云山;反腐舵手王岐山。俞正声的妹妹,则因为同学的指控而自杀。习近平同父异
母的妹妹也自杀了。
许多加害者都还活着,不过要起诉的人太多了。有数百万人同时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红
卫兵施虐,也被虐。下乡学习的一整个年轻世代,有些变成狂热分子。虽然对一些人来说
,下乡的经历是解放,但对更多人来说,那是严酷的。女孩被强暴;男孩跟女孩都挨饿。
难怪老一辈的中国人不想回忆这段过去。
德国心理学家Thomas Plankers,在“中国灵魂的风貌”一书中指出,那些少数有过黑暗
过去的国家中,其人民在处理这段历史时,历史学家跟公共知识分子扮演重要角色,要克
服政治人物跟一般人不愿说出口的情况。这个过程,在中国并没有发生。
噤声的理由之一,是自我沉默;但另一个理由,则是毛泽东的独特地位。在前苏联,恐怖
犯罪的首领史达林,并没有建立一个共产党国度(建立的是列宁)。而在中国,毛泽东身兼
恐怖犯罪的首领跟建国者。在毛泽东离世前,他说他一生最大的两个程就,一个是建立共
产中国,另一个则是发动文化大革命。无法将这两件事情分开。邓小平曾在1981年时说,
“诋毁毛泽东同志,就是诋毁党跟国。”
那是无法被容忍的;因此官方历史学家,在邓小平的授意下,编造了一套小心翼翼的公式
。1981年中央委员会颁布了“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决议中说毛泽东“发动跟领导
”了文化大革命,而这是“严重的错误”。“但在林彪(毛泽东于1969-71年间选定的继承
人)、江青等人手上...事态全然不同。他们在(毛泽东)背后干了许多坏事,为国家跟人民
带来灾难。”随着建立这套说法,邓小平希望针对历史上一些议题的辩论可以停止。这有
点像是下了历史封口令。
大多人都遵循这套说法。有一些回忆录出版了。70年代晚期,一种称为“伤痕”的文学形
式出现,作家寻求说出他们的经历。3月时,邓小平主政时期曾任文化部长的王蒙,在改
革派杂志“炎黄春秋”上,说中国对反思文革“责无旁贷”。“中国人应该要干这个活、
中国共产党应该干这个活、中国学者干这个活,是中国人的历史与国际责任。”
但大众的讨论还是很稀少。多数中国历史学家,都回避写到那段历史。重庆的沙坪坝,是
唯一一个纪念文革中丧命者的公墓,那里埋着数百名遭红卫兵迫害而死的人,多数是因红
卫兵中的派系斗争。多数时间,那里是关闭的。各个博物馆内,也不会提那段历史。今年
,热爱利用各种机会庆祝周年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将会继续对那十年保持沉默。
但无论官方如何忽视文化大革命,终究投下了长长的阴影。对文革普遍的深恶痛绝,也最
终让邓小平所带领的务实主义者崛起;而邓小平开启了中国的经济跟社会改革。但也使得
一般人对政治更加痛恨;牛津大学历史学家Rana Mitter发现,曾受过毛泽东永无止尽政
治宣传、政策剧变之苦的老一辈中国人,将他们对政治的幻灭,也传给下一代年轻人。
Plankers认为,中国人不寻常地执著于做生意,也许部分理由是因为。想保护自己不受文
革中体现的任意权力更迭影响。
失败的继承
Failure’s inheritance
而最终意识形态取得胜利的这场十年浩劫,各种行动并没有让中国领导人去进一步思考,
要如何避免权力在不受限制时所带来的派坏性无常。这种不作为之中,有个罕见的批评,
是时任总理的温家宝,在2012年说的,若没有成功的政治改革,“类似文化大革命的历史
悲剧,也许会再度发生在中国”。
文革的暴力性,以及许多官员声称是其受害者,也许解释了为何中国经济的自由化,没有
同时带来更进一步的民主。对西方人来说,1989年在天安门广场抗议的学生,跟二十年前
聚集在同一个广场、嘶吼著毛泽东口号的红卫兵,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对中国领导人来说
,这是有某种联系的:文化大革命是某种形式的“大型民主”(毛泽东这样称呼),老百姓
被赋予权力,可以去推翻他们所憎恨的官员。1989年的学生,也许不是毛泽东的崇拜者,
但如果他们有机会,根据中国官员的逻辑,这些学生也会做出跟红卫兵相同的行为 — 带
著混乱、报复的愤怒。他们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也不需要。文化大革命的恶梦,持续阻扰
著中国的民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