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次韩粉对李登辉遗像泼漆的事情，有满多可以讨论的地方。无奈适逢补选，大家除
了生气干一干之外，好像就没了。整理了一些想法，写在这里。
这次的泼漆事件，可以用四个层次来看。
1.言论自由
这是最基本，最表面的层次。也是很多韩粉或是柯粉在洗的论点：泼漆是我表达意见的方
式，是我的言论自由。你看之前2014年张志军来台，座车也被泼漆；故宫南院兽首、蒋中
正慈湖陵寝也层经被泼漆。别人可以泼，那我也可以。
一般的柯韩粉，思考大概到这边就停止了。
2.言论自由的代价
但是我们都晓得，言论自由不代表不需要付出代价，如果违法，你还是得要负上各种刑事
、民事责任。对国家前领导人遗像泼漆，这个责任在今天的台湾很轻，顶多罚钱、关两三
个月，你看看这次警方翻遍了法条也找不到什么比较严重的罪名可以起诉她。不过，在有
些时候、有些国家就不是这样了。
1988年12月10日，党外杂志《自由时代》第254期刊登许世楷的〈台湾共和国宪法草案〉。
隔年1月21日高检处寄传票给杂志社总编辑郑南榕。郑南榕宣布：国民党抓不到我的人，只
能抓到我的尸体。从1月27日开始自囚在杂志社内，长达一百多天。1989年4月7日清晨，时
任警察的侯友宜带队攻坚。郑南榕用准备好的汽油在总编辑办公室自焚，享年42岁。
2018年7月4日，上海一名女子，董瑶琼，早上六点在上海海航大楼前对习近平画像泼墨并
直播。下午三点就被抓走。隔两个星期，董摇琼的父亲也被抓走。之后董摇琼被关进湖南
的精神病院，直到2020年1月才获释。出院之后人格丕变，外界怀疑她在院中被强迫喂食
精神病药物，或是强迫进行脑白质切除手术。
郑惠中真的应该对所谓的民主、对言论自由，多一分尊敬。
3.庸俗的多元
接下来的讨论就是深水区了。
这几年，我们可以看到统派学了很多“招”，但都流于形式。民进党过去占领主席台，那
我今天也找机会占领主席台。之前独派在抗议的时候泼漆，那我也找人来泼漆，之前何韵
诗、林荣基都有被泼过。林义雄绝食抗议，黄士修看到也跟着也绝食，只不过是接力绝食
，每次不超过12小时。
不但只学形式，而且还学的不三不四。
问题就在于，他们永远只看得懂这些“战技”，看不到战技之上还有战术，再之上还有战
略。战技跟战术做得好，你可以有一时的成功，典型的例子就是韩国瑜，很会造势，但战
术上治市无方，更遑论长期的战略，都是北京说什么就跟着走。或是柯文哲，2014年大环
境好，搭配民进党帮忙化妆，高票当选。2018年，操作网军，吸引仇民进党的选票，跟韩
国瑜互相拉抬，惊险连任。等妆掉得差不多，就暴露出自己缺乏战略性思考的缺点。
顺便说个，民进党是战略稳健，战技熟练，但是战术的层次因为利益团体太多，每个人都
有意见，所以法案常常四不像。时代力量刚好相反，理想单纯，所以法案比较明确。但是
长期经营的战略模糊不清；而党务、财务这种基本的战技更是有待加强。
话说回来，每次统派出来演这种抗争剧码，一般民众往往只看到形式上的一致性，搭配媒
体下标“两边一样烂”，然后就会有奇怪的政党跳出来说要“超越蓝绿”，我超你主席咧
超。
这也是台湾媒体的陋习：看到一个意见，就想要去找一个相反的意见来平衡报导，然后再
说我们要尊重多元的声音。说难听一点，就是一加一可能等于二、等于三、等于四、等于
五，然后把二三四五并列。所以民主跟威权放在一起也叫多元；反同委员加入台北市性平
会，这也叫多元。那样写的媒体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反同就是想要把社会上的某一群人
抹除，怎么会是多元？
这只是乡愿的、庸俗的、不经大脑的多元。
4.转型正义的空缺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在一个民主化二十年、政党轮替三次、民主制度应该已经相对成熟的社会中，仍然
充斥着崇拜威权、缅怀独裁者、投机、轻视人权、没有是非、缺乏互信..这样恶质的政治
文化？而且竟然还可以在多元、言论自由的包装底下，继续参与民主政治的竞争？
其实就是转型正义的空缺。
不只是针对过去的独裁者，而是那些跟着独裁者一起迫害台湾人的帮凶，没有一个人受到
制裁。靠着党国裙带关系垄断市场，吸台湾人血的财团；帮着警总监视反对运动者的线民
；靠身分享有特权的高级外省人；在水牢里面刑求政治犯的狱警；滥诉无辜、记功升迁的
军事检察官....没有人被除垢、剥夺职位跟退休金、没有人被判刑、公开身分，这些人没
有一个，被押著头面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对着被害者忏悔说，我错了，身而为人，我
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这些人不但没事，继续享有特权，有些还摇身一变，用新的面目参与政治。而当年很多政
治犯，或他们的家属，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因为认识谁谁谁、参与某个读书会、甚
至毫无理由，就被关八年、十年、二十年，甚至失去生命。
所以，台湾社会有很大一部分人，仍然认为自己享有特权是理所当然的；警察对一般民众
滥捕滥刑是理所当然的；不问是非，只说“没实力不要跟别人大小声”是理所当然的；找
黑帮去台独的活动殴打民众是理所当然的；对妇女、原住民、同性恋等弱势群体的歧视是
理所当然的；人民币真香是理所当然的；贪污是理所当然的。
最近李登辉过世，大家花很多力气在缅怀他。李登辉当然给了台湾民主化一个比较平顺的
结果：我们没有政变、没有军事镇压....就达成了政权的和平转移，实现了民主的选举制
度。当时的反对运动也急着获得选举的席次（虽然你很难说这是错的），忽略了街头和思
想的战场，固然顺利的完成政党轮替，但相对的，这也是一个分期付款的民主：威权政体
的加害者没有被清算就淡出历史舞台，而他们背后的价值观仍然盘绕在台湾社会当中。
这就是为什么，统派永远只看到“技”。因为他们过去拥抱的那套价值观，台湾社会并没
有对之进行根本的反省。统派只觉得，我会被骂只是因为我选输了，因为我网军不够多、
传单不够精美、上街头打不赢对方、募款不够多....只是因为技不如人，而不是因为我从
根本的道德上就错了。